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暄姑娘。”
之前在外頭聽過聲音的二當家,一見她進門,就立刻起身,開門見山的道:“我們查過,你的確是個宮女,不過卻也是狗皇帝親口御封的‘忠敏’格格,看來狗皇帝很是寵信於你。
眼下,咱們有件事要你去做,你呢有兩個選擇,其一,我們放你回去,但是從此之後,你就得聽命於我們,爲我們做事。其二,現在就殺了你,給我們那些死去的兄弟陪葬。”
夏駱凡忍不住在心底裡一聲冷笑,隨便扯了把椅子往上頭一靠,大大咧咧的道:“我跟你們不同,既不懂什麼大義,也不懂什麼氣節,所以只要有活命的機會,自然就不會傻得非要去死。
可是,你們想要我去暗害康熙這樣一位雄才偉略,英明神武的聖明天子,做一個陷天下百姓於水火,禍國殃民,受萬世唾罵的千古罪人,也總要給我個能接受的理由吧?啊,對了,千萬別對我喊打喊殺的,像我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嬌柔軟弱的小丫頭,別說是你們這種大俠,就是市井小民也都不屑爲之,因爲太沒品。”
那位二當家咬牙,狠狠地盯着她,一字一頓的道:“你要什麼,儘管把條件開出來。”
“那個,首先就讓我瞭解一下你們吧。”夏駱凡歪着頭,慢條斯理的問:“你們說要反清復明,那我問你們,你們這麼做究竟是爲了什麼?榮華富貴?權利名譽還是金錢美女?”
“我們爲的自然是我漢家千千萬萬的百姓。”
蒙面‘朱古力’淡淡開口:“這天下本就是我大明的天下,你們滿人不過是竊據而已,天下間每一個有志氣有血性的漢人,都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要怎麼趕走你們。”
“這話還真是好笑,請問倒底是誰規定這天下就非得是大明的?觀音菩薩?如來佛祖?還是玉皇大帝?”
夏駱凡忍不住搖頭:“天下乃人人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你們口口聲聲說要爲了漢家百姓反清復明,那麼我請問,你們可有一個個去問過那些普通百姓的意願?
依我看,對他們來說,皇城裡金鑾殿上,那個穩坐龍椅的人,姓張姓李不重要,姓朱姓趙不重要,是滿是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誰能讓他們吃飽穿暖,看誰能讓他們遠離戰火硝煙,看誰能讓他們和平安寧過上好日子。
而這些,你們的大明沒做到,你們的崇禎沒做到,而做到了這一點的人,你們卻偏偏要去害他,你們說,你們這麼做到底是在幫你們的百姓還是在害他們啊?”
“你少在這胡說八道,信口雌黃。”二當家勃然大怒:“你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清狗,又如何能瞭解我漢家百姓的心聲,再要亂說話,小心我……”
“二當家,您先別激動啊。”
夏駱凡笑着打斷他:“我如今是肉在砧板上,怎麼都逃不掉的,您是大俠,是義士,是民族英雄,就讓我一個小丫頭把心裡話都說完的度量還是該有的吧?”
“你……”那位二當家被她的話噎的一愣,狠狠吸了口氣,才從牙縫兒裡擠出一個字:“說!”
“那我就繼續了。”
夏駱凡衝他禮貌的點了一下頭:“您說我不瞭解漢家百姓的心聲,可是事實卻證明我瞭解得很透徹。您請想想,是不是每逢天下大變,改朝換代,都不管當皇帝的是不是漢人,只要他的所做所爲能引起絕大多數人的不滿,那麼大家就都會不約而同的羣起而攻之,直待換掉他爲止。
而當今大清,在人數上不抵漢人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這也就是說,一旦他做的不好,那麼維護他的人沒有幾個,而打他攻擊他的人則會成百倍千倍之多。可是您看看現在的天下,真正願意站出來反他的又有幾個?
您千萬別說是那些百姓沒氣節沒血性,如果他們真的沒有,當年也絕不會毅然的加入到推翻你們崇禎的隊伍中去。只這一點是不是就足以證明,如今的大清還是人心所向,而康熙也稱得上是一個英明天子,得道明君?”
大廳裡,靜悄悄的只有夏駱凡一個人的聲音在空氣裡迴響,她說到這兒,稍稍一頓,又接道:“我不知道你們想過沒有,如果這次你們的刺殺真的成功了,那麼接下去的結果會怎麼樣,可是我稍微替你們想了一下之後,還真的是替你們捏了一把冷汗。你們想想,如今的大清正是如日中天,就算康熙真的死了,可是宮裡的太子阿哥們仍在,八旗的鐵騎勁旅仍在,那麼全國一片縞素之後,要遭殃要倒黴的又會是誰?
象你們這些有本事有功夫的或者還可以逃可以跑,最了不起,也可以爲了你們的理想而英勇就義。可是那些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要怎麼辦?他們經過硝煙戰火,經過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纔有了一個可以休養生息,平安生活的機會,卻又要爲了你們的理想跟追求而再遭一次滅頂之災。請問你們這些口口聲聲說爲他們好的人,又將於心何忍,於心何安?
如果一個人的理想跟追求是要靠犧牲大多數人的身家性命去體現,請問,那還是大義還是氣節嗎?我雖只是一個小丫頭,可也知道,所謂俠之大者,當以天下蒼生爲念,以萬民福祉爲先。
那麼你們這些懂道理有學問的大俠們呢?難道都不知道忠於一家一姓的忠只是小忠,而忠於天下蒼生的忠纔是大忠?你們有本事有能力,爲什麼就不能爲了天下百姓的福祉,而跳出滿漢這個狹義的小圈子,真真正正的去爲你們的百姓你們一心摯愛着的人們做一些有益的事呢?”
夏駱凡說的口乾舌燥,她不知道自己這當年參加過學校辯論大賽的口才,能不能說得動眼前這兩個具有迂腐思想的古代人。她只知道,這就是她唯一能自救的方法,除此之外,剩下的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屋子裡的其他兩個人,盯着她驚訝又困惑,一時間,場面就冷靜了下來。三個人誰都不再說話,個人想個人的心事,空氣裡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交相輝映。
“大當家,大當家,不好了,官兵已經搜過來了,看樣子,很快就會到達咱們這裡。”
突兀的呼喊聲,立時打破了大廳裡的寂靜。‘朱古力’站起身,果斷的道:“傳令各兄弟,所有人立刻分頭撤離。記住,保存實力,不要跟官兵做正面衝突。”
“是,大當家。”
這個小村子裡倒底藏了他們多少人,夏駱凡並不知道,只是憑聲音判斷,這些人不管多寡,都一定是進退得宜,訓練有素,而絕不是一般的烏合之衆。
在她還沒來得及對自己接下去的命運做出估算之前,‘朱古力’已上前扯住了她的胳膊,平靜的道:“如果你可以保證不管在任何情況下,自己都不會亂喊亂叫,那麼我可以不用打暈你。”
夏駱凡盯着他瞅了兩眼,果斷點頭:“成交。”
就這樣,她又被‘朱古力’扯上了馬背,倆二人一騎,向着她所不知道的目標,所不知道的未來,飛馳而去。
清風,明月,孤星。
就在夏駱凡感到身上越來越冷,寒氣越來越重時,‘朱古力’卻摟着她躍下了馬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及高度,迅速的向一座大山裡‘飛去’。
這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夏駱凡忍不住興奮,一邊下意識的勾住了‘朱古力’的腰,一邊睜大雙眼,去欣賞月色下奇妙的浮光掠影。只是久而久之後,她漸漸地開始頭暈眼花,而周遭的景物也開始越變越模糊,越變越……
看着懷裡不知何時睡過去的人,‘朱古力’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這一晚,夏駱凡做了個嚮往已久的美夢。夢境裡,胤禛放棄了一切,帶着她暢遊在山水之間。他抱着她,笑的溫柔笑的魅惑,而他身上的那股溫暖味道,讓她覺着好安心好幸福……
“哎,丫頭,你醒了?”
不熟悉卻也不算陌生的好聽男音,讓一直閉着眼賴在牀上滾來滾去的夏駱凡‘騰’一下睜開眼,迅速無比的爬起身。
草蓆,毛皮,石桌,石椅。眼前的一切,讓她有了又‘穿’了一次的錯覺。她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才把目光調回到剛剛跟她說話的人身上:“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到這裡的?”
不知道爲什麼又摘掉了面紗的‘朱古力’看着她突然一笑:“這裡是我平時修行的地方,昨晚我帶你來的。只是沒想到,你能在半路上就睡着了,難道你都不怕我或許會對你不利嗎?”
夏駱凡搖頭:“你武功那麼好,要殺我根本易如反掌,我防與不防又沒什麼不同,幹嘛還要白費力氣的去做那些毫無意義的猜測。”
“你倒是豁達。”‘朱古力’輕笑:“既然醒了,就去洗把臉來吃東西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