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遛彎”,無非是窯子裡的姑娘們,在窯頭、夥計或者老鴇的帶領下,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後在西城廣場、大街等人流量大的地方,招搖過市,招蜂引蝶。
那些姑娘們,衣服怎麼吸引人怎麼穿,話兒怎麼浪怎麼說,一般都是拿着手絹兒,搔首弄姿:來嘛!來嘛!大爺,姐妹花,母女,五十一炮,一百全套……來嘛!來嘛!
這便是起了一個廣告的作用,現在天香樓的窯頭毛測和毛斯坑雙手叉腰,大搖大擺走回天香樓,老鴇出去迎接,因爲他倆纔是天香樓的真正掌舵人。
姑娘們遛彎完畢,一般情況是回家坐檯,接客,在窯子裡叫做“燈會開始”,說的是暗語。這麼一大羣人,良莠不齊,鶯鶯燕燕,光那話聲就引得人心癢難耐,雄性荷爾蒙一大波一大波地分泌。
一時間一樓二樓的客人們都走了出來,想一睹姑娘們的“風采”,賈寶玉一拂袖子,淡然走至一樓大廳,茗煙、倪二、焦大也走了出來。
窯頭毛斯坑、毛測兩人攜帶着上百個姑娘,這些姑娘中不乏有好看的人,有的人甘之如飴,一臉快活,畢竟,賣那啥,客人快活,我也快活……有的人面色怨毒,興許是強買強賣來的,逼良爲娼,一直是窯頭和老鴇們的看家手段。
“你怎麼讓俺看看你的手段?”焦大深惡痛絕,眼神冷漠,斜乜着賈寶玉,想當初,戰火紛飛,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他和榮寧二公北伐冰雪,西打蠻荒,南踏十萬大山,才換來如今的河清海晏,國泰民安!
然而呢?天下是太平了!可是,堂堂國公世家的賈府,和這個天香樓沒有任何區別!俺是亂說的嗎?扒灰的是誰?賈珍!他還世襲威烈將軍!俺呸!連自己兒子的老婆秦可卿他都想上,他還是人麼?
養小叔子的是誰?還是秦可卿!他和賈薔偷偷摸摸,紅杏出牆,這叫什麼事?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原來是俺不該回來!俺情願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也不願面對這濁世的骯髒……和不堪!
可恨俺當時只會逃命的“仙風雲體術”,其他的招式平平,內功等級又跟不上寧國公,不能入朝爲將!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焦大緩緩閉上眼睛,兩滴老淚,啪嗒,啪嗒地落下,無聲,又似有聲。
“你看着便是!”賈寶玉劍眉微微一揚,衆人冷眼旁觀,天香樓的掌舵人毛斯坑和毛測父子倆,領着姑娘們對大廳之下的靈牌遙遙一拜,那靈牌上的名字,赫然是“管仲”。
焦大咬了咬牙,管仲和樂毅齊名,貴爲春秋戰國時代的權臣名相,如今……卻成了風月場所的菩薩,這是多麼大的諷刺!
如果管仲泉下有知,會不會氣得活過來,吐血三升,再氣得死過去?
毛測爲毛斯坑的兒子,他新買來的這些姑娘,才學完如何遛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實在應該好好“調教調教”,她們才能持證上崗,爲人民服務。
“今天天香樓不營業了,閒雜人等一律退出!”毛測大手一揮,老子新買來的這些姑娘,有幾個賣相不錯,必須老子親自****,又要調教她們,又要身體力行,老子忙得很,哪有功夫招呼爾等?
“憑什麼?老子可是出了錢,飯還沒吃完呢!”
“就是!什麼破店啊!麻痹的,老子已經硬了,褲子都脫了,你丫給我說這個?”
天香樓只是小本經營,來此的客人絕大多數出生市井,葷話連篇,毛測此舉惹毛了他們,一個個摞起手袖,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你急啥啊?我們還沒爽呢!
毛測向父親使了個眼色,毛斯坑便轉身出去偏廳,不久帶了百十號小弟出來,人人手掛長刀,青面獠牙,似乎土匪一般。這種場所背後,沒有黑社會,纔是怪事呢。
百十號人一出來,毛測心中大定,手提砍刀,對着一名還沒穿好褲子的客人,飛揚跋扈:“你剛纔不是叫得很厲害嗎?老子砍死你,有種你去陰曹地府告我啊!”
毛測一刀切去,那客人猝不及防,頓時身首異處,紅白之物四射,姑娘們掩面驚呼,客人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場面安靜了下來。
“堂堂一個天香樓,竟然敢公然殺人?還有沒有王法了?”茗煙小聲道。
“王法?”焦大冷笑:“天香樓的毛斯坑毛測父子倆,有都察院做後臺,只要不惹王公貴族之流,這些小蝦米,不過潑皮無賴和單身漢之類的,誰會吃飽了撐的,去爲他們告官?擊鼓鳴冤?”
茗煙和倪二無言以對,焦大在天香樓日久,熟悉這些並不稀奇,唯獨賈寶玉皺眉沉思,都察院?怎麼又是都察院?本公子纔打了裘饒和柳夏的臉,難不成他們還要往這裡湊?
天穹帝國設有都察院,相當於現在的監察部,都察院左右督察御史爲從一品大官,相當於監察部部長,一個監察部門,如此官匪勾結,皇帝老兒幹什麼吃的?
賈寶玉又想起林黛玉的父親,自己的姑父林如海曾經爲蘭臺寺大夫,蘭臺寺就是御史臺,御史臺就是都察院,林如海又被欽點爲巡鹽御史,是降官了,巡鹽御史,由都察院直接委派,相當於一個省鹽專賣處處長,正七品官員。
“小子!說你呢,你先帶頭出去,我們要調教下人!”毛測體態發福,居高臨下,刀尖直指賈寶玉,這小子一副小白臉,老子看着就是不爽!
“我說毛老闆,你們調教下人,我們就不能看一看嗎?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什麼事情是見不得光的?”賈寶玉淡淡道。
“對!對!我們就不能看看嗎?”
“你調教好了,還不是要給我們調教?”
“莫非你那活兒蚯蚓一樣,怕翻出來丟人現眼?”
“哈哈哈……”
一樓客人紛紛起鬨,毛測肥肉臉微微顫抖,握緊了砍刀,更加猙獰跋扈:“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怪不得我了,老子也砍了你!”
“麻痹的!給你臺階你不下,還踩鼻子上臉了?”賈寶玉冷哼一聲,屈指側彈,彈開了刀子,趁勢一腳,把毛測掀翻在管仲的靈牌下!
哐啷!
賈寶玉拔出長劍,比着毛測的脖子:“告訴你,本公子最討厭有人用刀子指着我的鼻子!就是皇帝老兒也不行!”
“在本公子面前玩跋扈?你比得過本公子嗎?睜大你的狗眼,看爺爺我怎麼收拾你!”賈寶玉的皮靴狠狠踩在毛測的肥肉臉上,趾高氣揚,飛揚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