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四姨娘的這般挑撥,大老爺的火氣更是“噌噌噌”的往上冒。
眼看着就要爆發之際,剛給餘世逸施針完畢的李大夫,突然插嘴問道:“令軒,你來是看世逸的嗎?”
被點名的大老爺猛地愣住,慢慢的火氣逐漸消散,微黑的老臉漸漸的有暗紅顏色顯現出來,他不好意思的掩嘴乾咳了一聲,沒有底氣的回答道:“當,當然,他終歸是我的兒子,看看也是理所當然。”
李大夫把鍼灸針收納好,直截了當的說道:“那好,既然你有這個憐子之心,我就跟你說說世逸的病情。”
大老爺瞪大了眼睛。
四姨娘卻很是感興趣,也不吵着大老爺爲她主持公道了。
張媽媽混濁的眼球轉動了下,豎着耳朵聆聽。
福多多的心情則頗爲緊張,深怕會是不好的消息,小心的屏住呼氣,深怕會漏聽些什麼,畢竟都到跟家屬談事情的份上了,能不嚴重嗎?看着躺在牀上的餘世逸,福多多內心很是的難受。
可猛然間靈光一閃,福多多覺得事情並非表面的這麼簡單,覺得李大夫說這話大有深意。
仔細的回想了下,福多多就更爲確定了,猜測到他根本是爲張媽媽解圍,亦或是不想看着他們在昏迷的餘世逸面前吵鬧起來,這樣太過難堪了。
這樣一來,福多多就放心了些,可心中的石頭卻並未落下,仍舊提得高高的。
李大夫把衆人的神情都看在眼裡,不動神色的搖搖頭,對大老爺說道:“世逸這病最近不太好,每晚都會復發,照這般下去,恐是凶多吉少了。”捋了捋鬍鬚,說起話來十分的沉重。
剎那間,福多多的心猛地“咯噔”了一聲,臉色白了白。
難道自己的猜測失誤了嗎?
大老爺眉頭緊鎖,面上卻並無哀傷之色。
四姨娘嘴角的笑容越擴越大,可餘光覷見大老爺微沉的面色,忙收斂起心中的暗喜,裝模做樣的傷感道:“大少爺可真正的可憐,從落地那刻起,就病痛纏繞至今,終日與藥罐爲舞,看得妾身好生心疼。”說着,垂下眼瞼,伸手撫摸着未凸起的肚腹,以在場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繼續自言自語道:“要是妾身的孩子這般遭罪,賤妾定是生不如死,日日夜夜守護在孩兒的牀前,仔仔細細的照顧着他,不假他人之手。”未完,又可憐兮兮的拉着大老爺的手,兩眼汪汪的問道:“老爺,您說我們的孩子也會如此的多災多難嗎?”
大老爺狠瞪了眼張媽媽,對大太太十分的不滿,埋怨她的涼薄。可面對四姨娘卻很是的柔情,說道:“不許胡說!我們的孩子怎會這般?定是個聰明伶俐,討人喜歡的。”一句話,好似說得餘世逸並非他親生的一般。
福多多有些擔憂的回望,心中慶幸餘世逸並未醒來。
可當她一轉回頭的時候,餘世逸的眼睫毛顫了顫,毫無血色的脣瓣也微微翕動了下。
張媽媽很是氣惱四姨娘的妖媚讒言,可她知道現在再怎麼爲大太太辯駁也是無勞,不由着急的時不時望向門口。
李大夫看不過眼,輕輕的咳嗽了聲。
大老爺礙於李大夫的身份,忙迴歸正題,問道:“那我兒就沒救了嗎?”
四姨娘也適時的插嘴關懷道:“李大夫,您可是這一代的名醫,曾經又是在官家前伺候的,定要救救大少爺,他可還年輕的很,我這個做庶母的看着都心疼。”說着,又對大老爺滿臉憂愁的說道:“妾身知道治病可不是三兩天就行的,短的話三四年,長的話十幾年都是有的,藥材湯藥開銷定是甚大,妾身看着少爺這般,心很是不安,妾身又快爲人母了,想要盡些綿薄之力,把妾身的那些首飾拿出來,也好給少爺買好點的藥材,老爺,您看如何?”
聞言,大老爺哈哈大笑,看着四姨娘的神情愈發的柔和了。
四姨娘一派天真模樣,撒嬌道:“老爺,這麼多人呢,可羞煞妾身了,妾身也只是好意而已。”嗲嗲的年糕那般糯的聲音,讓福多多噁心至極。
打情罵俏也不分個場合!
不過,也不得不說四姨娘手段極高,慣會在男人面前裝賢惠,而大太太則太過生硬了,難免會吃虧。
看着眼前這精彩的爭寵之戰,福多多陷入了思考中。
難道自己以後也要這樣過活嗎?
看着餘世逸慘白如宣紙的臉蛋,福多多肯定的搖搖頭。
夫妻是相互扶持,平等對待,而不是爲某個目的,低賤的討對方歡心。
正當福多多審視夫妻之間的問題時,李大夫實在不願大老爺和四姨娘在餘世逸面前這般,打斷他們的濃情蜜意的訴衷情,插話道:“世逸這病醫治起來本很是的艱難,再加上這幾日府裡的這些事情,擾得他很不是的安穩。我建議,以後這福壽院的出入還是少些爲好,這更爲利於他的病。”
福多多困惑的望向李大夫,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爲何,這可是變相的封鎖福壽院了。
大老爺倒無所謂,說道:“既然如此,就按照着你的意思這麼辦吧!以後閒雜人等一律不可靠近福壽院。”
李大夫又道:“廚房離這福壽院也不近,往往世逸時常並未吃到剛出鍋的飯菜,他的伙食也還是另開的爲好。”
大老爺一一點頭,並無異議,反正單過不單過的,對他毫無影響,也沒有感覺。
福多多則是察覺到了不對勁,探究的望向李大夫。李大夫察覺到福多多的目光,回以微笑,並無之前的沉重表情,又是老頑童形象。這就更爲讓福多多想要深究,腦子卻在這時自主的掠過一個可怕的想法來。
莫非餘世逸這次的連續發病,是府裡有人有意暗害?
正在這時,雜沓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屋內,請安聲由遠到近。
張媽媽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忙剛給踏入內室的大太太恭敬的側身福禮,擡頭望向大太太,一副欲說還休的委屈表情。
大太太微微點頭,讓張媽媽起來,然後上前兩步,給大老爺行禮,又對李大夫點點頭。
見是大太太,大老爺面色十分的不好,四姨娘的嫵媚的眼睛轉動了下,風情萬種的給大太太請安,說道:“太太,您可總算是來了,李大夫剛好說起少爺的病情,說是爲了少爺好,最好單過,您覺得如何?”
大老爺不屑的瞅了眼大太太,想起四姨娘之前的耳邊風,生冷的說道:“你問她作甚?兒子病得這麼重,也不知道親自過來看看,派個不重要的下人過來,徒惹我生氣!”
大太太冷眼瞟向張媽媽,瞪得她身子不住的打顫,但仍舊強忍住心中的寒意,上前小心的附耳把剛纔的經過與大太太簡單訴說了一遍。
聽完後,大太太氣得面色發青,雙手攥成拳頭,可還是滿臉笑吟吟的對大老爺說道:“老爺,您別生氣,張媽媽也是妾身身邊的老人了。再說了,世逸可是妾身掉下的一塊肉,哪會不心疼的,實在是妾身頭風發作了,昏死過去起不來身,這才讓張媽媽先行過來看看。”聽大太太這般的說,大老爺倒不好再追問了,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他也不好在衆多人面前給她沒臉,更不用說她的頭風,大半部分是緣由於自己和四姨娘,聽了解釋,也就揭過去了。
四姨娘不甘心,皮笑肉不笑的問道:“那太太現在可好些了沒?”
大太太冷哼,說道:“勞煩四姨娘關心,好上不少了。這不,一能起身就過來了。”說着,對李大夫說道:“不知我兒病情可怎樣了?還能有起色嗎?”
李大夫就把剛纔對大老爺說的,詳詳細細的又對大太太說了遍。
大太太沉吟,望向角落的福多多,對她說道:“既然如此,福氏你好生照看着少爺,福壽院今後就由你來掌管了。”
福多多微訝。
之前餘世逸也是這般的試探過她,最終以讓她先跟在謝媽媽後面跟一段時間再說,不知道大太太此時此刻是什麼的心態?福多多不敢疏忽,忙謙遜的說道:“賤妾無德無能,恐能力有限。”
大太太就反駁道:“能力有限就學,從明個起,你每日辰時三刻到正院來,跟着我好好的學習管理庶務。”
這一般跟着正室太太后面學習理家,一般只有嫡出的小姐或者是正經的媳婦纔有這等的榮譽,福多多身爲姨奶奶卻有這等殊榮,在場的奴僕各個又驚又訝的望着大太太和福多多。
福多多內心驚濤駭浪,完全沒有喜悅之情。
此時此刻,她想到了那日在後院裡遇到的二姨娘的外甥女。要是今後少奶奶進門,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可不恨得她牙癢癢的,恨不得把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
四姨娘就不冷不熱的說道:“太太對姨奶奶可真夠上心的,竟手把手教姨奶奶理家,姨奶奶真是好福氣。”說着,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對大老爺說道:“老爺,既然少爺現在並無大礙,李大夫也說靜養對他更爲有利,我們就先行離開吧!來日方長,心中掛着少爺就好。”說着,摸摸肚腹,又看看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