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多久?”琉百葉只得弱弱的開口,說話的瞬間也才知道嗓子胡啞,乾裂的脣似乎因開口而扯得疼。
好一會兒丫鬟才端了水,卻不敢近她的身。
琉百葉也不計較,潤了潤嗓子,纔再一次問了同樣的問題,這一次,她急促的眨了眼才猶猶豫豫的說話:
“過了四日了……老爺夫人以爲……嗚……小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我這去喊夫人。”
“站着。”丫鬟的步子被她忽然清冷的止住,然後轉頭驚愕的看着她,似乎她的說話方式與情態令她陌生。
琉百葉放了手裡的水,低頭看着身上純白的布衣,肩頭卻依舊刺痛,她不禁自嘲,她這是被當做死人了麼?難怪一個人都不在身邊。
而她醒過來的片刻間,這一消息已經由暗衛一段一段的傳遞,迅速傳到了百葉宮於燕語芳樓,一衆人終於鬆了口氣。
琉百葉沒有讓丫鬟去喊尚書夫人,卻讓她拿了套衣裳,在她替自己穿上的空缺,淡淡的問着:
“四王爺與秋婉小姐如何了?”
身後的丫鬟手裡的動作頓了頓,偷着看了看自己小姐的臉色,卻看不出是生氣還是幽怨,只忽然覺得小姐似乎沒那股刁蠻勁兒了,也興許是傷口的原因,她只得小心的開口:
“傷得不重,卻也中了毒,皇上日夜守着,御醫們提着腦袋候着,今夜原本要將小姐……”
原本是打算安葬了的,卻忽然醒了過來。幸好丫鬟跟着小姐經歷過不少一驚一乍。
聽丫鬟這麼一說,琉百葉便知道葉寒定是在無人時給了自己解藥。
穿好了衣裙,她試着動了動肩,着實痛,卻也有些麻木,爲了不泄露身份,她只得依着病弱之勢,不作出表情,一直淡淡的說話:
“帶我去四王爺的營帳。”
丫鬟一聽,以爲聽岔了,呆愣的看着她,卻見她腳步往外,忙不迭的拉了她,開始了訓話:
“小姐!你,你都從鬼
門關走了一遭,怎的還這麼胡瞪呢,再怎麼癡情四爺,這時候糾纏是讓皇上不得不降罪於小姐呀!再者說了,小姐傷得如此之重,御醫都絕了口了,你忽的找去,不是讓人當奇事,萬一爲難於小姐可是如何是好?小姐,你可長點心哪!”
琉百葉只微微閉了眼,等着她說話,終於淡淡的開口:
“說完了麼?完了趕緊帶路。”
原本她不想多說,卻見丫鬟瞪着她不動,她只得忍着多說了兩句:
“我若不去,王爺若是昇天了,而我活了,人家就覺得合乎情理了?指不定還得陪葬了呢。”
丫鬟聽完皺着眉,似乎不無道理,王爺若是走了,小姐傷得如此重卻活了,莫不是證明小姐是怪物?
想罷她終於急急忙忙帶路,出去了幾步卻又纔想起琉百葉似的,折了回去摻着她。
行營似乎因爲這樣的插曲而悲愴縈繞,一眼看去,只有那個金黃帳頂周圍候着一羣人,垂頭喪氣,低眉順眼,直到琉百葉兩人走到了營帳門口,纔有士兵阻攔。
琉百葉在丫鬟開口前,弱弱的對着他,卻見士兵也如之前的丫鬟一般驚愕着。
她想也沒想,剛好免了通報了,也便越過士兵,擡腳進了營帳。
只是剛走一步卻又停住了,一碗湯藥從隔帳裡摔了出來,緊隨而來的便是一個悲傷而略顯蒼老的聲音:
“一羣庸醫!關鍵時刻盡是擺設!……漓兒啊,朕已經讓人請了聖手,你的毒會解的,一定會的!”
琉百葉微微低眉看着熱騰騰的湯藥,聽這話必定的當今天子了,一聲理智沉穩的皇上,竟也有如此失態,可知墨燁漓在他心目中的確重要,也可知,皇上疼愛四爺的話不假。
這麼說來,許配柳蔓的舉動是保護四爺,那麼說尚書的貓膩的確更讓她摸不透了。
走到榻前,看了一地的御醫,琉百葉腦子裡都在想這些,再近了幾步,她纔回了神,看着坐在榻邊弓着身子的男人,依然花白了
鬢髮,卻依稀偉岸。
地上的御醫見了她的腳,才狐疑的擡眼,而她已經到了皇上跟前,病弱卻清冷的聲音道:
“柳蔓見過皇上。”
她的話音剛落,一衆御醫才猛然齊刷刷的看她,眼裡的目光卻似見鬼般驚愕。
榻邊的皇上轉頭皺着眉,蒼老面容上一雙泛紅的眼,卻也一句話說不出來的盯着琉百葉。
她這才接着自己的話,免了他們幾番驚愕與發問,甚至把她扔出去。
“柳蔓也不知爲何,竟醒了,醒來之際掛念王爺,想着既然柳蔓醒了,那便是毒解了,王爺是柳蔓未來夫婿,但更是墨清棟樑,柳蔓只知王爺不能出事。柳蔓能醒,那周身的血該是能救王爺的,還有秋婉姑娘。”
她平穩、條理的說完定定的等着皇上吩咐,箇中緣由都說清了,他若是心疼墨燁漓就不會猶豫。
“對啊皇上!柳千金所言甚是。”
“皇上,王爺的毒刻不容緩啊,柳小姐既能醒,血液裡定有能解毒之物。”
“……”
御醫門的話嘈嘈雜雜,而皇上卻滿含另一番心疼,似乎從未見過哪一個女子能如此勇敢,爲一個未來夫婿豁出命去,甚至還要酒他的紅顏。這刁蠻任性的柳府四千金也不似傳言般可恨不是?
琉百葉終是拿了一邊的藥碗,毫不猶豫的劃了指尖,她沒那麼傻得去劃靜脈。
但也欣慰,在皇上臉上見了一絲感激。
“孩子,能堅持嗎?”血放到小半碗,皇上低頭問着她,她只坐在榻邊,微微點頭,只是卻有些暈眩。而到第二個半碗,去秋婉的血放到一半,琉百葉終是昏了過去。最後的印象只有御醫們胡亂的緊張與從帳外衝進來的七夫人。
相比於行營的陰沉,奢華的皇宮卻只是有些寂靜。
偏靜的怡修殿內,傳出微微急促的木魚敲擊,搖曳的燭火中才見懿妃端坐佛前,不住唸誦。她一身樸素宮服,素容胭脂不沾,擔憂盡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