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濟危機前，美華銀行就已經出售在歐美地區的資產，抽回資金投向亞洲，成功躲過了金融危機。
還在金融危機中投機了一把，賺了不少，如今美華銀行的現金非常充裕，而此前一直在亞洲和美華銀行競爭的花旗銀行、匯豐銀行等外資銀行反而處在困境中，日子過得難受着呢，不得不收縮投資，出售在亞洲的資產，做得事情和美華銀行差不多，效果卻大不同。
沙遜公司主要經營房地產業，並在江灣投入巨資，上海的樓市震盪，自然也被波及，面臨資金短缺壓力。
雖不至於像前些天那個炒樓破產的傢伙跳黃浦江，但匯豐資金困難，沙遜不得不依賴資金充裕的美華銀行，抵押房產向美華銀行貸款，硬着頭皮把江灣項目完成。
小嘉道理爽快答應：“沙遜公司在江灣項目關係到市政府的臉面，與其等到市長打電話騷擾我，不如我提前解決這樁麻煩。”
“那我就放心了！”
沙遜高興道，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感謝地看了小嘉道理一眼，爲了建設江灣和租界競爭，中國下了重本，美華銀行還給沙遜公司的江灣項目提供一筆兩千萬元法幣的授信。
這讓沙遜感動之餘，又有些心情複雜：中國財團的實力越發強大，對上海的控制越來越深入，沙遜公司像美華銀行貸款度過難關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金融、貿易、航運等外資傳統佔優勢的行業面臨中國企業挑戰，拿航運行業來說吧，輪船招商局在美華銀行、武漢造船廠、江南造船廠的支持下，用低廉的價格搶佔太古、怡和等外資航洋的運輸業務。
和輪船招商局協同作戰的還有實力更強大的民生輪船公司、南星輪船公司，這些華資航運公司不僅以更低的成本從上游的造船企業購買輪船，還得到政府的支持。上海、南京、武漢、廣州等沿海、長江新建的港口碼頭，都會優先交給這幾家華資航運公司經營。
更重要的是，由南中國鐵路網絡組成的鐵路總公司和南星輪船公司、民生輪船公司、輪船招商局合作海陸聯營。內地的貨物通過鐵路運到專有碼頭，然後輕易就運送到世界各地。這種優勢是英資怡和、太古，日資日清公司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彌補的。
只能說，中國工商業經過十年大發展後，完全成長起來了，一點都不害怕和外資在各行業競爭。
“租界保住了外國人的體面，讓他們依舊感到優越感，但這種地理隔絕越來越模糊，不能否認一個事實就是。這座城市方方面面已經被中國人滲透、控制了。”
沙遜對小嘉道理感嘆道，“這麼好的機會，美華銀行會唆使你們的盟友向英國人進吧？說不準還能把太古洋行收購了，聽說太古的狀況比沙遜公司還要嚴重。”
“嗯？美華銀行和太古洋行接洽也被你知道了？”
小嘉道理有些驚訝，微微一笑，臉上很是自信，一點都沒有否認對太古洋行的野心，“收購太古洋行一部分股份是好的，如果不成功也沒什麼大不了，把用來收購太古洋行的資金投入到輪船招商局。讓輪船招商局搶佔更多的航運市場，也能達到目的。”
和收購太古洋行談判相比，美華銀行準備收購匯豐銀行持有的粵漢鐵路股份。這事更爲重要。
具體做到哪一步，要看張靜江爲首的鐵路公司管理層，他們代表武漢政府和匯豐銀行談判，美華銀行從旁協助。
在稅警團、海關監督下，匯豐銀行無法利用中國海關稅款，光靠匯豐銀行本身的資金實力，是玩不過中國人的。
告別的時候，沙遜開玩笑道：“雖然不知道美華銀行怎麼擁有那麼充裕的資金，不過看到你混得那麼成功。這個國家正在崛起，我得考慮歸化這個國家。”
“嗯。經濟危機之下。西方各國國力衰退，要不是這個國家太大。北方還有不少問題，中國人很快會收復租界，大英帝國的印度巡捕無法抵禦武漢兵工廠武裝起來的現代化軍隊。”
小嘉道理點點頭，理解沙遜的想法。
猶太人沒有祖國，沙遜也不是女王的忠臣，匯豐、怡和等資本更沒有忠誠，他們這些年在中國大量投資，獲得豐厚的利潤。
如今面臨困境，只是因爲美華財團做好的準備，武漢政府和本土的幾大華資財團也早有準備，在經濟危機的情況下，沒有本土支持的外資反而弱勢。
“還是大老闆有先見之明，如果說他是所羅門轉世，我也相信。”
小嘉道理走出華懋飯店，一眼就看見似乎比往日冷清了一點點的碼頭，心想：歐洲、美國的碼頭會更冷清吧。
想到司徒南，心中就不自覺地涌起崇拜之情，要不是他，美華銀行就要損失慘重了。
哪像現在，雖然旗下的好幾家支柱公司因爲出口不利，面臨壓力虧損壓力，但美華銀行手握十多億美元的資金，可以輕鬆地調整產業，重新佈局。
事情還得從去年說起。
金融危機事前會議在新唐山舉行，這是一場秘密會議。
在董事會上，小嘉道理見到從美國回來的楚富以及司徒南的代表托馬斯，楚富從美國回來後當上美華銀行的總裁。
美華銀行效仿殼牌石油公司，採用雙總部模式，在南華和中國都有自己獨立的董事會，所以這是一場聯合董事會。
原來司徒南覺察美國金融市場泡沫嚴重，將會發生嚴重經濟危機，鑑於中國、南華和美國有重大貿易往來，貿易額超過百億美元，美國經濟動盪肯定會波及南華和中國，美華財團要未雨綢繆，其中重中之重是財團的核心——美華銀行要做好準備。
事關重大，小嘉道理親自發電到美國。得到司徒南的肯定回答，才相信楚富和司徒南的全權代表托馬斯。
美華銀行內部很快達成共識，接着又是財團擴大會議。最後是財團和政府的聯合會議。
武漢政府財長林一民、南華總理何文秀、南華財政姚宏民都出席了這場秘密會議，每個人都神色凝重。
司徒南雖然缺席。但他對財團內部的影響力依舊無人替代，只見他的代表托馬斯拿出一封信，凝重道：“各人，經濟發展有起有落，螺旋向上，一戰後，世界經濟繁榮了十年，南華、中國也在十年裡工業化取得很大進步。通過對外貿易賺到無數利潤，反過來反補國內工業建設。
尤其是南華，通過向美國出售橡膠、錫、石油等大宗貨物，在美國汽車工業大繁榮中賺到相當分量的一杯羹。
然而，好日子要到頭了！我就在曼哈頓，時刻能感覺到一場災難要來臨！
……
是的，沒有人比我更能體會這種恐懼，我更恐懼的是，如果我們不做好準備，等待我們的將是一場比經濟危機更嚴重的災難——美華財團取得的成果都將蕩然無存！
不要以爲我在危言聳聽。危機不僅來自內部，更來自東邊的鄰居，想想吧。一旦失去美國市場，原本就勉力支持的日本經濟將會奔潰，這個國家會迅速轉入戰爭。
到時候我們將如何自處呢？西方世界自顧不暇，一旦……狀況會比甲午更嚴重！”
“以上就是威廉先生的原話。當然，他還有一句。”
托馬斯讀完信，所有人都臉色凝重，夾雜着不解、懷疑，托馬斯一一看在眼裡。
雖然有些人已經看過那封信了，但依舊感覺形勢嚴峻。
“他還說了什麼？”何文秀問道。
“你們可以不信神靈佛祖。不信媽祖，不信上帝。但請相信我，暗夜君王會帶領他的信徒走向更光明的未來。”
托馬斯面無表情道。好吧。這話聽起來乖乖的，有點宗教的味道。
至於金融危機的原理，數據，華爾街的局勢，這些信息他在美國時候已經做了大量的調查，和美華銀行探討後也得到美華銀行的認同。
小嘉道理、楚富兩人，以及美華銀行的某位高級分析師都在會議上做了一一說明。
“沒錯，在我心中，他就是神明！擁有無上的智慧，在座的各位都是受益者，想想吧，如果沒有他在背後苦心經營，我們這些人一無家世，二來能力嘛，真沒達到驚才豔豔的地步，卻取得不敢想象的成就，換在古代，大家都是開國功臣留名青史了吧！
最重要的是，他沒錯過！”
林一民一臉肯定道，首先表示對司徒南決議的支持。
這一頓話，真說到這些人心裡去了，除了小嘉道理，與會的這些大佬們大多出身底層，美華財團和致公黨有今日成就，一半功勞要算在司徒南身上。
何文秀感觸最深，要不是司徒南，自己估計早就葬身美國鐵軌之下了。
除了武功高強、意志堅定，無論從政從軍，都不算才華出衆，卻得到命運垂青，獲得太多的榮譽和財富、權勢。
對司徒南，他一向是信任有加的，況且這不會影響自己的地位。
“看來事情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嚴峻，這麼重要的會議他都無法出席，顯然是走不開，美國那邊要出大事啊！”
何文秀說完，朝衆人點了點頭。
見衆人信任司徒南的判斷，托馬斯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是一場災難，也是一場機遇，我想威廉先生會很感激各位的信任，也會爲各位帶來豐厚的回報的。”
涉及到數百家大型企業，間接影響到南華、中國千千萬萬的企業以及無數資金，美華財團想轉型並非易事，統一思想後，林一民、嘉道理、楚富等人行動異常果斷，整體上都按照司徒南期待的方向發展。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新唐山、上海兩地證券交易所，美華財團持有的橡膠資產大量出售，歐美等地的汽車廠商和金融機構，以及本地的華商大量買入。
還有煤礦、輪船、鋼鐵等美華系的企業，他們都在1929年前上市，成爲南華和中國標普100的成分股。都不動聲色地拋售股票，從金融市場上套取資金。
蔣偉記隱隱感覺不對，雖然他不明確知道美華系大量出售資產。但金融市場上的波動已經影響到他的煤礦生意。
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他靈機一動。跑到吳曼麗裡請教，獲得一些模糊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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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煤炭交易量增長很大，美華電氣宣佈在南華和國內修建火力發電廠，煤炭可能會升值，我們是不是該買進煤礦呢？”
陳果夫被蔣偉記招來，說到兩家合夥的生意，他便向蔣偉記詢問道。
“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另一邊。弟弟陳立夫皺着眉頭反駁道，“據我所知，美華礦業公司似乎在出售煤炭，荷蘭人和江浙商人正在大量買入蘇門答臘煤炭。
還有南星輪船公司和爪哇鐵路公司這兩家用煤大戶，他們爲什麼不從美華礦業公司買下煤炭呢？這不是相互矛盾嗎？”
做過煤礦工程師，現在做陳記煤礦公司的總經理的他，在陳果夫跟着蔣偉記從政後，他就負責其蔣、陳兩家的生意。
兄弟倆的目光都落在蔣偉記臉上，將叔叔現在是南華的內務部副部長，掌管全國幾萬警察。神通廣大，消息渠道多得多。
蔣偉記思考了一會，自言自語道：“前些天首都秘密警戒。來了不少大人物，不是財政界的就是美華銀行的頭頭們，他們討論什麼不清楚，但肯定和現在的經濟局勢有關。
還有，經國在紐約也發回來電報，提醒我……”
聽他這樣一說，陳果夫兄弟臉色變了，變得凝重起來，陳果夫突然想起來當年在上海灘炒股時。輸得傾家蕩產，幾乎要去賣屁股的悲慘一幕。
與此同時。蔣偉記也想起了當年在上海炒股失敗的記憶。
雖說如今他正得勢，精力都放在政壇上。把生意交給別人打理，但也不想損失這千萬身家啊！
“這樣說來，我們得跟着他們了，他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陳立夫道。
蔣偉記和陳果夫對視一眼，點點頭，達成共識，儘快把囤積的煤炭賣掉。
或許從土著人那裡“買”來的煤礦太容易，又賺了很多錢，他們不想把煤礦賣掉。
……
美華銀行把部分資金轉到美國，準備投機金融市場，新唐山和武漢的致公黨高層也在商討未來的經濟戰略。
這種高級機密會議，蔣偉記還不能參與。
托馬斯參與其中，儘管他回到美國好些年，在南華和中國幾乎沒人知道他這樣一個洋人一度位居高位，參與兩個政權的建立，但何文秀、林一民等人都會托馬斯尊重有加，向他詢問意見。
“在接下來的經濟危機中，各國都受影響，損失是難免的，以出口導向性經濟的南華更是嚴重。
石油行業問題不大，橡膠、錫礦這類資源出口企業將不復過去十年甜蜜的日子，建議加大技術投入，擴大工業生產，內部消化產能。
而蘇聯是最大受益者，歐美對蘇聯的封/鎖將徹底瓦解，而斯大林建立工業帝國的決心相信你們早有體會，蘇聯人用廉價的木材摧毀了歐美的木材出口市場，將木材價格腰斬，南華也深受其害，將間接引發經濟危機。
同樣的，南華也是受益者，可以以更低的成本獲得歐美的技術、設備，而政府要做的就是學習意大利。
墨索里尼做的不錯，威廉先生很欣賞他。當然，致公黨實施的政策也有類似之處，政府都是經濟發展的主導力量，只是美華銀行在這幾年承擔了相當多的角色罷了。”
托馬斯在會議上把自己的觀點講清楚，這也是司徒南的觀點。
他告誡何文秀和林一民，不要有僥倖之心，致公黨政府要以更大的決心投資軍工業，因爲歐美列強勢力在亞洲衰退，也會把日本的野心釋放出來，未來亞洲的局勢會更加動盪。
何文秀聽完一臉嚴肅，和林一民對看了一眼，保證道：“美華銀行依舊會強勢，發揮深刻作用，但新唐山和武漢要接下來承擔更多的責任。”
“是啊，一戰後日本國防支出一直佔據不平衡的比例，打造出西太平洋最強大的海上力量！而南華中國兩國連艘戰列艦都沒有！”
林一民遺憾道。
不管司徒南預言的經濟危機到不到來，武漢和新唐山都有必要加快發展海空軍。
既然托馬斯提到蘇聯，就不得不提東北軍正和蘇聯爲中東鐵路爆發的戰爭，爲了處理這事，宋子文不得不留在武漢，總覽全局。
“聽說上海有人喊保衛蘇聯，這口號，連上海的白俄都不好意思喊吧？”托馬斯笑對林一民道。
中國真奇怪，居然有人喜歡受虐，不過這種行爲也符合某階級沒有祖國的說法。
“不過幾個無良公知和一些無知少年一廂情願罷了，不用政府出面，這些跳樑小醜就被愛國民衆人人喊打了！”
林一民平淡道。
“嗯，宋的報業集團做的不錯，大公報和時務報立場都很堅定。”何文秀點點頭道。
他最痛恨吃裡爬外，三觀不正的反骨仔了，在南華絕對沒有托馬斯說的那種事，敢爲土著伸張正義的“善良”人都不會活得很滋潤。
經過十年孜孜不倦的驅逐行動，南華的土著人口大量流失，不足千萬，而華人人口則增加到3000萬，成爲這個國家的主體民族。
新唐山、巨港、泗水等大城市，綠教被列入邪教，市區裡找不到一家清真寺，帶小帽子上街會被嚴懲。
衝突中，包括警察、士兵、政府人員在內的數萬華人傷亡，卻滅掉了兩千萬的又黑又綠的傢伙，他們相當多部分被流放到外島，要不就在東邊荷蘭人的馬咕嚕羣島上的種植園裡接受勞動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