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成爲一個有作爲的人,他不想要再去經歷饑荒與失去,所以他也從不去得到,他只是安安靜靜的固守一隅,到死爲止。
餘未了低頭看着這冰冷的墓碑,似乎終於想明白了一樣,他伸手拂去了冰冷石碑上的一捧白雪,一陣寒風襲來,這幻境便也消失殆盡。
他看見了終點,那裡空無一人。
“餘未了。”
餘未了並不驚訝,他毫不猶豫的便跨了進去,孤寂的開始,孤寂的離場,沒有對比,沒有更好的選擇,他接受這個,沒有歡喜也沒有失落。
“餘未了,你還活着麼?”
隱約間他聽見了身後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甚至還能感受到一股生機的拉力在努力將他從這死寂的終點拉開,可是他已經厭倦了,他看過了自己這一生的改變,已經心滿意足。
“餘未了,作古墨在哪裡,你還活着麼?”
他沒喲停留,跨步進去,徹徹底底的成爲了無盡的死寂與空虛——
陸安站在餘未了的屍體旁邊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他低頭瞧着這具已經徹底冰冷的屍體,憤憤然地將手按在了他的額頭之上,緊緊閉上了雙眼,試圖在尋找什麼東西。
葉傾寒將這些看在眼裡,心中卻困惑非常——陸安現在在做什麼?他到底是怎麼知道餘未了的下落的?難道這些都和他現在的所作所爲有關麼?那這個東西……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功法?
《鬼佛陀》
莫名的,一本古籍的名字在葉傾寒的腦中閃現,他楞了一下,隨後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正按壓着餘未了額頭的陸安,抿了抿乾燥的脣瓣,有些難以置信。
難道陸安的《鬼佛陀》能做到這種事情?
他還能做些什麼別的匪夷所思的事情麼?
難道這就是陸安弒神的資本?那是不是同樣身《鬼佛陀》的修煉者方裘與顧曉白也能有弒神的資本?那麼……洛君塵臨時之後,這個事態又將會有怎樣的變化?
葉傾寒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現在的遊戲已經不是他們這種人能玩的起的了,這是一場‘天’與‘天選者’之間的鬥爭,而在此之下,纔是他們的遊戲。
從前葉傾寒在沒看見陸安的時候,只覺得這不過是另一場危機四伏的遊戲,但是如今他看見了陸安,也看見了他的所行所爲,這一場恐怖的天災與人禍便是他一手製造的,誰知道他還能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這不是他能控制的住的了。
離開纔是最好的選擇。
明哲保身,不如離場。
葉傾寒眯起了雙眼,扭頭瞥了一眼身旁的莫道衝,只見對方的神情也是罕見的冷淡與嚴肅,他便知曉了,這的確是一場該退出的遊戲。
“Fuck,FuckU!!”
還沒等葉傾寒做下決定,就聽見陸安在不停地說着些他聽不懂的話語,他聞聲看了過去,就看見這個男人正對着餘未了的屍體比着中指,非常不滿地樣子。
葉傾寒見勢不對,剛想後退一步遠離陸安的怒氣範圍,就看見陸安猛地一轉頭將目光放在了葉傾寒的身上,只見他雙手叉腰的思索了一陣,突然雙手一拍,說道:“你幫我個忙吧,葉樓主,我知道你惜命,跟我走你肯定是勝利的一方,嗯?”
“你說便是,葉某定當全力完成。”葉傾寒刻意忽略了陸安之後的提議,他不卑不吭地說着,心中卻早已忐忑不安,後背更是被冷汗密佈。
“幫我去把方裘或者書無痕的人頭取回來,誰死了取誰的,就說我陸安要用。”陸安挑起了眉頭,也沒有在意葉傾寒刻意忽略的後文,輕飄飄地說道。“幫我跑一趟腿,我這邊還有點事情要辦,你知道,我是一個明君,我沒什麼軍隊,我的心腹要在我的身旁不能去趕快遞員的活計,所以拜託啦,葉樓主,相信你,給你比哈特。”
陸安這才說完,就擡起兩手比了一個心型給面前的葉傾寒,葉傾寒這不聽後文還好,聽完後問就感覺一陣惡寒,下意識的他看向了身旁的莫道衝,突然發現對方也學着陸安的手勢給他比了一個愛心的模樣。
“……你在幹什麼?莫道衝。”
“給你比哈特。”
“滾。”
“哦……。”
莫道衝悻悻地收回了手,雖然他並不知道陸安所筆畫的‘哈特’意義所在,但是他本能的覺得這應該是一種……調侃性的示愛,簡單來說就是耍流氓,十分適合他和葉傾寒的這種令人尷尬又非常微妙的關係。
但是很顯然葉傾寒將他對於陸安的怒氣轉移到了他身上,這個時候莫道衝要是還想繼續下去那他估摸也是傻了,所以他只好默默地收回了手,低咳了一聲,表示什麼也沒發生。
這番動作雖然對葉傾寒沒什麼效果,但是似乎對於陸安的效果拔羣,他看着葉傾寒與莫道衝裡區的背影,眯起了雙眼,突然在原地拍着大腿無聲的笑彎了腰。
史叢生從後面看着這般動作的陸安,見四下無人,終於忍不住伸手附上了額頭,唉聲嘆氣的搖了搖頭:“主君,你不能這樣墮落下去了,想想我們剛結識的日子裡,你是那般的英武不可一世,而如今……。”
“哦,我帥累了。”陸安聽到這話,立刻直起了身板,低咳了一聲,有些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思索了一番後,突然理所應當地問道:“難道一個男神非得要保持神明光環嗎?像我這樣的就不能歇一歇嗎?反正我牛逼我說了算,我不管,我就是要這樣繼續下去,這樣過一輩子多好啊,不是嗎?”
“是,但沒有誰像你這樣要去弒神的,真的。”史叢生髮自內心的如此建議道,他誠懇地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請求自己的主君正經一些,可是對方彷彿聽不見一般,胡作非爲着,但……誰讓他厲害呢?
史叢生剛想徹底放棄這個想法,陸安就又正經了起來,表情就像翻書一樣變化莫測,他揉了揉笑得發疼——馬上就要抽筋的臉蛋子,嚴肅認真的雙手一拍,擲地有聲地說道:“沒錯,我也是一個大人了,好歹也是最大的boss,雖然不是什麼最聰明的,但也是個大boss,我要拿出反派的那種迷人又可愛的氣質,去征服天下所有的漂亮姐姐,然後左擁右抱走上人生巔峰,不能在這麼頹廢下去了,不然這一身的基佬氣已經快要被所有人看破了,我要走上直男的道路,誰也不能阻擋我。”
“主君,你自己在阻擋你自己的,放棄吧,直男對你來說還是挺遙遠的一件事的。”
“史叢生,我當年怎麼就撿了一個你這樣的隨從?你說,我當年是怎麼英俊神武天下無二氣度非凡超屌的把你從一羣人的圍攻中就下來的?我還是不是你的天神降世了??”
“……是,您是,您什麼時候都是。”
“GODD,我稀罕。”
陸安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就走向了與葉傾寒截然相反的道路上去。史叢生沒有任何猶豫地便跟了上去,也沒有去問爲何陸安要用步行這種方式去趕路,也沒有問陸安即將要去向何方。
他只是跟着,跟着,縱然對陸安的某些行爲非常的不贊同甚至是頭疼,但是陸安說的沒錯,當年在滅族之災中救了他的人,是陸安。
是這個人還是少年的時候,一人一馬一刀在人羣中三入三出,渾身浴血地將他就出來的,實在九死一生的前提之下,選擇了他的生命,而不是自己的生命的人。
從史叢生被少年陸安帶上馬背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了自己這一生的忠誠,他要隨着陸安前往任何地方,前往陸安想要去的任何地方,拋棄從前自己的姓氏,跟隨着陸安,做他一個人的忠臣。
而陸安也從沒有辜負過史叢生的信任,他從年少到了如今,就算有了自己的巴別塔理想國,身旁的人也只有史叢生一人。
似乎他也選擇了史叢生一樣,這輩子就算是去往地獄,也只是帶着史叢生一個人,同生共死,榮辱與共。
他們是絕佳的一對,世上再沒有什麼感情能比他們之間的還要牢固了。
走了一半,陸安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站在這片黃土地上眺望遠方,沉吟了半響,突然轉身看向了自己的隨從與朋友,揚起了一個微笑。
“史叢生,隨我去地獄走一遭吧,十八層地獄,每一層我都是要去的。”
“如您所願,我王。”
史叢生沒有停頓,而陸安也沒有猶豫,他彷彿知道這是一定的一般,對着史叢生伸出了手掌,卻在中途停頓,落下。
他收回了手,似乎知道這種形式的達成協議是在侮辱他們之間的感情:
“那會很疼的。”
“有你在,我怕什麼呢?”
史叢生與陸安同時笑了起來,在這片黃沙滿天的地方,他們的笑聲挺起來就像是絕望的吶喊,纏綿着天空與大地,直達雲霄與地底,彷彿在向着天地傳達一個訊息。
一個永生不滅的締結,一個堅不可摧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