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多多擡爲貴妾一事,很快就傳遍了府裡的各個角落。
能夠生存在餘府裡的人大多是些人精,見福多多竟從一個卑微的沖喜賤妾被擡爲貴妾,在她從廳堂回福壽院的路上,有不少丫鬟婆子攔截,不斷的說着恭維的話語,妄能夠搭上一兩句話。
福多多一一都含笑應下。
畢竟朝野有人辦事順,宅院也是如此。
經過這幾天的事情,福多多的心裡早就有這麼想法了,正愁着投路無門時,卻各個都送上門來了。
不過,來主動恭賀的大多是等級最爲下等的奴僕。
可即使這樣,福多多並未有失落感,反而很是的安心。
因爲那些有實權的管事或者丫鬟婆子,以她現在的處境,是萬萬不能攀的,過於親密會讓上面的人以爲她有什麼企圖,進而加以防範,還不如只有點頭之交的好,做起事情來也順暢些,而那些等級最下等的,福多多就沒有這麼多的顧忌了,並且有些小道消息,反而是最底層的較爲靈通。
寒暄了一二,福多多認識了在竈臺打下手的陳婆子,她可是府裡的老人了,並且一家子都是家生子,丈夫陳順在馬廄看養馬匹,兒子陳富貴則是負責看守正門,媳婦並未過門,可也得了大太太的恩惠,指了針線房的陶曉紅爲妻,一家子平平碌碌,可倒也和和睦睦,小日子也尚可。
但是人多多少少有那麼些追求的,誰不想爲自己謀得更爲好的差事呢?
陳婆子閒聊般的說道:“姨奶奶,這女人就是這麼的一回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本本分分過完一生,也算完美。可人總是有三災八難的,或許做姑娘的時候順風順水的,一到婆家……嘿嘿,總是有那麼些的不痛快,就好比我那姐妹,未出嫁前可是家裡的掌上明珠,可一爲人媳,爲人妻,日子真的是不好熬,但她孃家強勢,稍微一鬧,婆家再怎麼的不待見,也會忌憚幾分,不好再作怪,這有孃家依仗的就是不一樣,不似我那另一個姐妹,孃家不管,家事也弱,讓那姑娘活活的氣死在婆家,當真是每每想起,都爲她唏噓一場。”
說完,陳婆子偷偷的覷窺了眼福多多,見她並未有過多的反應,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深怕她沒有體會到自己更爲深層的意思,陳婆子又說道:“姨奶奶,您知道嗎?當初大太太進門時,可有四房陪房呢,各個辦事利落,很快就在餘府站穩了腳跟,打下了很堅固的地基,不似那大姨娘是婢子開臉,什麼都沒有,到現在只會整天參神拜佛的……”
“呸呸呸!在姨奶奶大喜的日子,你說什麼呢?”還未等陳婆子把話給說完,一年紀與她相仿,臉蛋較爲圓潤,也同樣在廚房打下手的朱婆子啐了一口,不滿的插話道:“提她幹嘛啊!要是沾染了晦氣可怎好?”
陳婆子很是不滿朱婆子的打斷,但是也知曉此時說這些,的確是有點不合宜,爲避免福多多心存有芥蒂,壞了好事,忙自打了幾下嘴巴,歉意的說道:“姨奶奶,還請您別見怪,是奴婢渾人說渾話了。”
福多多知道陳婆子說這些話的用意,無非就是說她既沒有孃家依靠,府裡又沒有什麼可心的人聯絡,保不定到最後的下場就是鬱鬱而終,或者是跟大姨娘那般以拜佛求神度日。
可知道歸知道,要是這麼明明郎朗的說出來,就完全的變味了。
她可不想要一個整日打着爲自己好的旗子,在背地裡做些違揹她意願的奴僕,這般不僅僅幫不了她,還會嚴重的拖了她的後腿,甚至連累於她。
只是,此時此刻,她卻不好明白的拒絕,只能委婉的說道:“陳婆子說得話也不無道理,作爲女人就是這麼一回事,在家孝敬父母,出嫁順應公婆,一輩子講得就是一個‘順’字,順順當當過日子,孝孝順順的對長輩,不就是這麼個理嗎?”左言他顧的,說話含含糊糊,卻明確的表露出了一個意思,就是自己的事情,她做不了任何的主。
陳婆子也本沒打算讓福多多立刻答允自己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福多多並無這般的權力,今日這麼的一說,也只是暫時讓她有個印象,記得自己這麼的一人,以後有什麼事情,也會想到她。
“姨奶奶說得極是,就是這個理。”陳婆子忙應和道。
朱婆子就很是不屑,暗道陳婆子是馬屁精,可嘴上自己倒也很是諂媚的附和福多多的話。
對於陳婆子和朱婆子之間的微妙的暗涌,福多多多多少少有些覺察出來,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雖然對於陳婆子的話語行爲十分的不滿,可看着眼前歪瓜裂棗般的奴僕,她知道就只有陳婆子的底子較爲好些,打聽個什麼事情也方便,其次就是朱婆子了,只是家族淵源遠遠比不得陳婆子那般在餘府紮根的深。
幾番計較了下,福多多心裡已有了底案。
陳婆子不堪重用,倒可以利用,朱婆子則可以制衡陳婆子,以免她上跳下竄的,一時忘形沒有了分寸,繼而牽連到她,其他人等都是些打掃打雜的,有些舉無輕重,但也不爲是潛力人脈,好好培養或許也有大有作爲。
都瞭解清楚之後,再留下來絮叨也是枉然,福多多就藉口說道:“多謝各位來道喜了,只是時候不早了,少爺那邊我要早點前去,不好久留,你們……”
陳婆子等人不等福多多把話給說完,立馬紛紛行禮,擁擠的人羣自動開出一條道來,說道:“姨奶奶,您慢走。”
福多多點點頭,含有深意的說道:“你們的誠心恭賀,我會記在心裡的。”
此話一落,在場的人不由自主的露出明媚諂媚的笑容。
一走遠,被大太太派來送她回福壽院的小丫頭依虹,就不滿小聲說道:“姨奶奶,您現在身份尊貴,不用和那些下等奴婢打交道,白白的降低了自個兒的身份,要是大太太知道了,也會惱怒的。”
下等奴婢?
福多多暗暗嗤笑。
這依虹自己也只不過是三等婢子而已,半斤八兩,還有那底氣說別人嗎?
也不知道她此番話,是大太太的意思,還是她自己揣摩的意思,敢這般明裡暗裡的拿身份和大太太,這兩座山來壓制她。不過,不管怎麼樣,心裡再有不滿,她也不能夠表露出來,和顏悅色的說道:“見面三分情,她們來道喜,我總不能擺張臭臉不是?”
依虹就辯駁道:“話是這般的說,可也不用如此跟她們費時說話,大太太還等着奴婢去回話呢。”
“哦?”福多多挑眉。
原來這依虹是怪自己浪費她的時間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拿着雞毛當令箭,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依虹只不過是三等婢子而已,很少有機會在大太太跟前露臉的,此次讓她送自己回去,原因是今天的事情,包括張媽媽在內有不少奴僕受罰,空不出人手來,要不然也得是二等丫鬟送她,依虹在平時又怎會有這個機會?還真的是蹬鼻子上臉。
福多多知道要是不擺出姨奶奶的威風,來壓制壓制她的話,指不定會爬在自己的頭上,到時候那些慣會見風使舵的奴僕,還不有樣學樣?於是,福多多停下腳步,沉下臉說道:“既然你嫌送我麻煩,費了你時間,你就先回去吧!我自個兒慢慢走回去,這回福壽院的這點路,本姨奶奶還不至於不認識!”
依虹回頭,詫異的說道:“姨奶奶,您這是幹嘛?”
福多多冷笑道:“幹嘛?讓你先回去唄,免得讓你既費時,又費力。”
依虹皺眉,說道:“姨奶奶,您別鬧了,快走吧!”語氣像是認爲福多多在耍小孩子脾氣,不耐煩的催促。
福多多索性坐在路邊的石頭上,雙手抱胸,說道:“我就是在鬧,你又能把我怎麼樣?”見依虹滿臉的驚愕,像是不認識福多多那般望着她,福多多繼續耍狠的說道:“太太待我不薄,不僅擡我爲貴妾,還要大擺宴席告之相鄰,而你卻以大太太的名義,百般的刁難,你是想幹什麼?是有誰讓你如此辱沒了大太太的名聲嗎?”
依虹驚慌起來了,她只不過想早點送福多多回去,早點回去交差,這般她或許能得到大太太的青睞,升一升她的位子,可沒有像福多多說得那般啊!當下就喊冤道:“姨奶奶,您可別無亂冤枉好人啊!奴婢可沒有!”
“沒有?”福多多冷哼道:“不要告訴我,你沒有一點點的私心!”
依虹畢竟年歲小,又是個色厲內荏的人,在福多多這般裝腔作勢的逼迫之下,極度的心虛起來,吱吱唔唔的十分薄弱的爲自己找藉口,“奴婢,奴婢只是更爲好的做好太太交待的差事,沒……沒有什麼私心。”
見依虹這般的說話不流暢,福多多知道自己已經戳中了她的心窩子,繼續說道:“沒有?沒有那你又爲何說話這般沒有底氣?還不是做賊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