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
正當陳季良僥倖於雙方既遠，己方能全身而退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海琛”號的動力系統由4座燃煤鍋爐、2座四缸三脹往復式蒸汽機組成。這些都是上個世紀的東西，都已經老舊不堪，若非平日裡官兵們保養得好，這艘中國最大的軍艦還能不能走得動還真不好說。
軍艦這東西，免不了有些縫縫補補的事與大大小小的毛病，各國都一樣。這修補在平時大可悠遊地做，可是在日艦逼近的緊要當口，它早不出毛病，晚不出毛病，偏偏在這時發生了。
一座蒸汽機的活塞不知怎地堵塞，讓正在努力退回的“海琛”號頓時減慢了速度。本來它的速度就比“九江”級驅逐艦慢得多，只一溜煙工夫，它就與艦隊拉開了距離。
艦長凌霄心急如焚，他不停地催促輪機長迅速處理故障。若是“比睿”號圍上來和它對打，自己的小身板可不是對手！海上不像陸地，還能有以弱勝強的奇蹟，也有地形等變化。在茫茫大海上，火力不足強，裝甲不夠厚，速度不夠快，那就只有等死吧。
倒是日艦，因爲“海琛”號的突然減速，讓他們大爲驚奇。望着作鳥獸散的中國驅逐艦及老爺速度的“海琛”艦，島田繁太郎大佐陷入了沉思。
從陸軍那幫傢伙們遮遮掩掩的戰況報告裡不難得出，原本孱弱的支那軍隊是真的有相當的戰鬥力的。雖然陸海軍一向有死磕的傳統，但是第2、第6各師團的實力也不是靠吹噓得來的。支那軍隊能夠在先前讓帝國陸軍有這麼大的損失，單憑運氣是無法來解釋的。
而且各種報道也提到了，支那軍人渾不畏死的勇氣堪堪可與向來自詡有武士道精神媲美，就在幾天前，就發生了在優勢兵力及計劃下圍攻支那軍而不得、竟被其死戰逃脫並反戈一擊大傷蝗軍元氣的惡仗。
這一仗之所以出名，還是要從陸軍部泄露到國內的“殺俘”事件擴散的。
可能支那陸軍的裝備比帝國陸軍好一些，但是支那人不怕死的意志是參戰官兵一致承認的。島田不相信，同樣是人民黨的軍隊，陸軍如此，海軍會怕死。
所以，擔心中國海軍有什麼陰謀便自然而然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海琛”號並不寬敞的艦長室內，驅逐艦隊司令陳季良、航海大副孫英奇，機炮大副楊超侖等都在焦急地商討對策。可惡的老舊的燃煤鍋爐，什麼時候不壞，偏偏在這關鍵時刻掉了鏈子，這可是要命的事！
不是怕死，而是明知道送死而去，殊爲不智。要知道張漢卿對於海、空軍的人才，那可是比陸軍的精銳五大主力軍還要寶貝：
從培養力度、裝備投入到戰略發展，咱們這位張少帥可幾乎都是親力親爲，幾乎要算得上是海、空軍的締造者和集大成者（不臉紅地說，這正是張漢卿所認爲的）。除了擔任主帥的楊宇霆、郭鬆齡來自陸軍，其他的副職與下屬各高級軍官都是根正苗紅的科班出身。
特別是海軍，有北洋水師遺傳下來的傳統，那要比由陸轉到海重新摸索出一條海軍建設之路來條件要優越得多。現在這些艦隊指揮和“大艦”的艦長、大副，都是未來中國海軍的橫樑之材，他才捨不得讓他們拼命呢。
不過形勢已經很嚴竣，再有遠大目標，總不至於棄艦而逃吧？如果是這樣，恐怕少帥也不需要這樣的“種子”吧？而且，自甲午海戰之後，中國海軍是第二次碰到宿敵。從心理上，年輕的中國海軍不同意逃跑；從軍種發展上講，未戰先怯不會養出好兵。
此時“海琛”號距離長山羣島中國基地不足兩百海里，只要能夠支撐住一個小時，就妥妥地進入渤海艦隊的海軍航空兵的作戰半徑內----蛋疼的五百一十公里半徑啊！雖然這個時代的水上飛機與陸基轟炸機能否對“比睿”號這樣的鉅艦造成威脅不知道，但好歹也能給它增加點壓力不是？
因此，陳季良一邊緊急發電艦隊司令部要求支援，一邊向開始減速的麾下驅逐艦發旗語，要求他們向兩翼展開並迅速後退。
因爲是旗語，等同於明碼了，這一切都被在望遠鏡中細細觀察的島田看在眼裡。他冷笑着說：“支那海軍想憑這麼一點軍艦誘惑我進入？就是前面有萬丈深淵我也敢闖進去！”
“比睿”號船堅炮利，對面的整個艦隊都圍上來他自信分分秒秒全殲了。不過因爲有第17驅逐分艦隊的覆滅，他雖然如此說，卻也小心翼翼地不敢逼近太近。直覺告訴他，支那海軍一定有陰謀，面前的這支小艦隊不是自己對手，可是其它的呢？
這個年代海上偵察的能力有限，除了望遠鏡的視線，就是情報和偵察機的使用了。情報裡，中國海軍的底細被查得一清二楚，水面艦只作戰能力有限，但是18艘潛艇不可不防。難道是？島田想到此，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好狡猾的支那人，故意示弱想引我艦到他們的潛艇伏擊圈中去！”
這是他自嚇自了。這偌大的海面上，除了大山一般的“比睿”號，就是螞蟻似的十艘中國小艦，連潛艇的半個影子也看不到。可是，潛艇神出鬼沒的突襲戰法，不就是鉅艦的噩夢？不可不防！
不知不覺中，島田就爲自己樹立了一個強大的對手。也是，離德國一艘潛艇擊沉英國三艘過萬噸的巡洋艦的輝煌戰例只過去了14年，作爲海軍，不會不熟悉這個教訓。中國海軍雖弱，但真的若被他的潛艇伏擊了，巨大的傷亡代價不談，這個恥辱百死莫贖。
所以“比睿”號加大了觀望的力度，也不自覺地進行了S彎行進，所帶來的結果就是，它的航速明顯減弱了。
這也讓“海琛”號獲得有限的一線生機。只是，由於先天的缺陷，即使日艦不能夠全速前進，它不沒辦法逃脫日艦的追擊。十分鐘之後，兩者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近，已經進入日艦主炮的射程了。
到這個份上，如果島田繁太郎還猶豫着要不要開炮，那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日本海軍軍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