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的話略帶有諷刺的意味,三姨娘卻是滿嘴的酸話,但不管她們的話語如何,大概的意思卻是同一個,恐怕就是四姨娘仗着身懷六甲,整日的霸佔着大老爺,繼而對她們視若無睹,讓她們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威脅,所以今日纔會如此的盛裝打扮。
大太太的眼底閃過些許的瞭然,卻當作沒聽見她們話裡的意思般,自嘲的說道:“也是,你們都還年輕貌美,不比我已經年老色衰,能在打扮得年紀打扮,也是你們的資本。”
聞言,二姨娘臉色微沉,三姨娘也有些不自在。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女人的美貌終歸是有時間限定的。大太太的這番話,表面上是讚歎她們面容姣好,年輕靚麗,可深一層卻是暗諷開得再好的花總有凋謝的那天,終歸會和與她一樣,經時間的打磨,失去曾經的顏色。
剎那間,氣氛就有些凝重,無人搭大太太的腔。
正當這個時候,大姨娘走上前,恭敬的對大太太側身行禮,十分歉意的說道:“妾身唸佛忘記了請安的時辰,還請太太恕罪。”聲音清澈婉轉,猶如森林處黃鸝鳥的啼叫。
大太太就笑道:“起來吧!你長年禮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再說請安一事,最重要的還是有無此心,並非是行事上的裝模做樣。”說着,又對沉默的二姨娘和三姨娘問道:“你們說,是不是?”
二姨娘回道:“那照太太的意思,是不是心裡揣着請安的事情,今後就不用來正院了?”輕蔑一笑,繼續說道:“莫怪今日不見四姨娘過來道安,原來如此啊!”又對身旁的大姨娘和三姨娘說道:“依我看,今後我們也不用過來請安了,心裡裝着此事就行,免得還要被人說我們是裝模做樣而已,殊不知有人連做做樣子都不肯。”
頓時,大太太的面色就十分的難看。
三姨娘落井下石,也說道:“是啊,那人現今風光的很,昨個晚還攛唆着大老爺,挑撥的說太太對大少爺不好。”說着,睜着大大的水汪眼睛,對大太太說道:“您說四姨娘是不是也太過分了點,大少爺可是您辛苦懷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她怎就可以如此沒有憑證的說您苛待親子呢?真是大千世界,無所不有。”說着,掩嘴呵呵的笑起來。
大太太的臉色十分的陰沉,眼底閃過一絲的冷峻,可卻還是沉穩的說道:“妾室終歸是妾室,上不了任何檯面,只慣會吹吹枕頭風而已,又何必把那上不了檯面的人的話給放在心上,豈不是自找悶氣?”話音落下,見二姨娘和三姨娘面色俱是不好,就提高了音量,又道:“你們大早的來,要是隻是爲了在我這裡吃酸捏醋的,實屬來錯了地方,大老爺現在還在雎鳩院,你們現在去,還來得及!”說罷,端起手邊的茶盅,送客意味十分的明顯。
二姨娘和三姨娘就互相對視了眼,安分的坐在下首的位子上,沉默不語。
要是在平時的話,這兩位驕橫的姨娘早就擡腳就走了,絕不會受了氣,還會如此繼續呆着,大太太就更爲明瞭她們是有事而來,並且是想讓她出面的,而且百分之百的可能性是爲了四姨娘。可是,近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大太太早已對大老爺十分的失望,也想明瞭對他的情義,現在唯有剩下的也只有餘府的大權她頗爲勢在必得,又豈會冒着讓大老爺不悅的事情上,首當其衝當個被人當槍使的傻子?她已不是昨日爲愛衝昏頭的懵懂少女了。
大太太冷哼一聲,毫不理會二姨娘和三姨娘,索性當作她們是透明人,很是熱絡的對大姨娘說道:“你來得正好,剛巧適才正在爲福氏的好事情挑日子,時間就訂在了這月的三月初七,置辦些東西還有充裕,你平日裡都與佛祖打交道,這天你覺得怎麼樣?”
大姨娘略微沉思,面色有些奇怪,掃了眼一旁站立着的福多多,說話有些磕磕巴巴,道:“這,這日子,妾身說不上來好與壞,既然太太您覺得好,理應就是好的。”說着,又再次瞅了眼福多多。
福多多困惑不已,不明白大姨娘爲何說話間,時不時的要看她。
一旁的三姨娘聽聞大太太和大姨娘的對話,突然間也怪異的看着福多多,咧着嘴笑了幾聲,陰陽怪氣的說道:“大姨娘平日裡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倒沒有想到還會睜着眼睛,說着奉承話呢,也不知在佛祖面前,也是不是如此。”話音剛落,又似覺得很好笑般,嗤嗤的笑起來。
頓時,福多多警覺起來,直覺的認爲大太太挑選的日子,大大的有着她不知道的文章。
大太太沉聲低喝道:“三姨娘,你要是有什麼話就直說,何必如此藏着掖着,不當場說個明白?”
二姨娘也插話道:“三姨娘,你就索性說說,我也好奇的很,看你這般樂呵,我也想聽聽,你就說出來,讓大家夥兒都樂上一樂。俗話不是都說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嗎?”
三姨娘就對大太太說道:“太太,這個不好吧!要是說出來,有損姨奶奶與您的婆媳關係,妾身就罪過了。”說着,又問福多多說道:“姨奶奶,你也是當事人,你想知道嗎?”
福多多神色如常,肅然的回道:“賤妾進入餘府的時間不長,不如各位姨娘們跟在太太身邊長。可太太對賤妾恩重如山,平日裡也多虧太太的照拂,賤妾纔能有今日,賤妾知道‘滴水之恩,應當涌泉相報’的這個道理,又怎能因您的一句話,就會有損賤妾對太太的尊敬呢,您多慮了。”說着,轉身對大太太很是恭敬的行了個大禮。
大太太得意的對三姨娘一笑,繼而虛扶福多多起來,並還讓紅杏去搬來繡墩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二姨娘若有所思的望了眼福多多,轉頭對三姨娘說道:“三姨娘,人家姨奶奶根本就不承你的情呢,你卻還巴巴的湊過去,不覺得很無趣嗎?”
三姨娘本就有氣在,二姨娘這般的說之後,火氣更是“噌噌噌”的往上冒起,牙齒上下顎緊緊的咬着,所幸一不做二不休,直言道:“既然姨奶奶如此說,那我就做次惡人,考究考究你能有多對太太深信不疑。”說着,語氣微頓,又問大太太道:“太太,想必您也很想知道吧!”接着,也不管福多多和大太太有所迴應,徑直繼續說道:“這挑選吉日十分的講究,尤其是婚嫁,更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的話,一朝沒有選好,夫妻成親後,日子就不好過了。而一年當中,有十二個月份,三百多天的日子,其中三月、七月和九月是不宜辦喜事的,因爲這三月分別適逢清明,盂蘭和重公,均爲百姓所稱爲的鬼節。這還不算完,吉日還要避開每月的三娘煞之日,就是初三、初七、十三、十八、二十二以及二十七。但太太爲你挑選的日子是三月初七,這月就是清明,更是佔了三娘煞的初七。姨奶奶,你還覺得這日子,太太選得妥當嗎?”說完,頗爲得意的看着福多多,饒有興味的看着她臉色轉變,更希望看到她與大太太翻臉。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三姨娘失策了,福多多根本就面不改色,還對大太太行了禮,堅定的說道:“賤妾相信太太。”
“你!”三姨娘氣得膛目結舌,根本就沒料到福多多會如此的沉得住氣,要是換做旁人的話,就算沒有當場翻臉,臉色也會有所改變,而福多多卻是不動聲色,反而還如此相信大太太,唯恐大太太不相信她般,還堅毅的表態。
三姨娘不相信,又問:“這如此不適宜,並非吉時的日子,你也心甘情願嗎?”
她就不相信了,沒有一女子會對此日子沒有一絲的感覺,這可是關乎女人後半輩子一生的幸福,平常人都是左挑又右揀的,甚至還不放心的請得道高僧參謀一二,福氏會如此的不介意?
不管三姨娘所說的是真還是假,福多多還真的是一點都不介意。在她認爲,過日子是兩個人的事情,無關吉時不吉時的,有些人千挑萬挑的選日子,到頭來還不是同牀異夢?要不然,這個年代就不會有妾室的存在了,更何論現在正是取得大太太信任的大好時機,所以福多多再次的表明道:“太太厚愛賤妾,賤妾相信太太。”話語剛剛落下,在場的人齊刷刷的看向福多多,神色各異。
三姨娘無話可說了,氣得直絞着手中的絹帕泄憤。二姨娘鳳眼微眯,不住的瞅着福多多看,就是不理世事的大姨娘,事情發展了這般,也不由多看了一眼福多多,而其他在場的丫鬟僕婦則是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瞅着她,不明白她竟如此不在意自己的終生幸福。
大太太就哈哈一笑,對福多多說道:“福氏,我倒沒有看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