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白目光堅定地看着面前的沈空冥,而後者卻沉默片刻,顯然不怎麼同意顧曉白的提議:
“那你得去雪域。”沈空冥在一旁雙臂環胸,提醒道。“莫道衝現在在雪域的另一個上古的戰場,遺蹟森林中過着隱居的生活。”
“他沒有。”軒轅無名搖頭否定了沈空冥的話,轉而看向了正堅定的望向他的顧曉白,也嚴肅的回道。“莫道衝現在在雪域中尋求一種東西,他稱之爲‘最後的寶藏’,前幾年他像着魔了一般,最後去了遺蹟森林,已經有數年的時間沒有音訊了——如果你想找他……。”
“有危險,我知道。”顧曉白點頭。“富貴險中求,我想要顧玄活……我知道我要付出。”
“好。”軒轅無名點了點頭,看向了四周的景色,沉聲說道。“那麼你就帶上你最寶貴的東西,我們離開這裡,明日就動身像雪域出發。”
顧曉白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眼角瞄見了沈空冥,他還在邊緣紋絲不動的看着底下,顧曉白想了想,獨自一個人走了過去。“你在看什麼?沈空冥。”
沈空冥在離開之前,同時又再一次深深的看向了顧曉白世界中的那塊詭異的虛空,最後仍然遏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他開口問道。“顧曉白,那地方是什麼?”
“那是一個世界,我早就說過的吧?”顧曉白眼神也望向了地下的那片虛空。“我雖然看不真切,但那是我從前的一切,我認識它就像認識我自己一般熟悉,不可能出錯,你想問什麼?”
“哪裡有什麼,能讓你這麼恐懼。”沈空冥低頭盯着那片虛無,似乎盯久了,他也能像顧曉白那般看的真切。
“準確的來說……它由五部分組成。”顧曉白嘆息了一聲,將目光從那片虛無中拔了出來,她知道再怎麼看也沒有用處,虛無之地是她無法掌控的地段,所以那些生命……可以說與自己有關,但又毫無關聯。“在我兒時的設想中,那裡有長生不死卻害怕陽光、依靠血液生存的吸血鬼。還有皮膚堅韌、力大無窮、並永遠與吸血鬼爲敵的狼人。也有肋生兩翼翱翔天際、帶來光明與希望的天使。還有自然的孩子,身手靈敏的精靈與人類……會製作機械的人類,甚至還有魔鬼,各式各樣的魔鬼,有的無頭有尾,有的蛇身人手,還有的……相貌猙獰,心懷不軌。”
“……這些都在那片虛空之中存在,是麼?”沈空冥第一次接觸到這些陌生的生物,聽上去非常……新奇,他看着那塊虛空,猶豫的問道。“他們很厲害?”
“有些很厲害,有些則不是。”
“那麼,如果一旦失去控制,他們會給我們的世界帶來何種災害?”
“……我不敢保證,但……可能是滅絕性的。”
“如果是顧玄的脾氣呢?”
“……。”
那一刻,顧曉白一把就扯住了沈空冥,一個念想過去,將自己的世界收起,回到了現實之中。
回到現實的那一刻,魔紋再一次回到了顧曉白的身軀之上,她的喉嚨被改造的不能發出人言,而身上的裂紋,因爲再一次使用了能力的緣故,增多了不少。
顧曉白低頭看着這幅身體的模樣,對着面前所有人咧了咧嘴,吼了兩嗓子。
——夭壽啦!
顧曉白一撇嘴,一下子就變成了‘最無聲的喧囂’,她瞅瞅軒轅無名,又瞅瞅沈空冥,最後再瞅瞅陸連,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哼哼了兩聲。
沈空冥輕笑了一聲,首先對着顧曉白伸出了邀請的手掌,輕聲說道。“得走了,還有不到兩個月神宮就開店了,你以爲我們還能像來的時候有花葬順風車,回的時候有顧玄的小飛機麼?”
顧曉白擡頭瞅着沈空冥,眨了兩下眼睛,沈空冥心領神會,繼續說道。“你的創造是獨一無二的,而我們的‘世界’也只是能在一定程度上作爲實力的比拼,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我們交通的工具還是馬車,慢悠悠,吱呀呀的那個。”
顧曉白聽後頓覺得屁股很疼,她猶豫了一會,墨墨跡你的等着沈空冥叫好了馬車,這纔不情不願的上了車,隨着馬車伕的一聲吆喝,他們在當天迎着黃昏日暮,離開了湘義城,向着雪域出發。
而這條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剛剛抵達寧遠城的葉傾寒耳中,飛鷹傳書,荒獸的力量不可小覷,當晚皓月當空,葉傾寒站在醉仙樓的頂層平臺之上,擡手穩穩的讓飛鷹落在了自己的小臂之上。
在他身後,站着的是方家少爺,方龍吟。
“她不像她,嗯?”葉傾寒一面展開了來信,信尾標清了來信人的名字:葉否。葉傾寒垂眸看過去,細細斟酌其中含義,對於信中的變故,葉傾寒心無波瀾,平靜的對着身後的方龍吟如是問道。“你說她叫,顧玄?”
“是,她自稱顧玄。”方龍吟上前兩步來到了葉傾寒的身側,偏後方,他擡頭望向了天邊的皓月,語氣是帶着些許的困惑。“她變的不一樣了,截然不同,我可以這麼形容她。”
“她是神女,命定不凡。”葉傾寒淡漠的冷哼一聲,他掃眼看過這人頭熙攘的寧遠城主道,眼尖的便看見了其中一抹熟悉的人影,挑了挑眉峰。“花葬今夜也在你這用飯?”
“是。”方龍吟恭敬的答道,很顯然,他也看見了人羣中正向這裡走來的花葬,他接到了預定,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不知葉樓主的意思是……?”
“你去轉告他吧,就說,他花家要來人了。”葉傾寒悠悠的嘆了一聲,話音落地,他的身影便變得飄忽起來,方龍吟感覺只是一個眨眼,葉傾寒的身形便隨風而逝,消失的乾乾淨淨。“司徒先生也該去和老朋友談談了。”
——東洲,舊皇城方家的帝王門,南海歐陽家的艦隊,中土葉家的傾承樓,北荒沈家的空冥山莊,極地花家的暗獄盟,商會邢家的不夜城,與那六位尚還在人世,便早已成爲傳奇的六名帝王,它們構成了整個大陸的局勢。
這,便是東洲如今的割據與態勢,他們將這片龍軒帝國的版圖瓜分,虎踞龍盤,在等待着四年一度的武林大會。
而極地花家,便是在這片大陸最寒冷的地方紮根生長,苛刻的條件造就了其每一代人隱忍的性質,但也磨鋒了他們的棱角,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花葬如是,花念破也如是,只是有許多的種子還在土中孕育,只等待機會的到來,隨後破土而出,迅速生長成爲一顆有一顆的參天大樹。
而那片遺蹟森林,便在雪域之中。花家的主宅,也在雪域之裡。顧曉白想要去找到遺蹟森林,就必須先行拜訪花家的老宅,而他們想要去遺蹟森林,就必須求得其花家的允許。
不過……若是有軒轅無名前往,這個過程大概會簡化很多——畢竟,如今在花家老宅中坐鎮的,是花葬的管家,亦是花念破先生的司徒沉水。
人稱,巫。
方龍吟想着,對於這段情報他並不想用大價錢來買,顧曉白與沈空冥去了雪域,可是真正花家的家主已經到了寧遠城,她要去那裡做什麼?方龍吟目色沉了沉,打消了指派蘇故夢前往探查的想法。
上一次他派的人幾乎就要死去,他不想把蘇故夢的生命再一次放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去,顧玄、龍澤,蘇故夢應付不過來,而他自己,也承擔不起失去蘇故夢的心理負擔。
方龍吟向後瞥了一眼緊跟身旁的女人,不動聲色的嘆息了一聲,他轉身下樓,對着蘇故夢淺淺地吩咐道:“去招待一下吧,故夢,我有些事處理,隨後就來。”
“好。”跟在方龍吟身後的女人點了點頭,便快步先行一步,走向了樓下,去迎接進門的花葬與花念破。
而方龍吟則站在後面,看着蘇故夢妙曼的背影,搖了搖頭,轉身進入了黑暗之中。
‘你若捨不得人,就不配做方家的門主。’
方龍吟的腦海中盤旋着其父方裘的話,他知道皇城的方家是要比任何人都冷酷無情的,可是他做不到,他放不下化鬼,也就得不到門主的力量,得不到屬於自己的世界。
那麼也就得不到權利,在上層……在他的交際圈中,得不到尊重——他曾與葉傾寒親密無間,直到後來葉傾寒承了其父的使命做了葉家的樓主,而自己?則帶着一個化鬼的女人,在這偏遠的沙漠之中,經營着一家破舊的酒樓。
這值得麼?方龍吟曾無數次在深夜中質問自己,可結果都是一樣的,他願意爲蘇故夢去放棄一些東西,一些……對於他來說,不如蘇故夢重要的東西。
可是方龍吟也在恐懼,他恐懼突然有那麼一天,蘇故夢不再重要了,那麼他就會失去她,那麼他就會失去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