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嵐這是什麼情況……”路過的成實她似乎完全沒看到,只是自顧自的繼續往前跑,搞得成實同學一臉茫然。“殿下,她怎麼了?”
“別跟我提她……”此時,穿戴完畢跪坐着喝茶的政宗額頭默默順下三道黑線。
“……殿下您今天很反常啊,你們怎麼了?”
“……什麼都沒有……”政宗握着杯子的手這麼一用力,面前的成實好像看到了杯子正趨於碎裂。
“呃……那好吧……”成實一見情勢不好,趕忙叩首拜退。臨走還不忘提醒一句,“殿下,杯子……”
“怎麼?”
“要——”
“啪!”杯子碎了。
“……”成實扶額,果了個然啊!“殿下您的手沒事吧?”
卻見他面前的主公,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搖搖頭,把手中的碎碴兒丟在一邊。“無礙。藤五郎,你沒事的話就先出去吧。”
“是。”成實還是不準備追問了,畢竟這是那兩人的問題,自己還是不要多嘴的好吧?但是他其實很好奇,爲什麼緋嵐是瘋瘋張張的興奮狀態,而他家殿下卻是愁苦哀怨——一臉被吃幹抹淨了的表情呢?
難道政宗殿下被佔便宜了!?
但是對方是女孩子……怎麼說也不太可能吧?
成實就這麼很輕易地否定了那個正確答案,以至於這個問題就這麼成了懸案,使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等到緋嵐手腳無力覺得跑不動了的時候,低頭看看,才發現胸口已經漫出紅色——感覺應該不是鼻血流多了,而是傷口流血外加鼻血流多了。雙重失血讓她的頭有點暈,趕忙停下腳步來扶着牆穩住身體,心想着等到回家一定要讓夕子再給她做些紅棗羹好好補補血。
不過也得先回到家不是——
她有些累了,靠着牆緩緩地坐了下去,而她沒看到的身後,牆上被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重重的舒了一口氣,擡頭望向那碧藍的天空。天上可能有云吧,氤氤氳氳的那淡淡的水藍色,真是純淨到讓人難以挪開視線。陽光灑在她身上,卻感覺不到灼人,反而只覺得暖暖的好舒服,微微驅散失血所帶來的寒意。
“糟糕了……好像站不起來了……”緋嵐覺得坐在這裡終究不是什麼辦法,於是掙扎着想要起身,但無力的手臂卻怎麼也無法支撐她起身的力量。
緋嵐深切的感受到她今天的失誤,第一大失誤,是怕弄髒騰霜而沒有騎馬。第二大失誤,則是怕別人看到她的鼻血橫流而選擇走這種陋街小巷。
她依舊擡頭,仰望着天空。不僅那抹水藍模模糊糊的看不明細,就連顏色也慢慢加深。緋嵐感到了濃濃的倦意,便閉上了眼睛,決定先小憩一番。
“姑娘……”隱隱約約的,她聽到有聲音在耳邊輕輕呼喚。“緋嵐姑娘……快醒醒……”
“……”她掙扎着睜開眼,雙眼卻對不準焦距,只能感覺面前似乎有個人——擋住了陽光帶給她的熱源。
“緋嵐姑娘,你怎麼受傷了?”
她想開口說話,蒼白的嘴脣卻只是微微顫抖着。
“緋嵐姑娘你忍着些,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館。”那人似乎略一猶豫,但還是彎身打橫抱起她,緋嵐將腦袋靠在他的胸口,昏脹的大腦思索了半陣纔想起到底誰會用“緋嵐姑娘”這個稱呼來叫她。
那日建初剛入米澤城,道路並不熟悉,就恰巧迷了路走到這陋街來,若不是這戲劇性的迷路,恐怕世上就再無毒蜘蛛,也沒有最上雲姬和以後的故事了。
等到緋嵐醒來,已經躺在自己房間的被褥中了。坐起身子,看看身上新包好的繃帶,以及她身邊放着的那日思夜想的——紅棗羹。
哎呀,夕子真是體貼!
緋嵐想着,就端起碗來喝着還溫熱的紅棗羹。等到吃完,卻還不見夕子出現,索性拽了一邊的羽織裹在身上,起身出門。“緋嵐你醒了?”剛出門走了不出半米,少女的聲音就突兀的傳來,嚇得她一哆嗦。
“……夕子,你敢不敢別這麼神出鬼沒?”緋嵐回頭,安撫着脆弱的小心臟。
“什麼叫我神出鬼沒。”夕子似乎還很不滿似的,把手中的湯藥交給她,又將緋嵐身上的羽織裹得更緊一些。“你才神出鬼沒呢!說去找大殿了,結果又不知道跑哪野去了!傷口都崩裂了,滿身是血的回來嚇死我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緋嵐端了湯藥一飲而盡,“說起來,建初呢?”
“建初是誰?”夕子接過藥碗,“是送你回來的那個異鄉人?”
“是啊!就是他!”緋嵐有些着急的追問,“他人呢?”
“哦,我安排他住在客房了,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哪有沒等你醒就趕他走的道理。”夕子淺淺一笑,“再說,就算他起什麼異心,我一個人也應付得來。”
“他沒你想的那麼壞。”緋嵐嘆了口氣,“他少說也是個沒落官宦,文雅彬彬的,我看倒是比你這個亡國公主都有貴族風範。”
“你說什麼——”
“啊不不,沒什麼沒什麼。”見勢不好。緋嵐趕忙擺擺手,“我剛纔啥都沒說!”
夕子聽了,也只是冷冷一哼,吊眼一揚頗爲不屑,卻終究沒有再言語,只是一個轉身就消失了——看來用忍者來做侍女真是有些屈才了。
緋嵐到了客房門前,輕輕地敲了敲。“建初,我是緋嵐,可以進去麼?”
“哦,緋嵐姑娘,快請進!”話音未落,門就被輕輕拉開了,那青年眉目間帶着淺淺的笑影,溫婉如春風細柳。
“建初早,在我這裡住的還習慣嗎?”緋嵐也回以微笑。
“多謝緋嵐姑娘收留了。”建初側身將少女讓進屋,等緋嵐坐定,建初卻不着急落座,先去取了一柄扇子。“緋嵐姑娘,這扇子——在下畫好了……可是——”
“怎麼了?”緋嵐這纔想起來當時在山形城,交託他畫那夕顏花兒,接過扇子,緩緩展開,見那本是細筆勾勒出的朵朵純白夕顏上卻落上了暗紅的色調。“這……這是血?”緋嵐指着那紅色道:“哦,是昨天你抱我去醫館的時候——沾上的血?”
建初點點頭,“真是對不住緋嵐姑娘,要不然張某再買一柄紙扇重新畫上花兒送給姑娘可好?”
“不必了不必了。”緋嵐連忙擺手道:“我當時說讓你給我畫花兒也就是看你畫的漂亮,給小駒畫了,也順帶給我畫一幅。不瞞您說,我也基本上用不上紙扇,不過就是看個新鮮罷了。”
“那若是緋嵐姑娘還需要張某畫些什麼,儘管吩咐就好。”
“你太客氣了。”緋嵐笑了笑,“大家都是大明子民,算是一家人,別太見外嘛。”
“說起來,緋嵐姑娘——”建初有些支吾,“緋嵐姑娘,有件事——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你且說罷。”她倒是答得利落。
“緋嵐姑娘——你昨天……是去跟別人……打架了嗎?”
“打架?”緋嵐一愣,“我昨天的狀況就那麼像被人揍了嗎?”
“……滿臉是血滿身是血——”建初似乎回憶起來還後怕連連,“如果……如果不是去打架,那是去做什麼了?”
緋嵐真心覺得,默認了去打架要比說出真相更有面子些。
“那……緋嵐姑娘一個女孩子家,怎麼會被打成那樣?難道是有什麼仇人交惡?”建初頗有些驚訝道。
“不——我覺得——我覺得好像不能算是打架打輸了——”緋嵐一聽自己的經歷變成了被人家羣毆到滿身是血,不由得感覺有些窩囊。開什麼玩笑哦!她可是殺手出身,怎麼可能輕易地被打成那副德行?
“那——?”
緋嵐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走路的時候摔了一跤,嗯——然後傷口崩裂了這樣子。”
“傷口?”
“哦對了你不知道的。”緋嵐繼而道:“在外面千萬別叫我‘緋嵐姑娘’,我在此地領主伊達政宗殿下手下做家臣,雲緋嵐這個人對外宣稱可是男兒身呀。”
“真沒想到緋嵐姑娘還是位巾幗英雄。”
“可別這麼說,英雄什麼的我可擔不起。”緋嵐說道:“倒是建初,你一個官宦公子,怎麼回落魄到這個地步?”
一聽這話,那青年也只是淺笑着搖搖頭,“姑娘是否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伴君如伴虎’?”
緋嵐點了點頭,“看來先前,公子果然出自大戶豪門,但——但是爲什麼會流落這夷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明——應該在鎖國吧?建初你難不成是——”偷渡?
建初頷首道:“姑娘說的沒錯,不過姑娘一定很好奇。就算家遭變故,也不一定要流落至此。”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姑娘有恩於我,那但說無妨。”他微微壓低了聲音道:“我們祖上,流傳下來一件寶物。據說這寶物能作爲鑰匙開啓什麼奇妙的機關。”
“哦?藏寶鑰匙?”緋嵐一驚,“什麼機關?難道里面全都是金銀財寶?”
卻見建初微微抿了脣,“這我就不清楚了,要說什麼寶貝,我倒覺得那所謂的鑰匙,也算件寶貝。”
“哦?可以給我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