福多多連連瞪了碧桃好幾眼,讓她帶着葉大夫離開。
碧桃卻不爲所動,領着葉大夫上前。
她向福多多行了個禮,轉身對老者說道:“老人家,這位是葉大夫,醫術高超,擅治各種疑難雜症。聽您說家鄉因痢疾而弄得家破人亡,所以我擅作主張請來葉大夫,給您和兒媳瞧瞧,還請您別見怪。”
老者愣怔,反應過來後心裡有些惱。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覺得無可厚非,挺能理解碧桃的行爲的。
在他看來,越福貴的人家,規矩就越發的多,能讓他和兒媳進入莊子來,已經着實不易了,更何況偷去了他們那麼多的瓜果蔬菜,也沒有見發難,實在是好人中的好人。要是放在其他福貴的人家,他們這些人早就被送官查辦,打死在牢房裡面了,哪能像現在還能好好的坐在這麼寬敞的廳堂裡,喝着這麼香的茶?
所以,老者很是配合的撩起袖口,伸出手大大方方的讓葉大夫把脈。
福多多是個很護短的人。
在外人面前,自己的人再怎麼的不堪,她也不會當衆發難。因此,對於碧桃的行爲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拉着葉大夫給老者和他的兒媳看病,待等人都走後,她要好好的教訓她一番,實在是太過擅作主張了。
碧桃站在葉大夫的身側,偷看了福多多好幾眼。
她知道她此次行爲按照常理實在是太過了,直接越過姨奶奶就把葉大夫請來,着實有些大逆不道,不把主子放在眼裡。只是,痢疾這病太過兇猛,她不敢拿福多多的身體開玩笑,即使到時候被福多多責罰或者打罵,她也甘之如飴。
葉大夫認真的爲老者把脈,並沒有察覺到廳堂裡各人的細微變化。
過了良久,葉大夫收回手,很是肯定的說道:“老人家身體健康,一切安好,若沒有其他變故,可長命百歲。”
聽聞這話,老者並沒有多許的高興,神情反而有些落寞。
這白髮人送黑髮人,一把老骨頭了,活這麼長的年頭又有何用?
碧桃卻很高興。
之前福多多可是跟這個老者有過接觸的,他沒病,說明福多多也會沒事,怎麼能不高興的?
只是那年輕婦人還沒有診斷,碧桃的心始終放不下。
葉大夫在給年輕婦人診脈的時候,眉頭時不時的緊緊的蹙起,隨後又讓婦人換了一隻手讓他診脈,看得碧桃心驚肉跳的,心裡想着,難道這個婦人患了痢疾?
當下,腦子還沒有反應,身體已經行動起來,猶如保護神的那般站在了福多多的面前,似乎這樣就能夠抵擋住病菌不會侵害到福多多的身上去,傻傻愣愣的,卻固執得很是可愛。
福多多輕輕的推開了擋住她的碧桃,問葉大夫道:“怎麼樣?有什麼問題嗎?”
老者也察覺到不對勁,雙眼緊緊的盯着葉大夫,身子還微微的有些顫抖。
經過一場痢疾,他的老伴沒了,兒子也沒了,如果兒媳再有意外,那他活着還有什麼盼頭?
葉大夫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再三診脈之後,他問婦人道:“冒昧問一句,這位嫂子,你的女人事是什麼時候走的?”
年輕婦人在看衆人如此緊張的時候,還以爲自己得了什麼不好的病,正忐忑不安的時候,聽葉大夫問她那種事情,畢竟是年輕媳婦子,臉皮較爲薄,更何況是在如此衆目睽睽之下問她如此私密的問題,連耳朵根處都染上了紅色,吱吱唔唔的說道:“我……我也不知道,似乎是在幾個月前,那時候大家都忙着逃難,路上也是餓一頓,飽一頓的,身體很不好,有時候是斷斷續續的來,很快的就走了。最近,比之前逃難的生活稍微穩定了下來,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來了。所以,我也不清楚準確的時間了。”
葉大夫點點頭,神色有些不好看。
老者是有經驗的人,隱約的想到了什麼,心裡“撲通撲通”直跳,不得安寧,卻又不敢問出口。
福多多並沒有什麼顧忌,看大家都欲言又止的樣子,直接問葉大夫道:“她怎麼樣?很麻煩嗎?那個……能保住嗎?”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看李大夫都問起婦人的月事了,應當是有了,只不過大概因爲一路奔波勞累的緣故,那孩子或許有些不好了。
葉大夫說道:“這位嫂子應當有五個月的身孕了……”
話還沒說話,廳堂裡各個露出喜悅的神色,尤其是老者,眼眶紅紅的,雙手合十,直唸叨着“西天佛祖保佑”,唯獨福多多一直神色憂慮的緊盯着婦人的腹部看,好似要看出一朵花來。
這婦人雖說已有五月的身子,可是腹部卻平平,沒有特別大的凸起,這孩子還能保得住嗎?
驚喜過後,大家也漸漸的理智回籠,想起了這個關鍵。
老者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想要問葉大夫情況如何,又怕答案傷了心,把到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葉大夫說道:“她的身子有些虛,之前有小產的跡象,不過孩子倒頑強的很,現在暫時還沒有問題,今後好好的把身體養好,在生產的時候,對嫂子也是有好的。”也就是說孩子保住了。
話音一落,大家不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老者更是站起來向福多多磕頭道謝。
要不是請來了葉大夫給他們診脈的話,他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兒媳婦有身子了。
一想到這個,老者不禁後背生涼。
如若沒有這一遭的事情,或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的孫兒就這麼沒了,更是對福多多恭敬了不少。
福多多不免唏噓,碧桃也算是無意之中做了一件好事了。
她問老者道:“不知道你們現在在哪裡安身的?”
左思右想,福多多決定送佛送到西,打算給他們找個安身的地方。
老者面有難堪,吶吶的說道:“我們居無定所,現在就住在不遠處的山洞裡。”
山洞?
福多多不禁看向了身體有些孱弱的婦人。
她的胎不怎麼穩當,要是在山洞裡生活,更是對胎兒不利,或許會造成早產,更或者是流產。
於是乎,她決定留這個婦人下來。
老者聽聞後激動得都說不出話來,不知該怎麼表達心中的謝意。
事後,碧桃喋喋不休的在福多多耳邊嘟囔道:“姨奶奶,您怎麼就把那個婦人給留下來了?要是出點什麼事情,我們可是有百張嘴都說不清楚的,幹嘛要自攬麻煩上門的?”
自從碧桃經過了那些不堪的事情之後,她的心冷了不少,唯獨對福多多的心沒有變。
她不說,福多多還沒想跟她算之前擅自請葉大夫來的賬。
見此,她拉下了臉,不悅的說道:“碧桃,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是不是現在都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了?”
不管在哪個場合,福多多從沒有自稱是主子過。
看她如此疾言厲色,碧桃知道福多多是在生氣,生她不聲不響請來葉大夫的事情。
沒有多猶豫,她“撲通”一聲跪下來,嘴裡卻沒有求饒,反而直言不諱的說道:“姨奶奶,奴婢不覺得有錯,就算這事情再來一次,奴婢還是會如此做!”
“你!”福多多沒有想到碧桃會不認錯,還跟她硬對着來。
紅梅、春福看情況不對,忙把房門關起來,以免閒雜人等張望,並一人來到福多多的身旁,一人來到碧桃的身邊,倆個好生生的勸慰着,不要因爲外人而傷了情分。
“姨奶奶,您別生氣,碧桃這人雖然做事有些急躁,但是她的出發點也是爲了您,爲了您的安全着想。就說她擅自請來葉大夫的事情,她不過是怕那老者和他的媳婦身上帶着痢疾,所以不放心才如此行事的。”紅梅端來剛泡好的茶給福多多,繼續說道:“俗話道,日久見人心,碧桃的心您還不清楚嗎?”
福多多接過茶盅,放在了手邊的炕桌上,睃了眼跪在地上的碧桃,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哪能不知道?只是氣她行事魯莽,也知道她的心,不然的話,我早就攆她出去了。”最後一句話,福多多說得頗爲有些無奈。
見此,紅梅向碧桃連連使眼色,讓她趕快認錯。
碧桃起初不肯,她認爲自己並沒有錯。
只是看着福多多憂傷的神情,她只得退步,向福多多承認自己的錯誤。
福多多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況且她本來也沒有想碧桃如何,看她如此,這事情也就揭過去了。
紅梅和春福對視一眼,齊齊的鬆了一口氣。
福多多把自己想幫助老者他們在這裡安家落戶的事情說與碧桃等人聽,想聽聽她們有何辦法。
碧桃的眉頭緊緊的蹙起,剛想擡腳上前說話,卻被紅梅拉了下來,並對她搖搖頭,對福多多勸說道:“姨奶奶,這事情可不好辦,周邊的村子不太喜歡外來戶,尤其是這麼多的人。”
福多多很清楚這事情的阻礙,可做不到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