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婧瑤雙手不自覺地搭在身體兩側,手指微微蜷縮,想要伸出去抱他安慰一下,可剛擡起一點,又像是被燙到般猛地停住。
眼神中閃過一絲糾結和猶豫,最終還是放下了擡起的手。
如果做不到把他當作上輩子的君澤辰,就不要讓他覺得自己有可能愛上他。
蘇婧瑤無奈,輕聲開口:“陛下有沒有想過你對我只是你的佔有慾作祟,你並不愛我。”
她的聲音輕柔卻堅定,眼神直直地望着君澤辰。
“五年前,你可以滿足我的任何需求,因爲這些需求對你而言,微不足道,包括皇后之位,因爲即使你討厭凌悅,你都可以讓她坐上皇后之位。”
“你明明知道我會因爲你寵幸其他妃嬪,傷心難過,可你不在乎。”
說到此處時,她忍不住頓了頓,重重嘆息一聲:“所以,你不愛我。”
所以,也不要裝作這麼深情的樣子。
“對朕而言,寵幸其他妃嬪是一個皇帝應該要做的事情,這不妨礙朕最喜歡和寵愛的是你。”
君澤辰的眼神中透着一絲急切,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當初剛剛重生一年多,君澤辰本就不知道愛是什麼,更不知道怎麼去愛,但是他心裡清楚,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
其他女人是他綿延皇嗣的工具,是完成對父皇承諾的工具。
可是她不一樣。
“也許嬌嬌說的對,五年前,朕不夠愛你,那我們重新開始,這五年,朕沒有碰過任何女人。”
君澤辰鬆開她,雙手放在她的肩膀處,眼神中略帶急切,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以後,朕只要嬌嬌一人。”
蘇婧瑤蹙着秀眉,滿臉不解。
“我假死出宮,欺君犯上,還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陛下就一點都不在乎嗎?”
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話語中帶着質問的意味。
怎麼五年後回來,一個老男人還變成戀愛腦了?
這五年他竟然沒有碰過一個女人,是她對他要求太低了嗎?
竟然覺得君澤辰能做到這樣不可思議。
她在的時候,他不在乎她的心情和別的女人親密,她不在的時候,他倒是管得住自己了,男人是受虐狂嗎?
蘇婧瑤的嘴角微微抽搐,臉上露出嘲諷。
君澤辰的眼眸沉了沉,猶如一潭深水,讓人難以捉摸。
“你也知道自己大逆不道,不過朕怎麼看你一點兒都不害怕?”
他怎麼可能不在乎?
可是,這個女人根本不知道他當初得知她在生產時被人下毒,最後不治身亡,那種心痛到彷彿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喘不過氣來的感受。
她也根本不知道他親眼看見她的屍體成爲一具焦炭時,如萬箭穿心般的悲痛。
她假死出宮若真的按罪處理,難不成他還要親自下旨殺了她不成?
她就是因爲知道他對她從來都不忍心,所以才一點也不害怕。
想到這裡,君澤辰無奈地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蘇婧瑤抿了抿下脣,粉嫩的嘴脣微微顫動。
他把她帶回來,說的都是些情情愛愛的東西,完全沒有要追究她的意思,她怕什麼。
“被愛的都有恃無恐,是陛下自己將軟肋親自遞到我的手中。”
她的聲音低低的,猶如一縷輕煙,帶着幾分感慨。
“是,朕親自把軟肋遞到嬌嬌手中,所以嬌嬌和朕重新開始,這五年朕就當給嬌嬌賠罪可好?”
君澤辰的語氣瞬間溫柔到了極點,眼中滿是期待。
“陛下將我留在你身邊,就不怕我爲了出宮,扶持星星當上皇位,而後親手殺了你嗎?”
蘇婧瑤擡起頭,目光直直地盯着君澤辰,眼神透着狠色,緊咬牙關,彷彿真的會付諸行動。
“陛下現在這樣,可不是一個運籌帷幄的帝王該有的樣子。”
她的語氣冰冷,臉上毫無表情。
“朕頂着這張臉,嬌嬌下得去手嗎?”
君澤辰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討厭那個和他一樣的人佔據了她的所有回憶。
“朕有沒有告訴過嬌嬌,朕其實已經當過一輩子皇帝了,這輩子,你是朕唯一的驚喜,這五年,沒有你,朕彷彿回到了上輩子,但比上輩子更加痛苦。”
君澤辰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目光也變得悠遠而深邃。
因爲上輩子從來不曾得到過,所以不會經歷失去的痛苦。
“死在嬌嬌手中,似乎也沒有遺憾。”
君澤辰大手捧着她半張臉,眼神中都是蘇婧瑤看不懂的執拗。
蘇婧瑤垂下了眸子,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緒。
她沒有想過她回來後,會看到這樣卑微的君澤辰,他和他似乎越來越像了......
可是當初第一世的時候,看見卑微的君澤辰,蘇婧瑤心如磐石,毫無動容。
畢竟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
她一直用這句話警醒自己。
可現在眼前的君澤辰,她認不清自己的心,也的確下不去手。
蘇婧瑤眼底情緒複雜,她寧願現在的君澤辰不愛她。
他的愛,對現在的她而言,是負擔,會讓蘇婧瑤感覺自己背叛了和愛人的承諾。
君澤辰見她沉默,心中雖有失落,但聲音更加溫柔了些。
也許他能打動她。
“嬌嬌知道藍桉樹嗎?”
蘇婧瑤聽到藍桉樹,瞬間緊緊抓住被子,手指關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她知道。
有時候真是懊悔自己書看得多,什麼都知道。
君澤辰知道她博學,看她臉色微微一變,就知道她知道。
隨後親口唸出了藍桉的執念。
“藍桉已遇釋槐鳥,不愛萬物唯愛你。”聲音輕柔而深情。
有一種樹叫藍桉,有毒且霸道,會殺死身邊的全部植物,只允許釋槐鳥棲息在上面。
儘管君澤辰的兩輩子遇到了很多人,但能讓他願意停留和偏愛的只有眼前的她。
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唯一的追尋。
蘇婧瑤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老男人真是深諳心理博弈之道,他一番深情告白如同洶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擊着她的內心防線,讓她想要無動於衷都難。
現在就好像,若是她不接受他,倒顯得是她在故作矯情了。
蘇婧瑤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堅持些什麼,可如果她無法邁過自己內心的那道坎,無法將這輩子的君澤辰和上兩輩子的君澤辰視作同一人,她就無法接受眼前的他。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問題,既然你不肯放我自由,那我是否愛你也不重要。”
蘇婧瑤偏過頭去,白皙的脖頸繃得直直的,倔強地不肯看君澤辰一眼。
君澤辰心裡也明白自己不能操之過急,他們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無妨,朕會等你。”
他對她的耐心很足。
兩人之間沉默了良久,氣氛沉悶得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蘇婧瑤忽然想起了什麼,趁着君澤辰現在情緒穩定了不少,她開口問道:“你能放了離璟和鍾離鳴川嗎?”
君澤辰聽到蘇婧瑤提起那兩個男人,原本剛剛緩和下來的臉色瞬間又凝固了,眼神瞬間變得陰鷙。
只是他修長但是不捲翹的睫毛微微垂下,擋住了他眼底可怕的情緒。
不能嚇到她。
“不能,朕要把和嬌嬌相關的人和事都調查得清清楚楚。”
他的聲音冷硬,毫無商量的餘地。
蘇婧瑤雖然早就知道被他發現假死之後,再想要過上自由的生活幾乎是難如登天,剛剛和他一路騎馬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想了很多。
第一次能假死出宮,之後君澤辰不可能再給她任何機會,她也許真的只能留在他身邊,但是即使要留在他身邊,他就不能正常點兒嗎?
強制,霸道,是不是位高權重的男人都有這樣的毛病。
不管是離璟還是鍾離鳴川,都是她的朋友,不能讓他們二人因爲她坐牢。
蘇婧瑤用力推開他,臉色瞬間一冷。
“我想休息,去洗漱了。”
君澤辰一時不防備,被她突如其來的推搡弄得坐到了一邊。
蘇婧瑤起身走到外面,對一直守着的婢女吩咐:“打點水來。”
君澤辰就坐在牀上,臉色陰沉地看着她若無其事地行動,彷彿在自己的房間般,完全忽視他的存在。
她取下頭飾,首飾,動作熟練,然後毫不猶豫地走到屏風後面,準備沐浴。
這女人!
君澤辰咬了咬後槽牙,腮幫子鼓起。
那兩個男人就那麼重要,剛剛回來的時候都沒給他甩臉色,現在因爲那兩個男人卻對他冷着臉。
因爲蘇婧瑤佔了他的房間,君澤辰去了隔壁洗漱。
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蘇婧瑤已經安安靜靜地躺在了牀上。
君澤辰擡腳準備上牀。
蘇婧瑤瞬間坐了起來,雙手大大地打開,攔住了他。
“我想一個人睡。”
她眼神堅定,下巴微微揚起。
“這是朕的房間。”
君澤辰眉頭緊皺,臉色愈發難看。
“現在是我的房間。”
蘇婧瑤毫不退讓,眼神中透着倔強。
“朕一定要睡,你能如何?”
君澤辰轉動着手上的扳指,漆黑眸子就那麼看着她。
“嗚嗚,剛剛還說愛我,可是你的愛就是不顧我意願嗎?你根本就不愛我。”
蘇婧瑤開始裝模作樣地哭,手還假模假樣地在揉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你倒是把眼淚哭出來。”
君澤辰雙手抱胸,就看着她在那兒裝。
“原來陛下竟然想要看我哭,是不是看我傷心難過,你就高興了!”
蘇婧瑤的聲音帶着哭腔,提高了幾分。
君澤辰一言不發。
她在牀邊坐着,愣生生裝模作樣哭了一盞茶的時間,君澤辰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只覺得頭疼。
“朕明日就放了他們。”
君澤辰終於妥協。
蘇婧瑤擦眼睛的手一頓,隨後不動聲色地將手放下,臉上的表情瞬間恢復平靜,挪動自己身子到了牀裡側。
“我困了,休息了。”
說罷,就轉身背對着君澤辰睡下。
君澤辰這才上牀,大手一帶,將人緊緊抱進懷裡。
真切感受到懷裡溫軟的身體,君澤辰才恍然覺得自己沒有在做夢,她沒有死,她真的回來了。
深深吸了口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熟悉的味道讓他陶醉,圈住她腰的手更緊了些,彷彿生怕她再次消失。
嬌嬌,朕放不下你的,留在朕身邊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