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靈生硬的回絕道:“我們並沒有胡亂報價,槍炮的研發成本與製造費用極其高昂,實際上,扣除掉航運費用,在每套槍械中我們獲取的利潤不會超過五兩白銀,當今的世界,已經不是僅憑着長矛鳥槍就可以戰勝敵人的世界了,既然準備戰爭,就必須承受高昂的戰爭成本。”
奕訢不是不清楚,八十兩銀子一套米尼槍純屬胡扯,清朝自制燧發槍的成本也就十兩銀子不到,米尼槍縱使先進一些,又怎麼可能誇張到如此程度,在他的估算中,三十兩銀子頂死了。
手雷他不瞭解原理,不好妄下定論,但火炮如果不用銅鑄造,成本也就幾百兩銀子,就算英國的火炮先進,價格翻十倍,買一千門不過才幾百萬兩銀子啊!
奕訢只覺得怒火幾乎難以控制,連連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沉着聲道:“軍隊作戰,有炮有槍即可,既然貴方不願讓價,那麼我大清國只購買槍炮,手雷與海軍軍艦我們暫時用不到。”
“這個....”布爾布隆兩手一攤,爲難道:“手雷是我們西方陸軍作戰的標準裝備,在短兵交接中,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請恕我直言,與民盟軍作戰,沒有手雷會吃很大的虧,因爲民盟軍全軍裝備手雷,我想手雷的作用貴國應該有了些瞭解,最起碼騎兵面對手雷時只能成爲活靶子。
另外海軍軍艦也並非無關緊要,恭親王不要忘了,民盟軍俘獲了英軍各類艦船近百艘。若是從海面進攻天津,以艦炮轟擊大沽口炮臺。貴國如何應對?”
麥蓮跟着冷哼一聲:“恭親王殿下,斤斤計較有意義麼?現在多花一點。貴國的安全可以多一分保障,請恕我直言,即使民盟軍統一了全中國,對我們美英法三國也不會帶來直接損失,而貴國....我聽說貴國政府曾在兩百年前屠殺了數億漢族人,這份仇恨不是時間可以淡去的,所以我認爲,站在貴國的立場,生死存亡才最爲重要。甚至於爲滅去民盟軍可以不計代價!”
“如果我們非不要呢?”麥蓮的話語中帶上了絲威脅,奕訢的怒火再次燃起,冷聲問道。
出乎意料的是,三位公使一言不發了,全都磕上菸絲,慢條斯理的抽起了煙,一副你自己看着辦的模樣。
確實,大清朝不會造米尼槍,不會造手榴彈。不會造如民盟軍那種打的又遠又準的火炮,更加造不出數以千噸計的遠洋軍艦,甚至連質量好點的火藥都造不出來,如果有時間。還可以引進技術慢慢發展,但誰知道民盟軍何時會再來攻打北京城?
上一次,民盟軍準備不充分。只要求換俘,可是下一次再來。僅憑着裝備鳥槍土炮的八旗軍能擋得住嗎?
國勢頹喪至此,自己有什麼資格與洋人叫板?既使把這幾名吸血鬼殺掉。除了泄憤圖一時之快,換來的結果,只會惹得洋人聯軍先民盟軍一步到來。
“哎~~”無奈的嘆了口氣,奕訢苦澀道:“皇上,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罷。”
這一刻,咸豐滿心都是苦澀,他只覺得這個皇帝當的無比窩心,可是再窩心也只能忍着受着,當下揮了揮手:“你三人速拿出份方案與恭親王商議,待朕批准後依約施行。”
寶靈、布爾布隆與麥蓮隱秘的交換了個得意的笑容,對清庭的三億兩白銀貸款,按他們私底下的協議是英國佔一半,法國出一億,美國提供五千萬,到時大清朝的礦山資源就按這個比例分配,他們壓根就沒想過清朝能還得起這筆錢,他們要的只是礦產資源!
報價三億的軍火,成本連三千萬都不到,等於是用三千萬兩白銀套取清國的礦產資源,只要簽署了協議,三國會以最快的速度派出專業人士在黃河以北勘探礦產。
爲什麼是黃河以北?因爲在他們的預測中,清軍即使西方化也只能勉強與民盟軍相持在黃河一線,如果在河南開礦,民盟軍把礦山沒收怎麼辦?難道從本土發兵攻打?
相對而言,洋人更喜歡與清庭打交道,民盟軍既不好說話,打又未必打得過,清庭卻是好欺侮啊,柿子不撿軟的捏難道專挑硬茌?
至於幫清庭訓練軍隊,這顯然是一個控制清軍的好機會,一切正如列強當初在印度的所作所爲,慢慢把莫臥兒王朝架空,扶植地方割據勢力再分別加以控制,最終使中國走上印度化的道路!
寶靈、布爾布隆與麥蓮齊齊躬身施了一禮:“既然如此,我們先告辭了,我們會盡快擬出草案給恭親王過目,再見。”說完,三個人肩並着肩,向殿外走去。
直到身影淡出了視線,“砰!”咸豐才猛一擊龍案:“簡直是豈有此理,洋人欺人太甚!難道我大清真羸弱至此?”
奕訢怔怔看着前方,大清朝是真的爛透了,就拿道光陵寢來說,陵寢是皇帝的身後居所,歷來承建陵寢的官員誰不是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兢兢業業?
但道光陵寢不是,這是個典型的豆腐渣工程,假冒僞劣工程,迫使道光廢棄舊陵,另花巨資修建新陵,因爲陵寢建設經費被貪污了,地宮漏水,偷工減料,石敢當的鼻子竟然是粘上去的!
連皇帝的陵寢經費都敢貪,這已經不能用貪婪無厭作解釋,而是膽大妄爲,無法無天!
綱紀不存,官員失了敬畏,大清焉能不亡?
奕訢立刻拱了拱手,鄭重道:“皇上,我大清危在旦夕,朝堂之亂逼近了明末崇禎年間,臣弟以爲不下猛藥是不行了,皇上應下定決心懲治貪腐,整肅吏治,或有回天之力!
短毛爲何能於短短一年時間壯大至此?關鍵在於抄殺貪官污吏毫不手軟,不僅獲得了民心,而且查抄出的糧食錢財盡皆爲他所用,想我大清的貪官多如牛毛,皇上若能嚴懲一批,宇內定可爲之一清,抄來的錢財也可以填補國庫空虛,此乃一舉兩得!”
“好!”咸豐叫了聲好:“大清絕不能亡於我們兄弟之手,這事交給老七主持,你集中精力與洋人談判,能省一點是一點,去罷。”
“喳!”奕訢打了個千,倒退着出了大殿。
這時的時間已經過了正午,奕訢不敢耽擱,策馬向着奕譞的府邸直奔而去,就在數千裡外的杭州,民盟軍第五軍也完成了對滿城的全面包圍。
第五軍帶了十門火炮,沿着樹蔭排開,其餘的戰士也是東一堆,西一團,儘量不直接暴露在陽光中,當時的中國碳排放量幾近於零,所以樹蔭深處還是很清涼的,但城頭顯然沒這條件,守城只能挨曬。
近萬名旗人全部上了城頭,有男有女,上至六七十歲的老年人,下至牙牙學語的幼兒,氣氛如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的面孔,都佈滿了絕望!
“額娘,好熱啊,我不想呆在上面了,我想下去。”這時,一名三四歲的小女孩滿頭大汗,撒嬌般的扯起了她母親的衣袖,那哀求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沉寂。
小女孩的額娘是一名二十來歲的婦人,面容較爲清麗,出身於漢軍八旗,姓氏是滿姓馬佳,名字則是海蘭,海蘭在滿語中是愛惜憐惜的意思,她的男人早在兩年前與太平軍的作戰中就已經身亡了。
海蘭看了看隱沒在樹叢中的民盟軍,再低頭看向自己的幼女,不禁悲從中來,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
“額娘,你怎麼哭了?阿瑪呢,烏那希怎麼從來都沒見過阿瑪?別人都有阿瑪,爲什麼就烏那希沒有?”小女孩名叫烏那希,烏那希在滿語中是傳家寶,世傳珍玉的意思,立刻擡起臉問道。
“啊?額娘被沙子迷眼了,不礙事的!”海蘭蹲下身子,緊緊抱住着烏那希哽咽道:“別下去了,城裡光禿禿什麼都沒有,你站上面,可以看到翠綠的樹,秀美的山川,和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鳥兒,你抓緊時間看看吧,看完之後,額娘帶你去見你的阿瑪。”
“爲什麼?”小女孩不解道。
“嗚嗚嗚~~”海蘭終於忍受不住,失聲痛哭,她的名字正如她的性格,愛惜憐惜所擁有一切,青春、生命,還有她的女兒,可是自從民盟軍席捲蘇鬆太常之後,她就陷入了惴惴不安當中,她清楚落在民盟軍手上絕不會有活路,當初南京滿城被破,數千老弱婦孺被太平軍屠殺的結局,使她絕了生的希望!
實際上在大多數旗人眼裡,太平軍與民盟軍的差別,僅在於一個披頭散髮,另一個留着寸許短髮而己。
果然,民盟軍殺來了,她自問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卻爲何仍要一死?她既爲自己無力去抗拒命運而哭泣,也爲她的女兒肝腸寸斷,這纔是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啊,她什麼不懂,她有什麼罪?
絕望與悲傷的哭聲在寂靜的城頭上顯得尤其突兀,也深深的觸動着每一個人的心絃,開始有女人跟着哭,直到城頭慟哭大作,民盟軍圍而不攻,給她們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精神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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