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業火的灼燒沈沐晚感覺自己一下就滿血復活了,那隻燒得像黑炭一樣的右手也恢復了之前的白皙如玉,整個人就像剛剛經過雷劫的洗禮一樣,全身舒服極了,彷彿每個細胞都在暢快地唱着歌。
就連修爲都上了一個檔次,不僅坐穩了元嬰後期,甚至感覺靈力又充盈了許多。
她一骨碌站了起來,看向不遠處的那個黑衣人。
只見那人面如冠玉,英俊非凡,最難得的是在這鬼域之中竟然還保留着一身的凜然正氣,只是眉宇間似乎藏着幾分憂鬱。沈沐晚不用猜就知道這就是蒼狼,白晝的守護。
沈沐晚恭恭敬敬地對着蒼狼鞠了一躬,“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再擡眼時,蒼狼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點了點頭,“不用客氣,我之前就已經許下過諾言,誰要是幫我除了青魘和豔妖我便滿足他一個願望,你來到這兒就是爲了清除身上的業火之毒吧,剛剛出手救你,算是扯平了。”
沈沐晚目光動了動,一揮手撤掉了無花和晏瀚澤的寒冰罩,然後向前走了一步,“前輩可認識白鹿?”
蒼狼聽到白鹿兩個字,眼睛突然睜大,眉頭緊鎖盯着沈沐晚,“你認識他?”問完又搖了搖頭,“不會,你怎麼會認識他?你纔多大,他都消失幾百年了!”
“我認識他!”沈沐晚認真的說,見蒼狼立時變得緊張的神情才又補了一句,“前幾天我和我徒弟就是被白鹿前輩所救。”
“真的?他、他在哪?爲什麼這麼多年他一直躲着我,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蒼狼一激動,抓住沈沐晚的雙肩用力地搖了搖。
晏瀚澤剛想過來阻止,被沈沐晚一擡手阻止了。
“你爲什麼找他?”沈沐晚不答反問。
“我、我就是想和他道歉,我不該動手打他,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打傷了他,我只想告訴他,我不是有心的,是豔妖迷惑了我,我……”聲音越來越小,“他一定是生我的氣了,所以幾百年了一直躲着不見我!”
頓了一下,“你知道他在哪,你告訴我,我去找他,告訴他我把豔妖殺了。”
沈沐晚長長地嘆了口氣,“看來對於白鹿的遭遇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真的以爲他只是因爲和你生氣纔不見你的嗎?”
沈沐晚一邊說一邊拿出一支金針,“這裡面有青魘的回憶,記錄了白鹿離開的真相。”
蒼狼立時就要去拿沈沐晚手中的那支金針,沈沐晚手向後撤了一下,淡淡地看着蒼狼,“裡面記載的事太過殘忍,你確定要看?”
“殘忍?白鹿怎麼了?”蒼狼一直平穩的神情慌了,“他們對白鹿做了什麼?我要看,給我看!”
沈沐晚深吸了一口氣,把金針遞給了蒼狼。只是看向蒼狼的目光十分複雜,有惋惜、有憤怒、有悲痛甚至還有憐憫。
蒼狼接過金針迫不及待地便將裡面的記憶景象放了出來,沈沐晚本想着讓他回去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看,可沒想到這人倒是個急性子,她竟然沒來得及阻止。
也罷,她也想看看蒼狼見到白鹿受的那些委屈會有怎樣的反應。
無花和晏瀚澤也好奇地一起擡頭看向空中的影像,都沒注意空氣中絲絲縷縷的鬼氣正無聲無息地鑽進晏瀚澤的身體裡,那些鬼氣中有屬於青魘的,有豔妖的還有狐三孃的。
而遠遠的草叢中一條顏色如血的蛇尾一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沈沐晚之前自己看的那個默劇這次變成了大家一起看,只是當蒼狼看到白鹿因爲被自己打傷之後,被青魘強行壓在草地上侮辱的時候,便立時停止了播放。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脣,血絲從脣間瀉露出了一線,手緊緊地握着那枚金針,將拳頭死死地壓在心口,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
蒼狼眼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有無盡的悔恨和極度的憤怒,眼睛紅得像充了血。
“三年!”沈沐晚剛剛不忍再看那些畫面,一直揹着身子,閉着眼,直到蒼狼將畫面停下來,她纔回過身,說了兩個字。
“什麼三年?”蒼狼顯然整個人被劇烈的情緒衝擊得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
“青魘囚禁了白鹿整整三年,這三年白鹿遭受了……極大的侮辱和痛苦,最終生出心魔,衝出了禁錮。之後原本有機會殺了青魘,但不知道爲什麼看到豔妖拿了一片你的衣角,他就放棄了復仇。
並且自己劃了一個結界,將自己與心魔一起封印在了結界中,幾百年!所以你當然找遍了天下也找不到他。因爲他根本已經不算在這個世上。”沈沐晚不知道爲什麼,但她就是覺得自己有義務替白鹿給蒼狼的心上補一刀。
沈沐晚不無遺憾地說,“前輩我不知道你與白鹿前輩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白鹿前輩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而且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在看了青魘對他做的那些事之後,我便發誓要殺了青魘爲他報仇。
青魘的記憶還有很多,如果你喜歡那支金針就送給前輩,您有時間可以看看白鹿前輩承受過什麼。至少再見他時,你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我、我還有機會能再見到他嗎?你說你見過他,在哪?那個結界在哪?”蒼狼神情有些茫然。
“他的心魔已除,如今應該在這廣袤的大地上,你如果有心定會再遇見他。”沈沐晚見蒼狼的神情心又軟了下來。
無論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畢竟白鹿愛過眼前的這個人,自己沒資格替別人做決定,如果有緣就讓他們見面吧,之後的發展全憑他們自己了。
蒼狼看着手中的金針,似有千金之重,白鹿的一顰一笑似乎就在眼前,剛剛看到的那驚心動魄的畫面也直擊他的靈魂,自己當年雖然是被豔妖迷惑才犯下大錯,可終究也是自己給了豔妖迷惑自己的機會。
幾百年了,一切卻還是那麼刻骨銘心。
蒼狼珍而重之地將金針收了起來,手心一攤,上面有兩根鮮紅的紅繩,上面隱隱地散着金光。
“謝謝你給我這麼珍貴的東西,作爲報答,這是豔妖和青魘的一線牽,送給你,也許在你那兒更有用。”蒼狼說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沈沐晚和他身後的晏瀚澤。
又意味深長地不知道在對誰說了一句,“珍惜眼前人!”
說罷了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在地平線上,一縷紅色的陽光正在慢慢地升起,荒野之上,只剩下了沈沐晚、晏瀚澤和無花三人。驚心動魄的一夜過去了,可此時卻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來時他們三人,回去時也是他們三人。
只是此時的心境各有不同。
回程時的路比來時要快得多,不出半日三人便來到了界碑之前,字還是那幾個字,可看在他們眼裡卻好像過了好久。
“阿彌陀佛,沈前輩身體已經無恙,小僧也該告辭了。”無花向沈沐晚打了個吉首,緩緩說道,好像這句話用盡了力氣才能說出來。
沈沐晚向前走了兩步,仰起小臉認真地看着無花,拍了拍他的肩,“這次真的謝謝你,以後有事沒事都歡迎你到傲雪峰做客!”
無花一雙異色的眸子在她的臉上逡巡了半晌,似要將這容顏牢牢地刻在心裡,緊抿的脣微微張開,輕輕地吐出一個字,“好!”
擡起眼看向不遠處的晏瀚澤,“好好照顧你師尊!”目光閃動,裡面似乎洶涌着說不出口的情緒,雖沒有說出口但他相信晏瀚澤看得懂。
晏瀚澤也第一次沒出言懟他,反而認真地說了兩個字,“放心!”
兩個男人之間心靈的上的溝通,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個不捨地離開,一個堅定地守護。
無花轉身不再留戀,雖緩慢卻堅定地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下去,只是他的口中唸唸有詞,“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亦空,空不亦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享行時,亦復如是……”
足踏金蓮,一襲月白色的僧袍,一如從前的纖塵不染,只是之前的灑脫如今看起來卻有些孤寂,漸行漸遠。
沈沐晚看着消失在空中的無花,重重地嘆了口氣。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怎麼?捨不得?”
她不由得驚得哆嗦了一下,趕緊轉身,但腰上一緊,眼前一暗。
“嗚……”脣一下被狠狠地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