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月明走後,室內又恢復了之前的清冷。
餘世逸身穿單薄的衣衫,微微的佝僂着背,站在黃花梨雕花案桌前,手持上等的湖筆,在雪白的澄心紙上揮墨。
在過了十幾息的時間,餘世逸一個漂亮的回鋒,一副可以跟名家相較比的墨寶就此完成了。
放下手中的湖筆,微微低頭輕輕的吹了吹未乾的墨跡,餘世逸把澄心紙高拿起來,仔細的欣賞起來,並頗有情調的輕輕朗讀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說着,脣邊的笑意慢慢的擴大,讚道:“這句詩詞不錯,很不錯!”說話間想起福多多略帶憨厚的蘋果臉,餘世逸的心情甚是好。
此時此刻,餘世逸準備改變初期的打算。
他要讓福多多心甘情願的掉入他精心編織的情網中,因爲這樣,可比逼迫、威脅要來得好上許多。
一想到以後這般的情景,餘世逸邪魅的笑容更爲的擴大。
把已經幹了的墨寶小心的摺疊起來,餘世逸找了個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緞盒,把它收納其內。
待想把緞盒放起來時,他想到今日是福多多擡爲貴妾的大好日子,更是她的生辰。左思右想,餘世逸決定就把這副墨寶當作是禮物,送給她。
手指輕輕的摩挲着緞盒的邊緣,餘世逸可以想象福多多接到禮物時是何以的驚喜。
此時被唸叨的福多多,根本不知道餘世逸的計劃,她現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二房、三房、四房的各位太太們依照着主次分坐在大太太的下首,各房的小姐們則是坐在末端,而身爲妾室,也是今日主角的福多多,則是苦逼的成爲粗使丫鬟,忙碌的爲各位太太、小姐們端茶倒水。
這還不算什麼。
最爲無奈的是,福多多還要承受各太太、小姐們的不耐煩和白眼,偶爾還有刺耳的話語。
不過,這也莫怪她們會有這般的反應,畢竟福多多隻不過區區一個妾室而已,卻讓她們屈尊就卑的參加她擡貴妾的筵席,的確是有點強人所難。
可事已至此,福多多隻能默默的忍受下來。
因爲得到某樣東西,就必須爲此付出,這就是有失有得,不會改變的定律。
謹小慎微的在各太太、小姐們之間周旋,福多多希望在她回福壽院之前,不要出現任何的差錯。
可怕什麼來什麼,在她端水給大太太的時候,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身子傾斜了出去,就連手裡的茶盅,也是拿得十分的不穩當,不時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來,而且還有一些茶水濺到手上,十分的疼痛。
福多多顧不得許多,也沒有功夫去想哪裡的東西絆倒的她,她現在唯一要做的是,不要把滾燙的茶水灑到大太太的身上去。不然的話,後果將會不堪設想。所以在即將摔倒在大太太身上的時候,福多多強使自己的身子向左邊倒去,雙手不顧滾燙的茶水,死死的拿住茶盅。
隨着“砰”的一聲響,福多多已然倒在了冰涼的水磨石地磚上,茶水、茶葉灑滿了她一身。
剎那間,屋內驚叫連連,十分的混亂,可唯獨沒有丫鬟、婆子去扶一把倒在地上的福多多,各個緊張兮兮的護着自家主子,好似遇到了什麼危險般。而春福、紅梅又是沒有資格進屋內的,所以福多多連個搭把手的都沒有。
正當福多多自行掙扎着站起的時候,她右臂傳來一股有力,但是又不失溫柔的拉力,慢慢的幫助她站起來。
站穩之後,福多多回頭要想道謝時,卻見身穿着藕荷色褙子,大丫鬟打扮,年齡與五姨娘相差不多的女子,與她微微的笑笑,然後慢慢的站回到了大太太的身旁。
福多多滿心的困惑,不知道她是誰。
腦中迅速的尋找着此人的資料,卻沒有一個符合的。
不由得,福多多更爲的納悶了。
她到底是誰呢?
但不管怎麼樣,她是這屋內唯一一個伸手幫助的,福多多很感謝她,回以一個甜甜的微笑。
可這微笑還纔剛剛的展開,卻被大太太惱怒的神色給阻斷了。
經剛纔意外的事情,大太太是着實嚇了一大跳,尤其是見到福多多以及她手中滾燙的茶水向她撲過來的時候,更是讓她心驚肉跳,險先失了禮,在各妯娌、侄女、下人們面前鬧了笑話。
即使到最後,沒有出洋相,大太太還是很惱怒的。
眼睛狠狠的掃向福多多,心中一股邪火噌噌噌的漲起來。
福多多暗叫不好,乖順的立在一旁。
其他的各太太、小姐們卻是隔岸觀火,看戲般的喝着手中飄香四溢的春茶。
在大太太快要發出火來的時候,那攙扶起福多多的大丫鬟附耳對大太太輕聲說了些什麼,大太太神色稍霽,微微點點頭,對福多多指着她身旁的大丫鬟,和顏悅色的說道:“今天是你大好日子,穿着一身溼衣服可不妥貼,快隨紅蕊到耳房換身乾淨的衣物去。”
紅蕊?原來她就是紅蕊?
福多多驚訝的望向一臉恬靜的紅蕊,腦中浮現出碧桃對她的評價。
面目安詳,對人和善,從不與人結怨,並且至今還是黃花閨女,既沒有婚配,也亦未成爲大老爺的通房侍妾。
想到這些,福多多很想探究一二這紅蕊。
剛好,大太太給了她契機,福多多忙與各位的太太、小姐們行禮之後,就跟隨着紅蕊到耳房。
“姨奶奶,請您稍等片刻,奴婢已讓您的丫鬟到福壽院,取您的衣物了。”說着,不讓小丫鬟動手,自行升起了爐子,又道:“雖說現在的天氣慢慢的回暖,但您的衣服全溼了,不烘烤一下,很容易得了風寒。”
福多多並沒有反駁,她很同意紅蕊的意見,坐在了爐子旁烤起火來。
看着紅蕊的側臉,福多多有很多的事情要問。
可最終那些都是她的私事而已,福多多最終沒有這個臉皮去開口相問。
紅蕊不斷的用鐵棒翻動着慢慢烤紅起來的銀炭,福多多就坐一旁烤火,伺候的小丫鬟則是默默的站一旁。一時間,氣氛很是的寧靜,只除了偶爾有炭火燒出的噼裡啪啦的聲音之外,就只有人的呼吸了。
大約過了片刻之後,紅蕊率先開口了,問道:“大少爺可一切安否?”
福多多微微的一愣,倒沒有想到紅蕊會問這個問題,畢竟連大太太這個親孃都是漠不關心她親兒的一切狀況的。而看紅蕊語氣很真誠,顯然對餘世逸的關心是真心的,所以福多多心中很高興,柔聲回道:“最近按時服藥,少爺的氣色好了不少。”
紅蕊點點頭,很是欣慰的樣子,說道:“少爺好就好。”頓了頓,又問道:“那少爺進食香嗎?吃得比以往怎麼樣?都吃了什麼?”
福多多一一回道:“嗯,最近還行,能喝下半碗的小米粥,吃得都是清淡的食物。”
“那就好。”說着,很是認真的看着福多多,說道:“你有心了。”話語很是感慨,而且頗有長輩對晚輩的認可的意思。
福多多很是的奇怪,但也仍舊迴應道:“我身爲少爺的妾室,這是我應該的職責。”
紅蕊點點頭,就不再說話了。
耳房又恢復了剛纔的樣子,很是寧靜,只有偶爾炭火被燒得啪啪啦啦的聲音。
等再過了好半響的時間,紅梅、春福從福壽院拿了衣物進來。
福多多微微的一掃她們倆手上托盤上的衣服,有些的訝異,微微的蹙起眉頭來,擡頭望向她們。
紅梅神色有些爲難,春福也是差不多的神色。
見此,福多多更爲的不解。
紅蕊是眉眼通透之人,就藉口說道:“這炭火燒得不夠旺,奴婢出去再領一些炭來。”說着,帶領着服侍的小丫鬟退下。
看着紅蕊離去的背影,福多多很感激她,也更激發了要想了解她的念頭。
不過,現在最主要的事情,還是弄清楚紅梅、春福帶來的衣服爲主。
紅梅與春福對視一眼,最終由紅梅解釋道:“姨奶奶,這些衣服都是少爺讓奴婢們送來的。”
“少爺?”福多多訝異,不明白他是在唱哪齣戲。
要知道餘世逸讓春福、紅梅帶來的衣服,可不是她這個妾室可以穿得起來的,那可是正紅,大大的紅色,要是穿了的話,豈不是白白的讓人拿住把柄嗎?
他到底是想幹嘛?
可是,仔細的想想,福多多覺得餘世逸不會平白無故的如此,這中間定有發生了什麼事情。
遂而,福多多擡眸望向紅梅、春福詢問。
這次由春福說道:“奴婢們回去給您拿衣服的時候,少爺問了原因。因爲奴婢們當時沒在內室,只是隱隱約約的知道您不慎跌倒了,把茶水都倒在了身上,弄溼了衣服,奴婢就把這些告之了少爺,少爺聽完之後,臉色十分的不好,就讓奴婢們先等等,讓文竹去成衣店買了這一身大紅的衣服回來,然後讓奴婢們拿過來。”說着,觀察着福多多的神色,斟酌的說道:“姨奶奶,依奴婢看,少爺是心疼您,不忍您受委屈,所以才……”
福多多擺擺手,讓春福不用再多爲餘世逸解釋。
因爲要是按照餘世逸的意思穿上這身衣服的話,她就不止是被茶水弄到身上這麼簡單了。
福多多嘆了口氣,感覺很頭疼。
緣由是根據她的判斷,她這一跌可不簡單,應該是誰伸腳絆倒的她,而且根據目測和推斷,作怪的人應該就隱藏在各房小姐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