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大太太被禁足,將來要想在後院重新立足會很難。
其實事實不然。
出了那等事情,在其他人家早已被休棄,而大太太有二老爺擋着,誰能動搖?
民不跟官鬥,更不用說餘府的生意需要二老爺的官位仰仗。
大太太也很明白這個道理。
爲了拉攏二老爺,即使在禁足中,也讓人備下了一份厚禮,送與二老爺,當作那日的謝禮。
不過,東西卻被拒了回來,堆放在大太太的面前。
大太太面色陰沉,冷冷的質問張媽媽道:“怎麼回事?你可是說錯話惱了二老爺?”
張媽媽“撲通”一聲的跪下來,連連搖頭擺手,解釋道:“沒有沒有,奴婢把禮往二老爺面前一放,話都還沒說出來,二老爺就揮手讓奴婢拿回來,說是無功不受祿,讓您……讓您好自爲之。”說到最後,張媽媽垂着頭,幾乎是含着說話,聲音極低,深怕惱怒了大太太。
大太太猛地一拍桌面站起來,問道:“此話當真?你沒有說謊?”
張媽媽整個人都趴伏在地上,蜷縮着身子,打着顫音,說道:“沒……沒有,就是借奴婢一個熊膽,奴婢也不敢拿這事說謊,二老爺的的確確是這樣說的。奴婢還想再說什麼,二老爺就直接命人把奴婢送出去,奴婢……是奴婢的無能。”話音一落,張媽媽把額頭用勁的往堅硬的青磚石上撞去,發出悶悶的“砰砰砰”聲,在這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的響亮,讓屋外伺候的丫鬟、婆子們忍不住縮縮脖子,腳下下意識的往外移,似乎這樣就不會被遷怒一般。
大太太頹然的跌坐在臨牀大炕上,神情灰敗,整個人就跟被開水燙過的蔬菜般,蔫蔫的,沒有生氣。
“太太……”張媽媽看得心痛。
不管怎麼樣,大太太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更何況大太太好,她一家子也纔會跟着沾光。
現下大太太這般,張媽媽也心急不已。
大太太右手撫額,疲憊的問答:“你知道二老爺爲何如此嗎?他之前還不是護着我嗎?怎麼轉眼間又改變了態度?”說着,猛然間火石電光中,大太太好似想起來了什麼般,霍得站起來,伸手指向幾位姨娘們的院落,因爲憤怒顫着聲音,問道:“是不是她們?是不是她們在二老爺面前嚼舌根,說了我什麼?是不是?”說話間,激動得俯下身子,雙手死死的拽着張媽媽的衣領,咬牙切齒的樣子,似乎要吃了誰般。
張媽媽害怕極了。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失態,如此癲狂的大太太。
爲了不被遷怒,她想了想,附和說道:“有可能,那幾位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燈,各個巴不得您倒黴。尤其是這件事情,要不是四姨娘攛唆着紅蕊,三姨娘在旁打邊鼓,二姨娘落井下石,您又怎會得了老爺的怨恨?奴婢猜想,她們見您沒被老爺休棄,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各個在二老爺面前說您的不是。這不是俗話說三人成虎嘛,說一句二老爺可能不會在意,可幾個人聯合着去說,那就不一定了,二老爺就算是心裡信你的,恐怕也有落下了什麼想法來,所以見您送厚禮給他,纔會拒之門外。”
大太太仔細聽着張媽媽的分析,覺得她的話不無道理,遂而問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張媽媽思索了下,說道:“男人不是最怕枕頭風的嗎?要不要讓二太太去說項說項?或許能行。”
聞言,大太太連連搖頭,否定道:“不行不行!她不行!”
“這……爲什麼?”張媽媽不解的問道。
大太太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老太太在世的時候,常把我和她比較,處處高捧她,貶低我。我跟她處得也不是怎麼高興,這次出事了,我去找她幫忙,她的心裡還指不定怎麼樂呵呢,我又怎能湊過去自取其辱?”
張媽媽哭笑不得,都這個時候了,大太太還講究什麼面子。
她耐着性子說道:“太太,這脣齒之間都有磕磕碰碰的,更何況是人呢。二太太出身官宦之家,當年老太太存心要拿二太太壓着您,二太太作爲媳婦兒,又怎敢置喙什麼?還不是婆婆說什麼,媳婦做什麼嗎?再者,都過去這麼些年了,二太太如今是官太太了,您又是餘府的主母,主持中饋的,再怎麼樣,也得要把彼此的面子顧下去的,不會不賣您這個面子的。”
雖說張媽媽所言不無道理,但是大太太還是有點遲疑。
張媽媽索性下猛藥,道:“太太,現今大家夥兒可都知道大少爺並非您的親生,這二老爺能抵擋一陣子,可擋不住一輩子大老爺想休了您的心,您得要做好萬全的打算才行,這餘府的家業可不少,難道您要眼睜睜的拱手讓人嗎?”
不!當然不行!
想當初她設計樑羣菲,繼而自己嫁給餘令軒,有一方面就是看中了餘家的家業。
現下,餘令軒的人和心,她都得不到了,總不能空手,家業她定是要奪到手的,絕不能便宜了他人。
這般的想着,大太太露出精光的目光,緩和了語氣,對張媽媽說道:“就按照你說的來辦,好好捧着二太太。”說着,微微一思量,大太太吩咐道:“二太太這人高傲的很,恐怕我們如此去求她辦事,或許還不肯,得要循序漸進才行。”垂下眼眸暗忖了下,又擡頭望了望屋內的陳設,最後又看向繁花錦簇的院子,她這才說道:“我們送些凡物,二太太會看不上眼,畢竟她常年跟着二老爺在任上,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得要一出手就打中她的心窩子。”思來想去,大太太都想不出什麼對二太太胃口的,她問張媽媽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張媽媽欣喜不已。
大太太總算是振作起來了,一下子就想到事情的最要點。
她仔細的琢磨了下,說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二太太膝下只有一女,而這獨女芳齡都快十五了,早該好說個婆家了。依奴婢來看,太太您不如看看身邊有哪家小公子才貌、家世都出衆的,介紹給二太太認識,想必二太太不會爲了曾經的事情,而耽擱了女兒的親事。”頓了頓,又說道:“女兒再怎麼親,再怎麼是貼心的小棉襖,可都不如一個可以傳宗接代的兒子。這麼多年了,二太太除了一位小姐,可卻再無其他所出,二老爺現在沒有納妾,不代表今後也不會。男人嘛,總想要一個兒子的,如果在這上面您幫助了二太太,您讓她辦事情,她還不屁顛屁顛的去?”
大太太覺得張媽媽的主意不錯。
只不過,這適齡的小公子,而且還是要品行皆優,家世也好的,這要到哪裡去找?更不用說,二太太生子的事情了,如果她能有法子的話,她現下能會成爲這樣的境地嗎?張媽媽的主意,全都是看着挺好,實際行動起來卻是困難重重。
張媽媽一直觀察着大太太的動靜。
看她神色從起初的欣喜,到現在的不悅,張媽媽心裡沒底,小心翼翼的問道:“太太,是有什麼不對嗎?”
大太太冷哼一聲,反問道:“你說呢?”
“奴……奴婢不知,還請太太指點。”張媽媽顫顫顫巍巍的說道。
“你不知?”大太太凌厲的一掃張媽媽,冷冷的說道:“這小公子是能隨便找到的嗎?兒子也能隨便生出來的嗎?你這不是存心添我的堵嗎?”
張媽媽語凝,也很無語。
大太太是不是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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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和生兒子的事情,她當然知道不可能辦到的,不過是給二太太一個念想罷了。
有個念想,再吊吊二太太,難道她還能不上鉤?
可有些話,她身爲下人是萬萬不能講出口的,只能隱晦的說道:“太太,俗話說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二太太現在要的是一個希望,至於其他,我們可不是送子娘娘。”
是啊,希望,二太太缺的是一個希望。
大太太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她都被氣糊塗了,忽略了最爲本質的事情。
“這件事就交由你來辦,記得辦得漂漂亮亮的,事成之後,給你一個大大的賞賜。”
張媽媽欣喜的磕了幾個響頭。
大太太又道:“那幾個姨娘和那個小賤人紅蕊呢?現在如何了?”
張媽媽舔了舔乾燥的脣瓣,回答道:“紅蕊被老爺拘着,說是有話要問,任何人都不得見。至於幾位姨娘,大姨娘閉門不出,二姨娘、三姨娘爭着湊到大老爺面前獻殷勤,四姨娘也同樣被拘着,不許踏出房門一步,五姨娘來上房幾次,可又匆匆離去了。”
“是嘛。”大太太把玩着保養得宜的雙手,幽幽的說道。
“太太,您是有什麼主意?”張媽媽問。
“好好看着她們,以後再找她們一個個算賬!對了,也派人盯着餘世逸,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時候好好收拾收拾了。”
張媽媽恭敬的應是,退了下去。
大太太看着張媽媽離去的背影,露出嗜血的光芒。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樑芳菲可不是好捏的軟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