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氣,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楓葉開始紅火,連在西北很難吃到的蟹肥也被端上了男寵的餐桌。
臨易坐在涼亭裡,看着楓葉飛舞沙沙作響的美景,到是說不出的愜意。頭髮被髮帶鬆鬆的繫着,三三兩兩的落在胸前,一身雲錦衣,暗紫色的祥雲滾邊,到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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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日君裕去處理公務了,只有他一個人在這,有些無聊。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小酒。
今日依舊是個懶洋洋的好日子啊!臨易心說。他眯着眼睛,看着秀珠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細細的繡花。
彼時,管家宋承伯匆匆的走過來,“臨公子,軍師白鵲離前來拜訪。”
“去請吧,”
“是。”管家彎了彎腰,便下去了。
到底還是來了,臨易自嘲的想。
他來這快三個月了,君裕那幫忠臣謀士到底是忍不住了。他知道,他們懷疑他和君裕在一起是有所圖謀,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懷疑自己爲什麼會看上那隻大棕熊。
明明傻的可以,那麼呆呆楞楞的,不會討人歡心,只會一心一意的笨笨的討好他。想讓他開心都用不對方法,自己說不準的時候,哪怕忍得再辛苦也不會強要他半分。
臨易想到這裡輕哼,這麼笨的人,除了我誰還會看上他,所以那個大笨熊只能是我的。
“臨公子好生愜意。”軍師白鵲離來到涼亭上,對臨易做了個揖。白鵲離今年二十有六,智慧過人。人也長得書生意氣,只是那雙眼卻又些狡黠,一看就是有一肚子壞水的人。
“坐吧,”臨易隨手一指,“有話快說,有事快問。”
白鵲離對臨易的直接有些驚訝,但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了臨易的對面,開口道,“臨公子到是比我想象中的要豪爽許多。”
臨易並不接話。
“敢問臨公子是哪裡人?家中可還有什麼親人?”白鵲離並不拐彎末角直奔主題。
“遙國,父母雙亡,獨自一人。”臨易飲了一杯酒,眼眸有些深沉,似笑非笑,“我想不用我多說原因吧。”
遙國,西北異族中最大的一個國家,前兩年已經被西北王帶的兵給滅了國。
白鵲離眼裡閃過一抹驚訝,看樣子事先並不清楚。臨易嘰笑一聲,“怎麼,沒查到?”
渝山是遙國與周圍三個其他小國家的交界點,並不完全屬於遙國。所以,即使臨易在渝水河邊的救了王爺,白鵲離也不清楚他是哪國人。
白鵲離訕笑一聲,並未覺得有多尷尬,“臨公子到是看的開,與滅了自己國家的人還能如此談笑風生。”還能與王爺每日朝夕相處夜夜同榻而眠。
“這倒不是看的開看不開的問題。齊朱昏庸無能,驕奢淫逸,被滅國是早晚的事。”臨易與所謂的說,“我說不定還要感謝白軍師拯救我與水火之中呢。”
聞睿帝齊朱是遙國的亡國皇帝。
白鵲離知道西北異族的百姓確實是受齊朱的壓榨較多,苛罥重稅。可臨易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大家公子的風範,想來家裡非富既貴,如此富貴之人願意自己家國被滅,輾轉飄零麼?
“敢問臨公子渝水河上爲什麼要救我家王爺?”白鵲離問,當時正是西北王攻打遙國的時候,西北王軍衣號馬皆是本朝裝束,“爲什麼要救自己的敵人?”
臨易想了想,笑道,“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是你們的王爺,一身血衣,誰看的出來是你們的統帥將軍?當時想,好歹是一條人命,能救就救了吧,大不了死了就再扔回河裡。”
說到這裡臨易像是想到什麼好事般輕笑起來,五官明媚,更像被貶落凡間的仙子,墮落成魔。
“軍師對我的回答可算滿意?”臨易笑望向他。明明神色很是溫和,但看他的微微挑起的嘴角卻是薄涼無比。
白鵲離被他的笑給怔了神,他跟在王爺身邊也有十年了,皇宮裡的什麼骯髒齷齪事沒見過,吃人不吐骨頭那是毫不誇張。可他從來不相信這世上人能成爲魔,是人皆有牽絆何來斷的乾乾淨淨。
但今日一見臨易白鵲離忽的想起了魔,估計也是像這般視世人萬物皆螻蟻。白鵲離突然覺得心悸。
“臨公子爲什麼要選擇我家王爺?”一個醜王爺,無論多厲害,但也只是個王爺,權不過皇帝,財不過富人,再加上那張臉……
臨易一看就是出身富貴之家,這樣的人不缺錢財,自然也少不了官員的巴結,爲何單單相中了西北王了呢?
“不是選擇,是喜歡。”臨易說。他臉上無悲無喜,就像在說一件最普通不過的事。
白鵲離一怔。
“怎麼?覺得你家王爺配不上我?還是覺得我是來報仇的?”臨易諷笑一聲。
臨易不等白鵲離接話,繼續道,“我不知你們是怎麼想的,但是能在我來三個月之後再來找我,……”臨易話風一轉,看向他,“你們一直在觀察我,沒發現什麼蹊蹺對不對?但是在你看來,這就是最大的蹊蹺是不是?”
白鵲離並不接話,這臨易似乎比他想象中要難纏的多。
“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白鵲離,我找君裕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至於國恨家仇……”臨易擡眸望着院裡被風吹瑟瑟作響的楓葉,“在我看來,齊朱該死,我也沒必要爲一個死人爭什麼氣,況且我也不想。”
臨易說罷,笑望着白鵲離。
白鵲離微怔,“那臨公子爲何當時不和王爺一起回來,反而現在出現呢?”白白讓王爺等了兩年,如果真的愛着王爺,爲何當初又要離開他?
臨易一笑,“那時離開,我只是想要更清醒的理清我的想法。”他的想法從未變過,只是爲了要和君裕在一起,他不得不做一些事情。
白鵲離明白是他不想回答,也沒有逼問。坦白來說,他不覺得一個男寵能有多厲害,只是不得不以防萬一……
臨易並不管他如何是想,開口道,“白軍師,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有句話我必須和你說清楚……”
他站起來,手握酒杯,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白鵲離面前……
白鵲離看向他,只覺得他的笑容讓他脊背發涼……
“我不會傷害他,也不會允許別人傷害他!”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青瓷酒杯應聲而裂,混着的血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臨易渾然不覺。
白鵲離有些啞然,遠處的秀珠尖叫一聲,“公子!”
臨易彷彿無所覺般的收回手,白鵲離臉色十分的難看,“在下知道臨公子的意思了。”
即使他不知道臨易和王爺的過去,可臨易對王爺如此深的執念怕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形成的。
臨易並未接話,白鵲離起身臉色難看的告辭了。
遠處的秀珠拿着藥箱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臨易擺擺手示意無事,“找人把這收拾一下吧。”
“公子何必與白軍師置那麼大的氣,傷了自己,”秀珠心疼的給他上藥,“等下王爺回來該如何交代?”
臨易不語,有些事終究是躲不過的,早日說清楚比日後生嫌隙要好的多。但區區一個白鵲離,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他呢。
“晚上等君裕回來,我會和他說清楚的。”臨易看着被包好的手指,有些失笑,“秀珠,你這技術可不怎麼樣啊。” 其實只是割幾個了個小口子罷了。
秀珠紅着眼眶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幽怨,“在奴婢眼裡,公子可是真正的嫡仙,萬一留下疤痕可怎麼是好?”
嫡仙,臨易心裡嗤笑一聲。這天下人誰都可能是嫡仙,只有他是萬萬不會的。
“公子不心疼自己的身子,也要爲王爺想想。王爺如此心疼公子,如今受了傷,可是會心疼死的。”
“你這丫頭,說來說去都是爲了你家王爺。”臨易笑笑,“公子我可不是嬌滴滴的小娘子,堂堂男子怕着點小傷不成。”
是的,他臨易也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不需要誰的可憐。唔,雖然他的花容月貌削弱了不少他的大丈夫氣勢。
見白鵲離從聽楓院出來,山南和管家趕快迎上去。“如何?有探聽出點兒什麼嗎?”山南問。
“不如何。”白鵲離嘆了口氣,“這臨易可不是簡單人物,說的話不知能信幾分。”尤其是他對王爺的執念,爲何會如此之深?
山南和管家面面相覷。
白鵲離一字不落的把剛纔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山南和管家聽完之後,面色都有些沉重。
“你說這臨易是遙國的人?”山南做思考狀,“我覺得他確實不像來報仇的。如果我是遙國的人,要是有人滅了我的國家,我一定會高興的放鞭炮的。”
白鵲離和管家相視,都不約而同的搖頭嘆氣。“不知承伯覺得如何?”白鵲離問。
不待管家答話,一個聲音插了進來,“無論如何,臨易可是王爺的心愛之人。可如今受了傷,不知幾位打算如何給王爺個說法啊?”
“魏無缺,你偷聽我們談話!”白鵲離一見是他,怒從心中來。這個魏無缺平時沒少整過他,看見他自己都覺得有氣!
魏無缺是西北王身邊的第一謀士,學富五車,人也長得玉樹臨風。他和白鵲離同歲,爲人隨性又有些風流。比起白鵲離的年輕氣盛而言,魏無缺要沉穩很多。
“哎,白軍師何處此言啊?”魏無缺拿出扇子扇了扇,模樣很是欠揍,“怎麼?這王爺家的假山是你家的,我站一下不行啊?”
“你……”白鵲離怒急,一甩袖子,“我說不過你。”
魏無缺今日也沒心思逗他,直奔主題,“王爺對臨易的寵愛想必幾位也非常清楚,各位想知道臨易的來歷也無可厚非。只是此事王爺都沒有派人查看,怕是在等臨易自己開口,若我們插手過多,怕是不妥。”
白鵲離強辯道,“我這不是爲了王爺的安危着想麼。”
“王爺再怎麼說也是王爺,不是懵懂頑童。這是王爺的家務事,有自己的判斷,用不着我們指手畫腳。”魏無缺見白鵲離還在狡辯,不滿的訓斥。
“哪有男人爲情啊愛啊要死要活的。”白鵲離小聲的繼續狡辯,他想起臨易捏碎酒杯的那一幕。
情到深處無怨由。魏無缺並未答話,越是經歷越多人,便越能明白真情的不易。
山南和管家明白今日之事做的確實逾規了。便朝魏無缺做了個揖,“魏先生教訓的是。”便拉着還在強撐的白鵲離走了。
魏無缺最後看了一眼聽楓院,也是搖搖頭離開了。
雖說他不知臨易和王爺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是他看的出來,不僅王爺對臨易情根深種,連臨易也對王爺有着近乎偏執的獨佔欲……
聽楓院不僅有楓樹,還有假山有活水,盛秋時節,蓮花還在依稀的開着,蓮蓬顫巍巍的抖動。
臨易受傷的手裡握着青玉簪,無意識的摩擦着……
爲了和君裕在一起,他可以付出一切代價,哪怕墮落成魔也在所不惜!因爲除了君裕,他什麼也沒有了。
臨易看着手裡的青玉簪笑了笑。
遠處蟬鳴依稀,秋意過去之後,迎接而來的便是寒冬的刺骨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