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二出聲質問之後,早已回來的薛蟠拔掉了身上的箭,心中怒火如黃河氾濫,堂而皇之地站在賈寶玉面前,賈寶玉身爲將領,軍令如山,本不需要解釋什麼,但他還是下了馬,拍了拍玉北冥等人的肩膀道:“焦老對我有機遇之恩,等此戰完畢,我會把他安葬在陰山,比鄰昭君墓,不墮了焦老爺子的一世威名!他是條漢子!”
“呸!賈寶玉,你別假惺惺地出來裝腔作勢,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一心只想貪圖功名,眼睜睜讓人去送死,你若有點情義,爲何不救下焦大?爲何讓一千老弱殘兵去送死?你說啊?!你說啊!!”薛蟠怒火沖天,鬚髮皆張,一向滑頭精明的茗煙在旁邊孤獨地站着。
石光珠、衛若蘭、倪二、柳湘蓮、晴雯……包括數萬大軍看着他們的將領,他們的主心骨,賈寶玉淡淡道:“有必要解釋麼?”
“怎麼沒必要?你就是色厲內荏!你就是做賊心虛!你個虛僞的王八蛋!活該千刀萬剮!我薛蟠看錯了你!”薛蟠衝上去,兩手捏緊了賈寶玉的衣領,怒目而視:“有種你給弟兄們一個交代啊!”
“想要交代?那你豎起耳朵聽着!你以爲我心裡好受嗎?你以爲我是故意的?你薛蟠以前是個什麼貨色你不清楚?就你自己來說,你需要這種磨鍊!茗煙也需要這種磨鍊!求人不如求己!我不能保護你們一輩子!就那一千老弱殘兵來說,他們上了戰場,面對狼人,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別無選擇!”
賈寶玉一把推開了薛蟠,指着他的鼻子道:“問題是怎麼死,纔會有意義,以他們的死換來三局兩勝,你說值不值?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迎難而上,沒錯,聽起來很殘酷!可是我有選擇嗎?焦大對我亦師亦友,對我幫助良多,我和他之間的感情,絕非你和他的酒肉朋友可以比擬!我爲什麼不救他?他生命無多,馬革裹屍何嘗不是他的夢想?何嘗不是他的最好歸宿?難道你要讓他毫無意義地像蛆蟲一樣地跟在我們後面老去?你說他願意嗎?”
“我爲什麼不出手?我一動敵方必動!你不看看對面十萬大軍,他們一過來我們都得完蛋!我手裡是數萬的生命!你說我該怎麼選擇?也許你會反問我不該答應這種戰爭,可是你想過那樣的後果嗎?我們衝在先鋒,勢必損失慘重!萬劫不復!我是將領,我是將軍,我的每一個命令都要深思熟慮,都要謹慎,小了說我掌握了數萬的生命,我要爲他們負責!大了說我們承擔了整個河套河西甚至內地人民的安全!我們只能勝利你知道嗎?”
“你明白嗎?”賈寶玉聲音艱澀沙啞地說完最後一句,提起了薛蟠的手慢慢放下,緩緩轉身,一步一步地騎上了馬,他的背影是那樣的暗淡無光,薛蟠怔忡地呆立當場,茗煙和玉北冥等人吞了口唾沫,柳湘蓮一直冷靜的模樣,冰冷如雪,衛若蘭也不取笑了,石光珠點了點頭,倪二悲涼地一嘆,晴雯捂住了嘴,嘩啦嘩啦地哭着,史湘雲當然不會讓她上陣,而晴雯也只是隱藏在後面,不讓人看到她。前方的火槍手早已丟掉了火槍,賈寶玉算得很準,中隊對下隊,狼人的老弱殘兵戰鬥力對比己方的,都是一樣的水平,故而只有被殺的份,慘叫聲,兵器交織聲依舊,己方數萬大軍卻集體沉默了下來。
九原北城的箭樓上,百里炎宇一直注視着戰場,喟然道:“賈寶玉此子果然用兵如神,說實話,讓他搶了某的風頭,我委實嫉妒不甘,我和他不是同類人,我從來不會把個人感情看得如此之重。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是蠢材,但是現下他能放下一切,專心應戰,我不得不說一聲佩服!”
“小王爺氣度胸襟不凡,宰相肚裡能撐船,小王爺的度量恐怕不是隻能撐船那麼簡單。觀這個局面,首戰勝利是毫無疑問了,眼下我等是要閉門造車,還是乘勝追擊?”柳芳問道,京城裡弱冠一輩的公子哥,人說第一是水溶,第二是百里炎宇,柳芳貴爲首輔的孫子,無關家族利益的情況下,卻以百里炎宇爲主,可見百里炎宇確實有能讓人折服的地方。柳芳也自知纔能有限,功勞當然要爭,但首功他是不指望的,還不如讓他們爭個頭破血流去吧。
“戰,當然要戰,公是公,私是私,我百里炎宇雖不是仁慈之人,但也不希望未來的江山遭受異族荼毒,等賈寶玉勝利之後,立即迎上去給狼人一棒,把準備好的桐油立即倒下去,檢查一下量度夠不夠,陳瑞文,你去負責此事吧。”百里炎宇淡然道,他聽出了柳芳話裡說他想蓄意謀反的意思,只是故作不知,陳瑞文領命而去。
“三裡外的城壕兩側需要埋伏二十萬大軍,堵住狼人的退路,扼住狼人的咽喉,迎頭痛擊,這可是最大的功勞,也是最艱難的任務,如此光榮的使命,馮紫英、候孝康、戚建輝、韓奇……你等快速從東西兩面的大門出去,抄小道包圍。”百里炎宇再次下了一條命令,水溶不在,該是他收權的時候了,本來壓陣的中路軍被派了出去,反而讓五萬左翼留在城中,自保包庇的意思不言而喻。候孝康和馮紫英等人即使不忿如此命令,奈何形勢比人強,只能應聲去做。
“馬尚,準備好投石機,千萬不能讓狼人爬上城來,陰山失守,本已罪大莫及,如果九原再失守,狼人禍亂河套,我等就只有被砍頭的份了。”百里炎宇肅然下令,馬尚連說不辱使命,忙去準備,百里炎宇站在牆垛之內,俯瞰萬里江山,城下金戈鐵馬,一時心曠神怡,似是不經意地聞道:“元帥大人的病還沒好麼?如此一來可不是事啊,凡事由我指揮,到時所有的屎盆子也會扣在我頭上,頭疼啊!”
你應該高興纔對,柳芳暗暗腹誹,佯裝咳嗽了幾聲,道:“元帥大人水土不服,還在城西府院歇息,在元帥大人離開之後,由副帥全權指揮,這本是規矩,沒人敢說什麼的。”
“水土不服麼……呵呵。”百里炎宇玩味地笑了笑,目光往城下一看,定位在賈寶玉身上,當下第三戰已經完畢,第一戰己方全軍覆沒,第二戰和第三戰狼人全軍覆沒,戰局不可謂不輝煌,己方五萬右翼先鋒士氣大振,百里炎宇的目光泛出了絲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