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駱凡眨眨眼,一邊嚼着嘴裡的肉,一邊順着那隻拿雞腿的手往上看去。一頭漆黑如瀑布般的長髮垂在胸前,上頭只用一根黑色的緞帶繫着,朱古力色的臉龐,棱角分明,猶如刀刻,一雙黑色晶石般的眼眸,閃閃發光。整個人看上去,英氣逼人,瀟灑磊落。
“原來你還長得挺好看。”夏駱凡的目光順着他的臉又往下移了移:“嗯,之前你一直蒙着臉沒看清,不過現在看來,你還是穿黑色好看,跟你的人比較配。”
“你現在是階下囚,還有心情管我長得好不好看,跟黑色配不配?”‘朱古力’帥哥邊說邊在她對面坐下,順手將雞腿遞給她。
“你也會說我是階下囚了,不說你長得好看,難道還說外頭的空氣新鮮又自由,請你放我出去?”
夏駱凡握着雞腿邊啃邊口齒不清的問:“你們倒底什麼人吶?強盜、土匪、山大王?還是大俠、義士、民族英雄?”
“我們都是漢人。”‘朱古力’淡淡的道:“要做的就是反清復明,殺了你們的那個狗皇帝。”
“噢。”夏駱凡隨口應了,探出身把他帶來的那壺茶拎到嘴邊猛灌了幾口。心道,只看你這髮型就知道絕不是滿人啦,只是沒想到,原來這世上還真有反清復明的組織,而不是那些小說家們胡編出來的。
對於她的平淡反應,‘朱古力’有一絲驚詫,忍不住問:“你呢,又是什麼人,跟康熙什麼關係?”
“我呀,就御前端茶遞水一小宮女,跟康熙既不是血親也不是姻親,就算把祖宗十八代查個遍,也是連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關係也扯不上一絲一毫。”
“既然你只是個小宮女,那爲什麼還要拼了性命的去保護他?”
“因爲他是個好皇帝啊。”
夏駱凡眨着眼扮天真:“雖然我進宮也沒多久,可是卻看的很清楚,他每天晚睡早起,兢兢業業,桌案上永遠是批不完的奏摺,議不完的政務。
其實說起這個,我對你們也很好奇啊,你說你們爲什麼要反清復明呢?難道從前的大明真的是人心所向,而如今的大清又真的是一無是處嗎?
可若真是這樣,明朝又爲什麼會滅亡呢?爲什麼崇禎當皇帝時,就連你們漢族的老百姓也都要起兵反他呢?我聽說,他可是被李自成打敗的,而那會兒的滿族人還都在關外打兔子呢。”
‘朱古力’帥哥聽的怔了怔,搖頭道:“你一個小丫頭能懂什麼民族大義民族氣節,我跟你說了也是浪費脣舌。”
“話可不能這麼說。”
夏駱凡直接反駁道:“這天下間讀過書,有學問,知氣節,懂大義的又能有多少呢,其他的還不就是無知的老百姓?你對着過得好好的他們,偏偏要說什麼反清復明,卻又說不出能讓他們聽得懂又信服的的理由,你說你們這反清復明的隊伍還如何拉的起來?你不是打算就靠着你們這千八百的人,千八百的劍,就要推翻一個朝廷吧?
“你是滿人,自然向着你們的主子說話,可你聽過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嗎?聽過文字獄,聽過留髮不留頭嗎?你知道你們的這些罪惡舉動,讓漢家百姓遭受了怎樣的滅頂之災嗎?這種民族仇恨,民族屈辱,並不是你一個小丫頭所能理解的。”
“可是那些不是都過去了嗎?佛家也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過去在改朝換代,政權交替時候所出現的非常手段,對現在來說,不都時過境遷了嗎?
更何況,那樣的政治手段也不獨是大清所特有,那一朝那一代又不是如此呢?就算你們的永樂趕走建文的時候,也不是兵不血刃,毫無損傷的吧,爲什麼非要對大清特別苛刻呢?”
“你究竟是誰?”
她的話讓‘朱古力’驚訝,忍不住懷疑起來:“如果你真的只是一個宮女,又怎麼會知道的如此之多?現在想想,咱們離開時,雖然是用了迷煙,可是康熙那個狗皇帝竟然下令不讓放箭,難道不是在顧慮你?而且現在外頭到處都是官兵,聽說還是阿哥帶隊,究竟是爲了要抓我們還是想救你回去?”
“唉,難道一個擁有了權力的男人,首先就都得是疑心家?”
夏駱凡看着他嘆氣:“我,叫蘭暄,如假包換,只是一個小宮女。話說我們今天才頭一回出門,就被你們堵了個正着,這自然是因爲你們有派人在一直盯着我們,那你們就應該很清楚,康熙爺駕前有個蘭暄宮女,那就是我。當然你非要不信,我也沒轍,那你就再派你的人去好好查查吧。”
“這個你放心,我自然會去做。”‘朱古力’帥哥冷着臉說完,一拂袖轉身就走。
唉,怎麼說走就走,好歹也留個人陪我說說話啊!
在她唉聲嘆氣,自言自語的時候,剛剛被關上的那扇門,又嘭的一聲被推開,緊接着就有兩個壯漢擡了一桶熱水進來,往地當間一貫,轉身就走。
然後門就再一次被推開,一個十七八歲,綁了兩個麻花辮兒的大姑娘走了進來,也是沒什麼好臉色的將托盤裡的衣物毛巾往牀上一丟,看也不看她一眼,扭身就出了屋子。
天啊,怎麼這些反清復明的義士女俠都這麼酷,這麼冷冰冰,跟電視上演的完全不同呢?爲人不識陳近南就稱英雄也枉然。剛剛的那個‘朱古力’會不會就是陳近南呢?或者他們是紅花會,老大是陳家洛?
大大的浴桶,溫熱的水,一切都剛剛好。
夏駱凡胡思亂想着脫了衣服,跳進桶裡飛快的將自己擦洗了一遍。話說,不管那個‘朱古力’是陳近南還是陳家洛或者是別的什麼人,其實人都還不錯,不僅會給自己雞腿吃,還知道自己滿身血污,粘的難受,而派人給自己送來洗澡水。要不實在沒人來救,我就乾脆……
“喂,喂,你好了沒有,要是好了就快出來,我們大當家的有請。”
在她一切收拾停當,剛拿了壺裡剩餘的茶水在灌時,就聽到門外一陣喊叫聲。
有請?夏駱凡笑,挺有希望的一個詞兒嘛。
可等她跟着人來到大廳,剛剛的那種輕鬆就立刻消失不見了。而明明剛剛纔見過的‘朱古力’,也重新遮上了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