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走下神壇的皇帝

現在保皇派的要求,已經從怎樣放皇后離婚到如何保證皇帝不被審判上來。不管什麼罪名,也不管這個罪名是輕是重,只要溥儀被審問,那就是把皇帝拉下神壇,復辟大清國最後的美夢和機會也就破滅了。

所以溥儀的律師堅持認爲,依據民國政|府和晚清政|府達成的《清室退位優待條例》第一條,“大清皇帝尊號不廢,民國政|府待之以國外君主之禮”,按照法不溯及以往的原則,所以溥儀應該依法享有豁免權。

如果這一條得逞,那麼其它各項都將不是問題。本着對等讓步的原則,溥儀答應嗣後移居頤和園,並同意與皇后離婚,無條件。這一條同樣也是在當初的優待條例裡提出的,只是沒有規定廢帝退出紫禁城的時間。

現在,保皇派拿這條做交換,已覺得誠意十分。

就是在人民黨內部,特別是年紀稍大經歷過大清思想薰陶的如張作霖、吳俊升等人,覺得應該適可而止了,畢竟,在他們心裡還有一絲對皇家的崇敬。一個廢帝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適當地給他一點待遇也是曾經做臣子的一點感情,還能讓外界看到民國政|府的寬容。

另外認可前代的條約,也表明他們的這個政|府與前是一脈相承的,有政治上的意義。

但是張漢卿絕不同意,他認爲此時正是把皇室打倒的最好時機。民國已經成立快十五年了,還讓它戴着那頂腐朽的帽子是對思想的禁錮,不打碎舊的盆盆罐罐是無法在世俗上使中國煥發新春的。而且,如果最終結果如他所願,有兩重好處。

一是鬥倒了“情敵”----當然溥儀他還不放在眼裡,只是可以在心理上讓婉容得到解脫,不會整天想着皇后偷人生子這檔子事而心事重重,這樣對孕婦、對孩子都不好。

二來也是最重要的是這樣民國政|府給皇室的400萬元年費,現在可以合法地充公了。對搞經濟建設一分錢都要掰成兩瓣使的他,這筆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記住,是每年!

對比人民軍大規模裝備的75MM野炮和山炮,一門價值2000大洋,也就是說,光國家給遜帝每年的生活費,就可以裝備37個炮兵團!現在這筆錢是徹底省了。

無法說服張漢卿,張作霖只好用他自己的方式表達他對皇室的尊重。所以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他驅車來到秦城監獄,拜謁半服刑的溥儀。

說是半服刑,是因爲法院還沒有最終判決下來,所以現在只掛個嫌疑的罪名作司法禁錮;此外由於溥儀的地位及其影響,法院也經人民黨中|央政治局同意,允許從紫禁城派遣幾個日常服侍他的太監跟蹤服務,誰讓溥儀過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呢?

另外,也破例允許他的幾位保皇派師傅每天來探望他,給他施壓、也防他走極端,畢竟在心裡面,張漢卿可不想把他逼死。

新中國成立後都顧忌影響而給罪行累累的他重新做人的機會,現在封建思想的陰雲還籠罩在中國大衆頭上、他且罪名並不重,怎麼着也要表現出人民黨政|府的大度啊。

雖然是輕車簡從,民國政|府的最高|領導人來此,必要的扈從及防衛措施還是驚動了溥儀一干人。相對寬闊的牢房裡忽然清出之前很多“不相干”的人羣之後立刻顯得清爽多了,然而陡然森嚴起來的氣氛讓溥儀大驚失色,連稱:“這是要殺我了嗎?!”

未等驚惶的他知其所以然,張作霖已經大踏步走了過來。四目相對,雙方無言。

溥儀正在盤算着如何稱呼他,“是張主席、張司令還是張大人?”那邊張作霖已經推金山拜玉柱伏地給他行了臣子覲見皇帝的大禮,趴在地上就磕了一個響頭,畢恭畢敬地問道:“皇上好!”

溥儀做夢也沒想到張作霖能給他磕頭,受寵若驚之餘,趕緊彎腰扶起張作霖,連說:“張元帥好!”

不用奇怪他們之間會發生這個事,用我們的眼光當然無法理解他們的心思。但考慮到中國歷史悠久,自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稱皇帝,到1912年宣統皇帝退位,皇帝在中國存在了2132年,再加上從周朝就開始強調忠、孝文化,皇帝身兼天子、國家領導人和大家長多重角色,在人們的思想中根深蒂固,人們都會本能的給予尊重;

二是因爲民國初期,掌權的人物大都出生於清末民初,都受過傳統文化的教育,雖然在政治上不能接受皇帝,但在思想上還是自覺地給予尊重。

張作霖免不了受此薰陶。

覲見之禮畢,張作霖恭恭敬敬地說:“我今天來看看皇上,是儘儘臣子的本分。皇后這個事已經鬧了很多天了,現在外邊傳得沸沸揚揚得很不好。犬子抓住這個事不放,思來想去,我也沒有辦法。我和興權、輔臣他們商量着,要妥善解決只有快刀斬亂麻,免得越拖越大。

強扭的瓜不甜,皇后要離婚那就離吧,我再勸勸她讓她顧忌下皇家顏面,但檯面上就不要再提了;皇上前次離京是實打實的沒法子爭辯,那就認吧,反正罪名也不大;

至於歲支這筆錢,我看是沒法子談了,誰讓上次張紹軒(張勳)打事情搞砸了呢?這些都不是事,皇上同意之後我就下一個特赦,諒別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以後,我會從我的收入中每年拿十萬出來給皇上生活。沒有紫禁城這個大屋子,帶幾個傭人足夠生活的了。至於宗廟陵寢奉祀、德宗(即光緒)崇陵所有產用經費這一塊都不變。是否可行,請皇上斟酌。”

還斟酌什麼?溥儀怕的不就是入罪從而喪失一切優待嗎?現在外界已經漸漸形成一種輿論,就是經過張勳復辟,廢帝被趕出紫禁城有其合理性,應該被“淨身出戶”。

現在有張作霖這個好臣子給了一條生路,焉有不準之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幾次提審的經歷他也清楚,民國政|府內還有幾個老傢伙對皇室還是有感情的,如果換作張漢卿那一撥年輕權貴,他這個皇帝註定是沒好果子吃的。

爲免夜長夢多,還是答應了再說吧。這裡的條件雖然比其它的辦室強多了,但關在這裡不知明天的事還是挺嚇人的。有老張的特赦,人身安全是沒問題吧?

搞定了皇帝,皇后那邊也要息事寧人吧,畢竟有些罪名是皇后作的證。本着盡一盡臣子最後本分的想法,張作霖又趕到婉容那邊。

不過這次,婉容絕對不同意他下跪了,她撫着已經隆起的小腹:“張大帥,婉容受不得您的大禮,您這是折我的壽啊!您說什麼我都答應,只要漢卿那邊同意。”

見事兒辦得如此順利,張作霖也不去回味皇后嘴裡那滿含親暱的“漢卿”了,興沖沖地找張漢卿協商去了。別說,他的兒子和皇后那點事,還真沒人告訴他。一是這事兒畢竟就小圈子內有點影響,外人是不知道的;二來這種狗屁倒竈的事,誰向他這個國家領袖說幹什麼?

倒是張漢卿聽到這個消息後哭笑不得,你一個國家|主席、人民黨軍委|主席竟然去拜前清的皇帝,傳出去人家怎麼講這個民國政|府?還要拜皇后,這不成了公公給兒媳婦行大禮,她敢受我讓她在牀上好看!

不過老爸都出面了,這個事就不好再追究了,搞下去還不知會出什麼幺蛾子呢。

雙方私下裡達成協議,所以溥儀最後作了妥協也是情理中事。作爲妥協的結果,是溥儀完全同意婉容的離婚要求,不帶任何條件。

當然,張漢卿給他開出的條件是:婚,是一定要離的;罪,是一定要承擔的,刑,是一定要服的,但會在適當的時間有特赦;他之前所享有的全部待遇,一定會撤銷的。

所以接下來對溥儀一案的審判的進程迅速加快:廢帝在日本人的蠱惑下意圖在東北建國,犯了分裂國家罪,但鑑於其深處宮中,不知皿煮國家的意義,客觀上也沒有造成很大的過失,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與婉容離婚一案,由於雙方都同意,因此離婚成立。

判決那天,審理溥儀的中院人山人海。

講起來,叛國罪有點重了,他無非是想搞另一場形式的復辟。跟日本人混一起,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這一點,張漢卿早就警告過他了。不過張漢卿不是那種把事做絕的人,對於這種本身能力不足卻又佔有很多資源的人,他的利用價值還有。

於理,對於一個“未遂”的投敵者,不適用死刑;此外,也顯示不出民國政|府對於《皇室優待條例》法約的尊重。

於情,這是一個弱勢的皇帝在脅迫下本能的反應,那兩顆炸|彈之事已經說明,他也是無可奈何。而且出走並不意味着叛國,只是爲人民黨所造出的國內的輿論所不容。張漢卿已經弄了人家老婆,總不至於要把他的人也弄沒了----他也是個可憐人吶!

溥儀對判決結果表示服從,並表示不上訴。當他親口認罪並同意與婉容離婚的那一刻,等待在旁觀席上的各方都用自己的理解表達了感想。保皇派視之爲是皇室正式沒落的標誌,女性解放團體認爲是女權主義的勝利,而中外記者們都從中國歷史的意義解讀爲皿煮的勝利。

而民國法院在這起案件中,已經徹底把他視作普通的公民。經此打擊,清朝皇室在國民中的地位急劇下降,三皿煮義革命取得完全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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