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怕女人,得了恐女症,他偏偏相反,他是得了恐男症。
起初他針對楚傾玄,沈青雉當時也沒想太多,他對下人們態度也不好,她只以爲是性格使然。
是從什麼時候意識到的呢?應該是大哥回京時。
沈若愚回來後,軒宇這彆扭的性子,一方面想靠近,可……心底裡卻藏着緊張和懼怕。
當然若勉強解釋一下,也可以理解爲親人之間太久沒見難免生疏。可沈軒宇給她的感覺,更像是……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該怎樣去招架,拿什麼態度去對待。
對敵人,他可以痛下殺手,對下人,反正也只是下人而已,他不必在乎,可若是換成親近的,他就變得很笨拙。
甚至最近他和楚傾玄的關係分明已經慢慢變好了,可他每當對上楚傾玄,仍是那副欠揍模樣,似乎很不會講話。
也就是人家沒和他計較,不然真細摳起來,他簡直像見縫插針的找人家麻煩,不掐起來都難怪了。
所以……
這種事,還用猜嗎?
恐怕全是小時候陰影太深,才留下來的後遺症。
沈青雉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來,喝茶。”
“長姐?”
沈軒宇有點發懵,他是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的。
以往那些事……真的太不堪了,他真的不想提。
但瞞了這麼久,與其讓衆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爲他心疼,還不如攤開來,放在明面上。
這是他剛悟出來的一個道理。
沈青雉將一根手指貼在脣邊:“問題不是你想不想說,而是你姐姐我,我捨不得。”
沈軒宇一怔,倏地紅透了眼眶,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懂了。
長姐其實心明鏡似的,很多事,恐怕都猜到了,只是……
“其實也沒什麼。”
沈軒宇吸了吸鼻子,他低下了頭,“沒有長姐你想的那麼嚴重,而且……畢竟都過去了。”
他攥了一下拳,才慢慢鬆開,然後又摸了摸自己這張臉……
“我當初,我以前……毀容了,我自己弄的。”
“那時候還太小,起初幾年在賭坊,他們給我灌了許多藥,我漸漸就神志不清了……有次正好我生病了,病得有點重。他們就想着,物盡其用……”
於是將他賣給一個老男人。
那男人似乎是個有錢的老地主,是個員外,年過半百的一個老斷袖。
他當時病得稀裡糊塗,但他運氣好,對方差一點就得逞了,那是他殺的第一個人,是他親手弄死的,他還記得那血有多熱,滾燙滾燙的,全噴在他臉上了……
也是那事之後,他親手劃爛了他自己這張臉。
長得太好,在那樣一個地方,不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絕不是什麼好事,當然懲罰也很重,但都熬過來了。
“我沒事了,長姐,我只是擔心……”
沈軒宇幽幽的,徐徐地側首過來,目光落在沈青雉身上。
“我以前不敢講,一方面是以前那些事,不太美好……而另一方面。”
他神色複雜地笑了聲。
“我知道,如果你們聽到個一鱗半爪,一旦你們找準一個方向。別的人我不敢保證,可是長姐你,一定會去對付他,會恨不得將他,和他名下那個勢力,連根拔起。可是……”
沈軒宇搖了搖頭。
“以前京城有一戶姓高的人家,曾是皇后的母家,是當今的國舅爺。從前高國舅可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四國提起西涼,說文有高國舅,武有楚元帥。皇上和高國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兒時夥伴,對他很是信任。可就在前些年,那高國舅死得不明不白。”
沈軒宇諷刺地笑了聲:“對外謊稱是因生病過世的,可明明是死於毒殺。那時候京城風聲鶴唳,皇上讓人徹查高國舅死因,卻絲毫線索也沒有。紫門何等猖狂……竟連皇權,都絲毫不懼。”
而武安侯府,畢竟也只是個侯府而已。就算爵位高,可當年的高國舅,比侯府地位更高,不還是死了?
皇上曾讓人查這件事,具體怎麼回事,沈軒宇是不大清楚,他只知道後來不了了之,高國舅的死因也變成了病逝。
他不願長姐因爲他,惹上那些危險的東西。只有這件事,絕對不行。
所以這之前善意的隱瞞。別人都說,他沈軒宇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兒,可其實並不是,他自己心裡也裝這點東西,也在權衡一些東西。
沈青雉愕然了許久,才緩慢的,而鄭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沈軒宇打起精神來,似乎是爲了緩和氣氛,摟住沈青雉的臂彎,像往常一樣撒嬌說:“所以……長姐,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彆氣我瞞着你,沒告訴你。”
沈青雉一愣,才又一笑:“我氣你做什麼。”他只會讓她心疼,更心疼而已。
沈青雉伸出手,抱了回去,緊緊地抱了他好半晌,才又重重揉了一下他的頭,“年紀不大,心事倒挺多。以後別自己一個人藏着掖着。”
但也得老實承認,軒宇今日這麼坦誠,也叫她放下心口一塊大石。她知道軒宇曾被賣給一個斷袖……幸虧軒宇運氣好,她由衷的慶幸,至少還留一絲餘地。
不然……
沈青雉握緊了他的手。
……
沈婉竹一副文文靜靜的模樣,秀氣溫婉,但這會兒臉頰微微發紅,額頭碎髮被汗水汗溼。她摸了一把臉,才淡淡地瞥眼柳公子那頭。
“哼。”她扭頭就走了。
身後,柳公子早已沒了人形,癱在地上活像一條死狗似的,他整個人都麻了。
見鬼了這個沈婉竹!
對外人設是個病歪歪的千金貴女,可特麼的簡直殘暴的像個活閻王!
沈婉竹從後院回來,就看見長姐吃着小糕點,還往軒宇手裡塞了一塊兒。
她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好久才彎了彎眸子,揚起脣角走了過來。
可她鼻尖紅彤彤的,眼眶也有些發酸。
“長姐,軒宇。”
她拉開一把椅子坐在二人身邊,像往常一樣,和沈軒宇一左一右,將長姐夾在了中間。
沈青雉招了招手,立即有人端來一盆水。
沈婉竹洗了手後,才一笑,自個兒拎起一塊小糕點,學着長姐的樣子吃了起來。
“如何?”沈青雉問了句。
沈婉竹:“有我出馬,長姐放心。他那邊能問出來的,全都問出來了,至於問不出的,也沒辦法了。他畢竟只是個小卒子,離紫門核心還有一段距離。”
沈青雉拍掉手上的糕點殘渣:“你打算如何?”
沈婉竹垂眸一笑,才徐徐地看過來:“自是有冤申冤,有仇報仇!我武安侯府從不是坐等捱打還絕不還手的主兒。”
沈軒宇聽的臉色一緊:“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