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閉關出來的時候,往日寂靜的內門卻洋溢着一種躁動的氣息。
沒有言語的表示,掃一眼,梁山心中就有一種洞徹四周感。
白骨神君初具,其實只相當於是一個模子,並沒有預計的那麼完美,白骨神君要完全觀想起來,還需相當長的時間。
接下來,梁山要做的工作類似畫工畫工筆畫,十萬八千劃一筆一畫都要畫上去,一天可能也就一百多劃,或者更多一些,白骨神君的樣子這樣纔出來。
這階段完成了還不行,還要神韻具足,就像廟裡面神像塑好了背後裡要裝藏,譬如世間道門內的神像要選金銀銅鐵錫五金,再選五色米,取黃表紙書符咒,有的還有經書,兼靈玉類有靈氣之物,精心以黃絹包裹之後藏在神像背後,再經過一系列規儀最後才成。
白骨神君要神韻足也要經過類似的步驟,梁山可以把自己掌握的符以及根本音打入白骨神君。
這裡面學問就大了,打入的符咒與根本音若不能達到一種均勢,一打進去,辛苦塑起來的白骨神君就會崩塌,如此狀況就等於修行當中出偏差,甚至更嚴重。
這個過程《白骨經》沒有詳細的記載,大有功到之時自然就明白之意。
白骨神君塑成之後,整個過程才完畢。神像一成,神府自然在腦海裡立地而成,也就是金丹中階,擁有拉風的自性光圈。
梁山粗粗算了下,這個過程至少都要三年時間,這樣一來,過去火箭一般的突破速度就沒辦法保持。
梁山微微有些失望,旋即一想,即便是三年在別人看來依然是飛速,做人是要知足。
出了門,梁山徑直來到功勳閣,準備領出入玉佩,接下來他要趕到十八里鋪,去晚了那史老頭可能就不帶自己玩了。
一念及此,梁山就有些激動。
羊秋兒會給自己提供什麼升級裝備?
史無前長老要尋到寶庫是什麼寶庫?那裡面有什麼?
跟史老頭可要打好交道,史老頭加上妖蠻山的徐好,再聯合那些拜倒在花間堂女弟子石榴裙之下的修士們,日後大可組織一個夫君黨
。
哈哈,梁山想着有趣,臉上露出笑意。
“院長已經下令,內門弟子嚴禁下山。”功勳閣的值班弟子的話像是兜頭一盆涼水,讓梁山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怎麼一回事?”
“這是新任院長下的第一道命令。”
“新任院長是誰?”梁山聞言一愣,閉關之前他還沒聽說這事。
“正清派下來的慕容博師兄。”值班弟子看了看四周,悄聲道。
梁山“哦”了一聲,默默地出了功勳閣,心中不爽,慕容博居然來當內門院長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就這麼短短三天時間,就這麼大變化。
衝自己來的?應該不會,正清派弟子下放修真堂那是歷練,積功德,娘子祝輕雲任副掌教一個月也是這般。
不過聽那值班弟子說,原來的院長是卸任,而不是交流,恐怕慕容博要在這個位置呆上相當長一段時間。
管他了,梁山心道,相安無事最好,若是他對付自己,儘管放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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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微微有些興奮,他這個人就是賤格,有一些外在的壓力,動力就更大,否則,他前世的享樂主義很容易冒頭,就像他對漂亮女修士忍不住口花花,都是前世的習性種子所致。
“樑師兄,院長請!”梁山正想着,一個雜役從旁邊一條道上急急趕了過來,躬身施禮,朗聲道。
梁山點了頭,跟在這名雜役身後,不多久就來到內門主殿的院長室外。
雜役拉門,讓梁山進去,然後低眉順眼的出去,空氣一陣微顫,結界佈下,梁山暗生警惕。
室內空無一物,慕容博盤坐在地,眼睛微微眯着,像是沒有看到梁山一般
。
梁山施了一禮,慕容博擡目,掃了梁山一眼,道:“坐!”
梁山盤腿坐下。
世俗間的禮儀都是跪坐,修士則是盤坐,若在外門,會墊上一個蒲團,在內門就完全沒必要了。
坐下,盤腿,自然臀降腰挺猶如青竹,沒一點造作。
“不知院長有何吩咐?”
慕容博笑了笑,道:“聽說你想去十八里鋪,水月堂史無前長老還有一個尋寶活動等你……”
梁山心中一凜,點點頭。
“所以我下令封山。”慕容博抿着嘴望着梁山。
什麼意思?
堂堂一個院長故意針對自己,這有意思嗎?
看來,下來爲門內累功德是一個,順手解決自己也是目標,算是有關方對娘子祝輕雲下來爲自己站隊一個強烈反應。
“你這樣的人,其實很難引起人關注。”
蔑視,這是**裸的蔑視,這是要激怒自己嗎?梁山目光陰冷起來。
“四年衝擊金丹又如何,修行路上就是這樣,前面越快,後面越慢,快慢、得失,對一個人從來都是定數。”
即便再不喜這囂張的鳥人,這句話梁山還是聽進去了。
慕容博的話裡的意思是,你現在快,其實是透支日後的快。
梁山自然不這般認爲,但現下修行進入一個相對平緩的平臺卻是不爭的事實。
“無所謂,快慢,得失,無心就好。”梁山笑了笑。
慕容博目光隱現一亮,旋即消逝,道:“說的好,無礙即是無心
。”
南陽通往新野的管道,一個老者踽踽獨行。
老者衣衫襤褸,頭頂正是日頭,好在此刻正是盛秋,並不烈,因而秋高氣爽,官道左右的景緻也頗爲絢美沉靜。
老者不是旁人,正是郝建長老。
即便是認識郝建長老的人,乍一見郝建長老都會認不出來。
過去雖然老態,但絕不到如此老態龍鍾的地步,更主要的是,郝建長老現下連引氣期都不是。
就在他出聖劍堂的一剎那,體內僅存的一團紫氣衝體而出,混入護山大陣立刻如水融大海一般。
崔機需要青虹劍,逍遙君元嬰期高階圓滿,有純陽期劍修之劍,他多了一份抗衡的力量。
倒沒想到他也是劍修,就跟郝建當日跟逍遙君對陣時候,隱隱感覺其隱藏實力驚人一般,果然,能當上掌教之人都是心機無比深沉之人啊。
他沒料到自己這般好說話就交出青虹劍吧。
郝建發覺崔機有錯愕表情,雖然是一剎那,心頭還是覺得有些快意。
獸潮時一劍擊退龍傲天,受風眼之苦,棄青虹劍,歸還紫霞真氣,與聖劍堂該了的因果也都該了了吧。
從此,聖劍堂與自己無關,整個修真堂都與自己無關。
接下來郝建去哪,他也不知道。人生的道路就是兩條:走進去,然後走出去。郝建要走的路,介於進去與出去之間。
心劍之上還有沒有劍?
沒人知道。郝建卻知道,是無劍。
郝建要做到就是磨這把“無劍”,哈哈,無劍怎麼磨?!
梁山並不知道,他隨口說的被慕容博總結“無礙即無心”實在有些觸及“無劍”的界限了,但是他完全無覺
。
即便他靈機一動,知道了無劍,但大體還是字面上意思,知道跟真正悟道相差十萬八千里,悟道又跟了道差十萬八千里。
知道就是了解珠穆朗瑪峰上的風光,悟道就是在珠穆朗瑪峰下頂禮膜拜,了道就是站在峰巔上吶喊。
因此,慕容博只是短暫的感觸梁山言語的妙處,道:“不過,你還是讓我驚訝的,但是,也僅僅是驚訝而已。”
“所謂驚訝不過是短暫的情緒,跟院長成爲聖劍堂百年來勵志傳說完全不能比。”
“勵志?”慕容博笑了笑,“你這人說話的確有些意思。”
“我從前那個雜役,可是視院長爲學習榜樣。”
“那個馬文才?”雖是疑問語氣,慕容博並未真的問梁山,點出這個雜役,自的梁山揭自己老底,以爲這樣自己會生氣嗎?幼稚。
“對,是那個馬文才,他也很出息,已經成了外門弟子,看情況,過兩三年就可以升入內門。”
“聖女祝輕雲回福地時候,遭其師傅訓斥,這你可知道?”
忽然冒出的一句,猶如暗箭射來,直奔梁山心窩,梁山神色果然一變,“什麼?”
“因果就如蛛絲,從前聖女跟你也就一根蛛絲,入正清派後再來往,就如蜘蛛奔往來回,蛛絲如網,牽蔓綿綿,梁山伯,捫心自問,你這樣做是否自私?”
“是否自私現在下結論尚早。”說罷,梁山於是起身,施禮:“若無它事,告辭!”
慕容博望了梁山一眼,嘴角含笑,乾脆地揮了揮手。
梁山轉身,邁了幾步,拉開門,關上門,足音如蜻蜓拂過水麪。
未久,慕容博就聽到外頭傳來梁山的聲音:“天若有情天亦老。”
慕容博身子一震,文以載道,此子氣魄、胸懷不可估量,看來是留不得。慕容博目光一轉,轉瞬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