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似乎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葉傾寒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顧曉白的身旁,那個鋼鐵牢籠對於葉傾寒來說根本毫無用處,唯一的用處似乎只是拖延了葉傾寒一句話的時間。
是的,只是一句話的時間。
顧曉白瞳孔一縮,他看向了身旁的男人,在神經迴路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便感受到了對方手中的那條黑色的鐵棍臨頭而下!
黑棍擊中顧曉白的那一瞬間,顧曉白是沒有感受的,似乎是這個力道過於強大了,讓顧曉白在被擊中的那一剎那間,所有的感官都沒有來得及感受。
在那之後,她的世界變黑了下去。
但又不是黑色。
這種死寂的感覺顧曉白簡直十分的熟悉,她看着四周的無望之黑,神奇的是,顧曉白似乎已經熟悉了這種感覺,她站在正中央,毫無感覺,也沒有絲毫的感到懼怕。
甚至說,顧曉白還能有空氣看看其他的人,雖然她看不見任何人。
“話說葉傾寒,下次我們能不能換一種方式來看看這個?死亡、死亡還是死亡,我似乎已經非常習慣這個東西了,下次我們能不能換一個東西,或者說,來一次‘人被殺就會死’的劇情,雖然看起來非常的智障,但是我們能不能不要隨隨便便在用死亡空間來嚇唬我樂?”
“……好的。”
顧曉白話音落地,葉傾寒就立刻出現在了顧曉白的面前,而四周的黑暗也在一瞬間點亮,看起來非常的溫暖,除了有一些空曠。
顧曉白四周環顧了一下,順手對着葉傾寒的四周指指點點,“那個,這裡,總得有一個沙發之類的,還有哪裡,得有一盆花……不不,還是花園吧,我們都喜歡花園,再來點可愛的小動物,這樣就看起來熱鬧一些了,對吧?”
葉傾寒沉默地看着顧曉白,看着她異常淡定地對着自己的世界東指西指,突然開始明白爲什麼顧曉白會被沈空冥喜歡的原因了——這樣的一個可愛的女孩子,除了不願意面對命運和糊塗一點之外,還是看起來很可愛的。
可只要看見顧曉白臉上那二十年流逝的痕跡時,葉傾寒就能想起自己的朋友:那個曾經爲自己赴湯蹈火的男人,那個曾經在沙漠理相遇的男人。
那個一見鍾情的男人,或者不是,他與莫道衝的感情已經超越了感情,但是本能的,對於自己理想的渴望超過了對於情感生活的需求,所以他們都各取所需,並在一起儘可能地去維護這個關係。
如今莫道衝爲了葉傾寒而自殺,他的一生卻只在顧曉白的臉上留下了二十年的痕跡。
葉傾寒覺得這非常的荒唐。
“所以我們接下來幹什麼,弄點下午茶像一個優雅的紳士談談未來嗎?畢竟……唔。”
顧曉白看着四周隨着她的言語而長出來的景色,滿意地點點頭剛轉身準備對着葉傾寒說些‘友好’的話題,就被對方捂住了嘴巴。
那一刻,顧曉白是有些驚恐的。
“如果你不繼續說一些荒唐的話,我們可能還會更和平一些。”葉傾寒沙啞的聲音在顧曉白的耳畔炸裂開來——是真的炸裂,最這聲音在顧曉白的耳畔直接擊打在了她的神經上。
這是貨真價實的疼痛。
“我們可以來談談你說的,‘人只要被殺就會死’的劇情了。”
顧曉白感覺渾身一冷,她動了動手指,一瞬間一陣白芒從的指尖炸裂開來,隨後化作了一條蛇形的白芒迅速地纏繞上了顧曉白的手臂——然後是全身。
這個過程很快,快到葉傾寒也反應不過來的地步。
“……對不住啊,我不想去做這麼智障的東西——你知道嗎?我受夠了這些,你爲什麼要把陸安的屍體替代了無爲刀?”顧曉白一個晃神,便順着理想中的地方來到了遠離葉傾寒很遠的地方。
葉傾寒一愣。
他也只是一愣,但是顧曉白從葉傾寒的神情中似乎發現了一點:葉傾寒不是因爲顧曉白躲開了他的這一擊而愣住,而是爲了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
就在顧曉白冷的那一瞬間,她聽見了風聲。
屬於葉傾寒的鐵棍的風聲——那是鐵棍麼?還是其他什麼顧曉白不瞭解的東西?
總之,它降臨了,以機器快速的速度。
葉傾寒的聲音又在顧曉白的耳畔響起:
“你似乎忘記了一點,顧曉白。”
顧曉白看着葉傾寒的的鐵棍臨頭而下,看看停在了她的頭上,那疾風驟然停歇,就像是末日前的安靜。
葉傾寒還在說:
“我之所以會前來,也意味着陸安的屍體已經放在了我預計的地方——如今這片海水即將褪去,而褪去之時……”
“便是惡魔重返人間之日。”顧曉白情不自禁地連上了話,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他身上有着無窮無盡的力量一般,那根黑色的棍子已經吸走了所有的光,也順帶吸走了所有的希望。
當真如此嗎?
顧曉白愣了片刻,便一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僅僅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她便來到了葉傾寒的身後,一個擒拿便將他捆綁了起來。“我見過巴哈姆特和他的手下,他們沒有感情,只知道前進,巴哈姆特不會允許新生的生命侵佔他的地界,到時候你也會死!”
“我也會死?我也會死。”葉傾寒大笑起來,像是聽加了什麼愚蠢的發言,顧曉白的這番言語徹徹底底地讓葉傾寒狂笑起來,沒有來由地,卻非常劇烈地。
突然,葉傾寒停下了發笑,他低頭看向了顧曉白的時候,臉上根本沒有發笑的痕跡,反而是一臉的怒容與嚴肅。
顧曉白下意識地感到恐懼,她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手心裡開始出汗。
“沒人會在意生死,我在意的是這個時代的墳墓,顧曉白,你和陸安一起害死了這個世界,只是爲了結束一個愚蠢的詛咒?這個詛咒能怎麼樣?害死一個人?還是害死兩個人……不,你們害死了整個東洲。”
葉傾寒說到這裡,有些歇斯底里,他指着顧曉白的鼻子怒罵道:“洛君塵的確是毀滅了上一個時代纔開創了這個時代沒錯,但是如果這種命運只是一個噱頭或者是一個所謂的導火索,那麼東洲並不會因此而滅亡,顧曉白,我就問問你,爲什麼你要爲虎作倀,來幫助陸安毀滅這個東洲?”
“你還有靈魂麼?你的靈魂究竟是怎樣的惡臭?顧曉白,你捫心自問,如果你連這點都意識不到,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我面前喋喋不休,像是一長者一樣來教育我呢?”
葉傾寒一句一句地逼問着顧曉白,而顧曉白卻像是被醍醐灌頂一樣,葉傾寒的這番話語句句戳心,但顧曉白卻沒有任何可以反駁的理論。
直到現在顧曉白才意識到,這種路也是有另一個走法的,他可以繼續地傳承這個詛咒,而這個詛咒真正能害死多少人呢?
一個人?兩個人,還是更多,十餘人?
這些人能跟整個大陸比起來嗎?顧曉白愣愣地看着面前怒髮衝冠的葉傾寒,她從沒有哪天像如今這般的迷茫與無措,她好不容易纔理解了陸安的苦衷,而如今葉傾寒的這般話語,卻又讓顧曉白開始懷疑自己所有的觀點。
這到底是對還是錯?該相信誰,又不該相信誰?顧曉白啞口無言,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葉傾寒,無所適從。
“顧曉白,你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哪怕一天晚上去思考自己存在的價值,或是哪怕一刻鐘,去考慮整個世界與自己的命運究竟是誰輕誰重?”葉傾寒步步緊逼,顧曉白寸寸後退。
她已無路可退。
“……我沒有。”顧曉白搖了搖頭,低聲說着,甚至帶着些哽咽,葉傾寒這番言語已經完全地刺激到了顧曉白,她從來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有什麼使命——似乎都是別人強行灌給他的。
這一路走來的時候顧曉白都在努力地去將這種東西遺忘,但是一個又一個人的死去,卻在中傷着顧曉白的心——這到底是爲什麼?爲了被人的野望與別人的理想?還是說這就是顧曉白的詛咒,這就是顧曉白的命運?
一個人的命運是不是可以被改變?
顧曉白一直在逃避,但是如今命運卻用血粼粼地事告訴顧曉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的僥倖,沒有任何的逃避可言,命運不可以躲避,也不可以逃離。
只能面對。
但是如今面對的時候,顧曉白又開始懷疑自己的整個人生。
在思索間,顧曉白沒有發現,但卻被葉傾寒悉數捕獲——他的世界在淡化褪色,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這個憑空而造出的世界便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而顧曉白還在沉思,似乎沒有發現四周的變化:葉傾寒看見了沈空冥走過來,走到了顧曉白的身後,站穩。
沈空冥的視線釘在了葉傾寒的身上,死死地。
而葉傾寒沒有動。
“沒關係的,顧曉白,沒關係的。”
沈空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