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嘉明

自從遇到承澤之後, 嘉明顯得更加地懶散了,它一直保持着自己小獸的樣子賴在承澤的懷抱之中,索性兩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承澤也是一本滿足地抱着嘉明。

雷戰野提出要和簡默再次他上行程的時候, 承澤也加入了其中, 他只是撫着嘉明的背部, 無甚輕重地說道:“嘉明想要和你們在一起, 他喜歡你們。”說完,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看向雷戰野。

其實,就算是承澤說, 我就是要和你們結伴而行,簡默和雷戰野也並沒有什麼辦法來阻擋他。

彌合的月趴在樹梢, 這一站的停靠地是不死城, 放下鎖鏈吊橋跟着降下, 發出轟隆隆的聲響,走在吊橋之上, 向下斜一眼會發現下面是深不可測的深淵,迷濛的霧氣從下往上升騰着勾纏住行人的腳踝,再向上向上攀爬着,而路過的風一吹薄薄的霧氣消弭殆盡。慢慢地走近城門,黑鐵色的厚重的木門上面印着斑駁的黑色的血污上面還層層沾染着新鮮的血液帶着猩紅的色澤, 進入了不死城, 蕭瑟的秋風捲起一陣塵土飛揚, 這裡面並不是十分的熱鬧, 路上只有零星的行人, 行人之間也大不相同,魔修、妖修還有人修在路上行走着, 這三種不同的修者此時像是兄弟一般一齊走着,顯得十分的突兀,但是,大多數的還是形單影隻。

不死城的範圍是十分地大的,越是往裡面走,越是人煙稀少,房子就越是低矮,雷戰野帶着簡默去自己上次來到的地方去住宿,那是一個一層的平房,佔地面積只有兩間房間。嘉明變成了人形,和承澤一間房,而簡默則是順理成章地住在一間房。那位妖修、魔修和人修一隊的人,住的是雷戰野的旁邊,與雷戰野他們的喜靜不同,那一夥人顯得十分的喧鬧,他們玩着人間的賭博遊戲,酒香從他們的房間裡面飄到大街之上。

承澤躺在牀上,嘉明窩在他的懷裡面,他們都並沒有睡着,嘉明在吸着承澤身上的生氣,臉上現出餮足的神色,承澤臉色只是淡淡的,摸着嘉明的背部,帶着安撫的意味,他說道:“嘉明,學會控制自己的食量。”

“但是,嘉明好餓。”嘉明咕噥着,鼻子做出嗅的姿態,“嘉明好久沒有吃東西了,都怪承澤不要嘉明。”

“嘉明還記得我啊,”承澤將手移到了少年的臉上,細細地撫摸着,語氣更是溫柔,“是嘉明偷偷逃走的。”

“嘉明迷路了,在那裡等了好久承澤,承澤你都沒有來。”嘉明委屈地抽噎着鼻子,將頭埋在承澤的胸口,只是這時候他沒有看見,承澤是以多麼溫柔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那嘉明不偷偷跑了,陪着我吧。”

“那……嘉明要承澤,承澤要給嘉明好吃的。”貪心的小鬼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少年心性不知世事人情,只是因爲自己的願望被滿足而單純的快樂着,在承澤的懷中笑出了聲音。

“好的,給嘉明。”承澤颳了刮嘉明的鼻子,而嘉明溫順地擡起了臉,精緻的臉蛋突然在承澤的眼前放大,緊接着的是溼潤的感覺一閃而過。被偷了香的承澤並沒有什麼生氣的神色,眼神就像是被吹皺的一席春水,而始作俑者偷笑片刻就陷入了夢鄉。

被少年期的小鬼偷親了一口實在是沒什麼好在意的,世間有萬種情,親情,愛情,濡沫之情,對於嘉明,承澤只有想要寵着他的念頭,不由得想到在嘉明還是小獸的時候,白色的糰子總是在自己的視野裡面竄動着,身上帶着自己所沒有的勃勃的生氣。

而自己能夠遇到嘉明也算得上是上天開的一個玩笑,猶記得那是一個春風吹拂的夜晚。

承澤在一處原始的叢林裡面休息,他感覺到十分的疲累,經歷了太多的殺人奪寶的醜惡的嘴臉,讓他不再想要看見任何一張人臉,而內心的躁動在渴求着新鮮的血液,在殺死那些匪徒之後,他差點忍不住將那個無辜者一併滅口。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他需要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所以他蒼黃躲入了這片叢林。入耳的皆是飛蟲走獸的聲音,沒有人聲,也沒有人氣,在夜晚時會出現攻擊的野獸,但是這並沒有什麼大礙,想起來那是一段十分快樂的日子,脫離了俗世的紛紛擾擾。

然而,表面的安靜總是那麼容易就被打碎了,在一個十分安靜——安靜得十分不尋常的下午,叢林發生了暴動,走獸紛紛瘋狂了起來,他們相互攻擊着對方,撕咬着對方,用獠牙用前爪,極進所能地發動攻擊,像是刻骨的仇恨在那一瞬間被激發,而承澤也感覺到了自己的頭腦像是被灌輸進了什麼東西,身體的血液沸騰了起來,神智變得不慎清晰。

等到承澤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旁已經是一片狼藉,周圍是壘砌起來的走獸們的一圈的破碎的屍體,自己隨身攜帶的佩劍已經是滿是淋漓的血跡順着劍身不斷地向下流淌着,林子裡面只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剎那之間,承澤感覺到的是滿心的空茫,我本求修仙正途,反倒是犯了殺孽,但是這時候,耳邊傳來了小獸的微弱的嗚咽聲,細細的聲音,彷彿下一刻就要斷氣了一般。

是一隻小獸,就是抽噎着的嘉明,承澤一走近他,就被撲住了,指頭也被咬住,但是並沒有痛感。緊接着,小獸的哭聲也停息了,砸吧着嘴,一副很香甜的感覺。感覺上了脆弱的、無害的,白色的皮毛茸茸的,讓人不由得心生歡喜,而在其後承澤並沒有丟棄它,因爲在小獸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隻死去了的、與小獸長得一般無二的母獸,母獸早就已經死去多時,但是等待她餵養的孩子還活在世上。

承澤決定餵養這隻小獸,很快他發現了這隻小獸的不同,它非常地喜歡往自己的身上去蹭,後來才知道是在吸食自己的生氣,而且小獸的食量十分之大——他在小獸化形之後,爲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嘉明。

嘉明不只是吃承澤的生氣,還會吃亂七八糟的東西,食量超級大,有時候會化爲人形去做誘餌吸引野獸,然後再反過來將野獸吃掉,吸食完他們的生氣。這時候,嘉明顯出了驚人的狡詐來。

那是在一個午後,嘉明滿身的血液,混合着別的獸類的和自己,拖着一隻弱小的小獸回到了他們一直居住的地方。

承澤注意到這隻獸是一隻懷孕的母獸,嘉明將母獸放在一個臨時挖好的坑裡面,有時候回去逗弄它,而更多的時候確是將自己找來的食物投餵給母獸,然後就是長久地呆立在坑的旁邊。

承澤將嘉明抱在懷裡,到處跑了一天的嘉明昏昏欲睡,他問道:“嘉明很喜歡你抓回來的那小獸啊。”

“嗯,喜歡。”嘉明迷濛地回答道。

一切的出人意料,是在母獸生產完之後,嘉明將母獸從坑裡面拉了出來,沒有之前餵養它的一點耐心,而這時候承澤才注意到嘉明的指甲已經變長了,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將母獸抱到自己的懷裡,須臾之後再將其如破絮一般丟在一旁,相同的命運降臨在剛出生的幾隻小獸身上,他們更爲弱小,也完全不知曉應該如何抵抗。

承澤看着嘉明顯得有些陌生,青年一直以來都是溫和的臉在不自覺之中已經是滿是厲色:“嘉明,爲什麼要殺了它們?這不是你喜歡的嗎?”

“這是好吃的。”嘉明十分自然地回答,不明白一直以來溫和的承澤爲什麼突然責問自己,“嘉明喜歡的好吃的。”對於焰華獸嘉明來說,初生的獸對於他來說,是最爲美味的食物,純粹而沒有沾染人世間的任何毒物,而且他是挑好了一隻他認爲的最爲好吃的一隻母獸的。

“承澤不喜歡,嘉明就不吃了。”嘉明張大了眼睛,丟掉了自己的食物跑到承澤的身邊,討好地說道。

兩種矛盾的心理在承澤的心裡面大肆地叫囂着,一直以來他認爲的無辜的弱小的嘉明在他的面前顯現出殘忍的獸性來,讓他無法接受;但是嘉明一直以來的陪伴已經讓他離不開這個小傢伙了。

“我……”承澤摸了摸嘉明的頭,嘉明溫順地在他的手下磨蹭着,讓人更加捨不得對他做出什麼來。

最終,承澤並沒有將嘉明趕走,還是將嘉明留在身邊,但是不再允許嘉明豢養別的獸類。

出乎意料的是,不是承澤拋棄了嘉明,而是嘉明離開了承澤。嘉明獸類的直覺感受到了承澤對於自己的疏遠和隔閡,而在有一天任性地逃走了,然後悲劇地迷路了,被困在那個荒野裡面,沒有了食物,只能夠一遍一遍地循環用作畫餅充飢,知道如今和承澤再次相遇。

承澤再次遇到嘉明,熟悉的小獸再次回到自己的懷中,感覺身上的一片空缺在這時終於被填滿,讓他不由得將我在懷中的小傢伙抱緊。經過了那麼多年的陪伴、再經過了這麼多年的離別,心中想着的是,再也不要分離了。

夜晚時如此的安逸,引人不自覺地陷入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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