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娘靠着丈夫很快就睡着,梁山就有些遭罪。
他心裡並沒有什麼旖念,四娘懷胎九月,他能有什麼想法?不過是摟着老婆舒服地睡上一覺。
對比洞窟閉關的苦行僧般的日子,這就很不錯了,但是三世情絲不讓,就像硬給梁山身上安了三根筋,躺着卻感覺這人總要彈起、跳開。
當初三世情絲在花月影手指上繞的時候還算“有形”,進入梁山體內後就化爲“無形”,說是在身體內也行,說是在身體外也可,梁山不知道怎麼去準確描述它,鎖鏈,規則,或者介乎有形無形?
要說梁山現在的定力有多強,打坐時老鼠鑽褲襠裡都沒事,但是三世情絲卻有些忍受不了,梁山腦海裡又強迫浮現出花月影的形象,不單單是這樣,心中還對身邊人產生惡感,梁山無法,只得用彈指弦通抗衡。
然而這趟不同,很快梁山後脊背出汗,奇怪了,這人就安分不了。
梁山開始小心地在牀上“烙餅”起來,無意中,梁山的手觸到陳四孃的手,忽然就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整個人瞬間安靜下來。
就這麼一瞬間,比剛纔摸脈聽得更仔細,梁山聽到一種玄妙至極的聲音,而這聲音還與他發生骨肉相連美妙無比的感覺。
兒子,是兒子生命律動發出的聲音,梁山的手像是沾住了一般緊緊貼在陳四娘手腕上。
“啊!啊!啊……”梁山首先聽到這個音。
這是“生”的聲音,小孩兒正在不停地生長。梁山整個人都呆了,楞了,陷進去了。
這是一種完全不同平常入定的感覺。
就在一剎那間,梁山不是旁觀者,而是參與者融入,彷彿他與胎兒一般一同成長。
生命現象沒有比懷胎十月更玄妙的了!
從兩個單細胞融合開始,然後分裂,羊水就如同原始海洋,然後像魚,然後有脊椎,十個月,生物由簡單到複雜,由低級向高級,由海洋到陸地整整上百萬年的進化就在十月完成。所謂滄海桑田,人皆以爲神話,殊不知懷胎十月即是活生生的神話。
風的聲音,梁山聽到了。
這風帶來的不是空氣,不是聖劍堂的靈氣,甚至不是洞天福地的仙氣可以比擬,而是來自天地初開的最原始的混沌元氣。人之稟賦得天獨厚,即爲如此。
沒有這混沌元氣,胎兒在腹中就完成不了把百萬年鉅變濃縮十月間的偉大壯舉,原來如此,梁山身子立刻微顫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腹中胎兒像是吸飽了混沌元氣,不再吸收,那天地初開的混沌元氣居然一縷縷通過胎兒傳到梁山身體內。
梁山最初有些抗拒,擔心對兒子有什麼不好吧,然而卻抗拒不了。
絲絲縷縷的混沌元氣進入,轟隆隆在梁山體內居然出現雷聲,雷出而萬物生。與此同時,梁山身體內原本存在的混沌元氣冒出。
梁山這才發現,自己的混沌元氣少得可憐。
雖然梁山修行這麼多時日,但是梁山伯將要死去的身子,混沌元氣消耗大半。
身體血肉經脈,五臟六腑這些都可以通過修行強壯起來,但失去的混沌元氣卻是怎麼也沒辦法彌補過來。
一瞬間,梁山腦海裡猶如閃電閃耀,明悟連連。混沌元氣的多少對於普通人而言關乎壽命的長短,對於修真人而言則關乎其修真能走多遠。
梁山的內心充滿奇妙的感動,對世界最爲“玄妙”的因果有了進一步的瞭解。若非與陳四娘恩愛一場,這孩兒也不會有降臨人世的機緣,也就沒有眼下的場景——還未出生就反哺報恩父親的狀況。
損耗了的混沌元氣補足,不僅如此,還在增長,與此同時,混沌元氣開始發揮作用,梁山開始聽到身體內“嘎啦嘎啦”的聲音,就好象回到青春期成長髮育的時刻。
一夜無夢,陳四娘醒來時感覺精氣旺足,腹中的寶寶也感覺十分安好。相公似乎還沒醒,手卻依然保持牽着的狀態。陳四娘感覺到有些羞,卻眨着一雙美目盯着相公看,像是看不完。
“看夠了沒?”相公忽然說話。
……
花山花月影正與兩個妹妹花滿紅、花滿翠交代事宜,說的正是讓兩個妹妹去一趟聖劍堂。
她準備了一份重禮,擱在世俗就是她給梁山下的聘禮,聊得正莊嚴、肅穆之際,花月影突然抿嘴不說了。
花滿紅與花滿翠兩個驚異地看着姐姐,然後更驚異地看到姐姐雙頰漸漸紅起來,什麼狀況?
“該死!”花月影良久呼出一口氣,這梁山伯在做什麼。
三世情絲無視距離,只要梁山對其他女人有親密之舉,親密心思,花月影都會知道,而且感同身受。
“怎麼了,姐姐?”
“沒什麼。”花月影轉念一想,這樣不好嗎?梁山伯能夠在三世情絲強大作用還與另一個女人親近,這不正說明當初選擇是正確的嗎?
理智上雖然這麼想,但是花月影心裡還是冒出嫉妒的火焰,若是那女人就在眼跟前,花月影估計掐死她的心都有。
這就是三世情絲的厲害,即便金丹圓滿如她,身心都要受困。
一整日秋雨綿綿,陳四娘帶着相公視察各地,驕傲之情溢於言表。
大姐在信中言她在努力,陳四娘不能跟大姐比,但是自己幹了這麼多事相公也該看到。梁山自然不吝讚譽之語,陳四娘身心舒爽,眼裡,呼吸裡越發就只有眼前的相公。
陳四娘心道,若沒有他,自己還是孤苦伶仃地在家中揹着“剋夫”罵名。
兩個人本可以撐兩把油紙傘,陳四娘偏不讓,就要兩個人一把。梁山心中暗笑,古今的女人都是一樣的性子,小雨、油紙傘,青石條鋪就的街巷,鱗次櫛比的商鋪,兩個人手牽手並行。
女人要的就是專屬於她的時間,梁山就這樣陪着陳四娘在樑家莊逛着,嘴上聊着。偶爾,梁山心裡會想,這大抵是橫店影視城裡一條老街,大概走不多久就能看到幾張熟悉的明星面孔,周圍圍着一羣好奇的顧客拿手機狂拍……
時間就是一個黑洞,它吞噬着人的過往、現在、還有未來。
梁山心中一動,三世情絲不就是這樣?它吞噬人的其他,束縛人愛的自由。其實,三世情絲並不稀奇,這世界上有太多扮演着類似的角色,像門第之差,像貧富之別。
寬寬窄窄的巷子似乎沒有盡頭,還是梁山擔心秋雨涼,催促着陳四娘回房纔在接近午時時分回到主宅。
一家人團團圓圓用過午餐,下午召開會議,各部門負責人都趕到。軍政各方面彙報,總結起來,樑家莊發展形勢一片大好。
下午時分,雨點小了一些,康叔回來了。
康叔帶來神醫張杏林。
張大夫面相清古,眉宇緊鎖,帶有一副天成的悲天憫人着色。
衆人散去,張大夫房中診脈,梁山與母親樑楊氏在旁,屏氣不敢作聲。
一炷香的功夫,張大夫松開手指,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轉過臉對樑楊氏與梁山道:“老夫人,樑少,少夫人與胎兒一切安好。”
“可是爲什麼還不顯懷?”事關孫兒,樑楊氏忍不住問道。
張大夫眉頭微蹙,陳四娘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少夫人這等事的確罕見。”張大夫思量一會,說道。
“張神醫,您就直說。”陳四娘也忍不住說道。
“神醫不敢當。”張大夫笑了笑道:“十月懷胎,瓜熟蒂落,這是人之常理。只是醫律,是對大多數人總結而言,總有一些人特殊。”
陳四娘聞言一白,又想到自己特殊的命運。
“少夫人,勿憂,現在看來應該是好事。”
陳四娘微微噓出一口氣。
“昔年李氏懷老子81年始生。”張大夫悠然說道。
梁山眼睛一亮,道:“神醫的意思是我兒子是聖人?”
“不管說是聖人,但此兒絕非凡人。”
陳四娘心中掀起巨浪,還有這麼一說?陳四娘如祝輕雲一般,喜讀書,隱約是好像看到類似這記載。
“我不管是不是聖人,老身只是希望這孩子能平安出生,一世安樂就好了。”樑楊氏道。
“老夫人之言甚善。”張大夫讚道。
“那究竟何時是產期?”梁山忍不住問道,心裡道,這次請假出來看來是撲空。
“黃帝內經有言,懷胎,一月如胚,二月如膏,三月始胎,從脈象看來,夫人的孕期相當常人的三月,九月相當三月的話,夫人需三十月後方能誕下麟兒。”
三十個月,已經過去九個月,還有二十一個月,這般說來,還要一年九個月時間,梁山心道。
見三人臉色尚有憂疑,張大夫朗朗一笑道:“無妨,我給少夫人開幾個藥方,分不同時服用,當保無虞。”
張大夫這麼一說,三人神色皆喜。梁山站起躬身施禮,道:“一切有勞神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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