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遠行推開門,一陣惡臭瀰漫而出,他皺了皺眉,回頭道:“新恨,你站在院裡等等,爲師進去看看。”
徐新恨搖搖頭:“我不要。”說着,已經一馬當先向屋內走去。
“那你等等爲師!”樂遠行急忙跟上。
屋內,一男一女和兩個身量不足五尺的小男孩躺在地上,周圍一片凌亂。
他們不知被何人何物所害,死狀十分駭人,四具屍體皆雙目突出,眼珠欲奪眶而出,而屍身則乾巴巴的,只剩蠟黃的皮包着骨頭,根本看不出長相,只能靠衣服髮式勉強分出男女。女子一手一個兩個小男孩護在懷中,男子手中捏着一枚斷箭,看模樣是一家四口。
樂遠行遊目四顧,見牆上掛着兩張弓,一張灰色獸皮,獸皮下供着個白瓷女神仙,手上拿着弓箭,神情端莊肅穆。靈位前香爐裡的香早已燃盡,供着的蔬果也皺巴巴的,看樣子至少擺了四五天。
樂遠行端詳那女神仙的瓷像一番,覺得頗爲眼熟,拿起來想仔細研究,又覺得這行爲有些不妥,有唐突同僚之嫌,於是他搖搖頭,又將瓷像放回。
那邊徐新恨目睹一切,輕輕笑了笑,轉過頭去學着他師父的樣子,左右打量一圈,問道:“看樣子是個獵戶?”
樂遠行道:“獨居密林,又會用弓箭,很可能是獵戶。”
徐新恨看着那四具屍體,又道:“吸人精血,大概是邪魔所爲。”
樂遠行點點頭,蹙眉想了想,道:“難道是那條巨蟒?”他們剛從修邪道的神獸嘴下逃生,故而有此猜測。
徐新恨搖搖頭道:“不像,當時巨蟒想先勒死你,再取金丹,可這一家人,身上卻沒有勒痕。”
樂遠行沉默片刻,道:“你說的有道理,如此看來,是個厲害的角色。”
正在此時,徐新恨忽然擡起頭,小聲道:“有人來了,聽腳步不止一個。”
樂遠行拉着徐新恨要上房樑躲躲,還沒躍起身,那扇破門已讓人一腳踹爛。
“等了這麼久,可算讓我逮到你們了。”來者看模樣二十歲出頭,錦衣華服,模樣俊秀,神情高傲,大約是飛奔而來,髮型稍顯凌亂,“敢在萬雪山腳下犯事,看我姐不弄死你倆!”
徐新恨冷冷地看了來人一眼,接着轉頭軟軟道:“師父,有人要弄死咱們,你可要保護徒兒。”
樂遠行扶額,無奈笑笑,上前兩步,擋在徐新恨面前,抱拳道:“誤會誤會,這位公子,我和徒兒也是剛到……”
華服小青年見到樂遠行眼前一亮,立刻油腔滑調起來:“沒想到邪魔是個美人。美人啊,好好的你修什麼邪道?想要修爲,小爺幫你啊?”
樂遠行正色道:“我看沒有這個必要。”
華服小青年充耳不聞,圍着樂遠行轉了半圈,色眯眯道:“美人,大美人,九重這麼大,機會這麼多,我說你奈何從賊?我看你不如從了小爺,我教你雙修之道……你看可好?”
樂遠行在天庭的時候,沒有小仙娥願意和他搭話,一是因爲他性子孤僻又嚴肅,二便是不知哪來的謠言,說他喜歡男人,而且不知道大家出於什麼判斷,基於什麼心態,都料定他是下面那個,連他和蒼梧上神關係不好,也被說成二人因愛生恨,反目成仇。
樂遠行想起蒼梧那一臉褶子,恨不得趕緊找個貌美的小仙娥結成道侶自證。
可緣分這事強求不來,尋覓至今還是個單身漢,只好默默忍受風言風語。
更讓人心塞的是,他不擅長和人爭論,也怕越描越黑,每每碰到有人調侃,總是落荒而逃。
想他樂遠行堂堂上神,天帝之師,竟然落到如此田地,真是可悲可嘆啊!
眼下卻不同,小徒弟面前,屢屢遭人調戲,他若再避,師父的臉面還不要不了?於是樂遠行揉揉太陽穴,準備好好理論一番。
熟料,方纔還撒嬌求保護的徐新恨已先他一步,直接將劍架在了對方肩上,陰惻惻道:“可惜你太醜了,配不上我師父。而且……不但醜,話還多,不如……我教你閉嘴?你看可好?”
樂遠行一愣,忽又淡淡一笑,能被徒兒保護,感覺倒也不錯。
“你他媽……”華服小青年不由口吐芬芳,纔開了個頭,那劍鋒便近了一寸,他太陽穴不由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權衡之下,小青年暫時閉了嘴。
可安靜不過片刻,他似乎想起什麼,向門外吼道:“人呢!還不滾進來?你們主子要被人紮成窟窿了!”
話音落下,無人進門,只有一道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公子,方纔你說要親手將邪魔拿下,讓我們萬萬不可出手相助。”
華服小青年吼道:“媽的,懂不懂什麼叫此一時彼一時?若老子死了,回長春派你們怎麼交待?”
“長春派?”徐新恨心中一動。
華服小青年回頭看他,冷哼道:“害怕了?那小爺可告訴你,我是長春派掌門之弟,若你們傷了我,走遍海角天涯我姐也會替我報仇。”
徐新恨掃他一眼,故作訝然道:“三師姐竟然有這樣的弟弟?”
“三師姐?”華服小青年表情一僵。
原來這登徒子是三徒弟的弟弟,樂遠行暗忖,雖然此人年紀不大,卻一身惡霸的臭毛病,實在不招人喜歡,但既然是徒弟的親戚,那這點面子還是要給三徒弟,於是他讓徐新恨收了劍,微微一笑,道:“公子,我乃傅如鬆之師樂遠行,路遇變故,才和她走散。”頓頓,又道:“不知公子可否帶我們去長春派?”
華服小青年揉揉酸澀的肩膀,想瞪徐新恨一眼又不敢,只好梗着脖子道:“你真是樂遠行?有什麼證據?我們長春派的大門可不是那麼好進的。”
徐新恨摸了摸他的劍,劍光一閃,華服小青年大驚,往後退幾步,嘟囔道:“二姐入得這是什麼破門派。”
樂遠行道:“見到傅如鬆,我的真僞你自然之道。”
華服小青年眯着眼,沉吟半響,道了個“好”。
去長春派的路上,華服小青年向樂遠行興致勃勃的自我介紹,說自己姓傅叫明軒,是傅如鬆的堂弟,別看是堂弟,但他從小便跟着掌門堂姐生活,和親弟弟沒什麼區別。又說他們長春派家大業大,自己是這一輩唯一的男丁,未來鐵定大有作爲。
樂遠行涵養很好,雖然心不在焉,還是時不時點個頭。
徐新恨見了,撇撇嘴,冷道:“傅公子,我們不想聽你自吹自擂,自賣自誇,適可而止吧。”
傅明軒道:“我在和師父說話,關你什麼事。”
徐新恨眼都沒擡:“誰是你師父,少瞎叫。”
眼瞅着就要到自己的地盤,傅明軒的膽量直線飆升,方纔被人拿劍架着脖子的屈辱事,早拋之腦後,一擼袖子,就想和徐新恨吵架。
見狀,他身後的隨從驅着法器上前,拽拽他家公子的衣袖,小聲道:“公子,山門到了,掌門正候在門前。”
樂遠行聞言低頭去看,只見腳下大山綿延不絕,雖是春日,漫山遍野卻白茫茫一片,披着皚皚白雪,而雪中松柏林立,更顯蒼翠堅毅。
傅明軒見樂遠行眼中有驚奇之色,飄飄然開口道:“樂師父你瞧着是不是很神奇?我們萬雪山是個寶地,在這修煉會事半功倍,你若留下……”
話還沒說話,傅歲寒等人已御法器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