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來自天家的血水和眼淚,洛都城裡其他人的故事還在繼續着,比如
被燒掉半邊的宅邸中,最後一位可以被世人稱爲“救世宰相”的杜寰,也在默默等待自己的來臨的命運。
這是他仕途的第三十七個年頭,也是他在度支宰相任上的第十一個年頭,官道仕途的蹉跎和歷練,直接在他身上剝蝕出難以磨滅的印記和氣度。
杜氏家族是有名的宰相世系,也是自李唐開國以來能夠延續下來,翎毛鳳角的幾個京望氏族之一,更早以前的祖上在襄州,就是號稱杜半城的郡望。
泰興中興之後數百年間,自拜在梁氏門下的杜佑開始,更是出了六個宰相和無數代的高官顯宦,“滿門冠帶”“累世瓔珞”,是歷代天子對他們家族的最好褒獎。
因此,
杜寰從十三歲就蒙父蔭,成爲這個大唐帝國官僚體系中的一員,在家人的幫助下學習親民之政和經濟之道,並且依靠家族的人脈和幫襯,在十七歲,就在亟縣的任上做出成績,被稱爲當世少俊第一。
當然了,作爲龐大的官僚階層中,哪怕是一個腐朽垂老的帝國,比他更年輕更出色的,不是英年早逝,或是遭遇人生無法跨越的挫折,就是被踩在腳下,成爲這位宦門新秀墊腳石。
相對於理論上可以獨斷專行,總覽全局的大相來說,歷代的度支宰相們,總是處於第二序列之首,卻是相對最穩定的一個羣體。天子可以處斷和更換掉一個大相,來昭示自己的權威,但是在決定由誰來打理和掌控國朝財經上,卻是慎之又慎。
自從權臣政治開始頻發的崛起後,這個做出同樣決定的對象,又變成了幕府裡的主人,他們同樣也要謹慎對待這個人選,而不是讓自己某個不學無術的親寵,在需要術有專攻的領域把自己治政的基礎搞垮。
沾血的刀劍固然可以掠奪財富和震懾人心,但是卻無法讓錢生錢完成經營和理財的需要。
雖然被惡意的稱爲裱糊匠和守戶犬。
雖然有不能容人、任人唯親、侵軋同僚、專權、愛財、好奢事、護短的種種譭譽,但可以無心無虧的說,他最好的年華和精神,全部奉獻給了這個垂老亦亦不止終將何去的末代王朝。
在他的手腕和維持下,大唐朝廷內外,畸形扭曲到令人髮指的財政體系,居然還能像一輛不停磨損和掉落零件,卻依舊在比較正確的軌道上,依靠僅存的破爛而搖搖晃晃慣性滑行的大車,
繼續磕磕碰碰的運轉上這麼久,而沒有因爲隨時隨地出現的坎坷,而翻進溝裡,可謂是居功甚偉。
庸弱無能的天子,名義上僅有的權威和大義,都隨着被撕破的最後一點遮羞布,墮落在塵埃裡。他們這些臣子,又自當何處呢……
“無論如何……大府都是需要尊公的財計手段”
輪流被派來傳話的政事堂同僚和下屬,苦口婆心,或是有些羨慕妒忌恨的勸說聲,猶在耳邊。
“且不論尊位如何,日後少不得繼續倚重和禮遇啊……”
“就算公矜持自身,也要顧及親眷族人啊……”
“他日大府當朝,還是有所關照的啊.”
“某雖不才,但世爲國臣,當與國同殉……”
他微笑着,飲下了化了阿酥機丸的酒水,這些苟苟且營之輩,怎麼能夠理解他的絕望和破滅呢。
他不僅僅是度支宰相,作爲名義上的大學士兼諸館學檢正,當親見京師兩學諸校,具化爲屍骸漫地的廢墟。
於是連他這個官僚階層之中,最後一點改良和維持的希望,所代表於世混同的理念和旗幟,都伴隨着對這個時代和世道絕望,一同死去之後。
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擋新時代之前的黑暗重重
今天連載的,是比較應景的故事,那就是那部獨立導演的小清新電影《假如愛有來生》,關於有理想的山賊兄弟與滅門馬幫的復仇者遺孤,糾結在真愛與親仇之間的人性掙扎。
“最後,和尚說,我在這樹下等了數十載,現在終於可以放下,且去往生……”
“那女子有些慌亂道:茶涼了,我去續,。卻不由自主的走到鏡前,看着倒映出滿身新婦裝的自己……”
“她轉頭奔逃而回,只看到在月光中散去的點點熒火……”
“謝謝.”
我搖搖頭。
說實話,當初我第一次我聽到“他”,這種明顯是個變聲期的嗓音,多少有些失望,畢竟對蔭蘿的一絲期望破滅了,不過現在倒也麻木不仁了。
幃帽輕輕的抖動着,似乎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拜託,你是好歹是個公的,不要動不動就像只兔子一樣的多愁善感啊。
說實話,這種段子算得了什麼,對我來說要多少有多少,作爲新時代新世紀,有理想有信念有節操,網絡上口口聲聲火把汽油聲援做一輩子魔法師,現實中堅決向脫團道路上奔跑的大學僧,
遠可知紫式部,近熟讀張愛玲,通曉各種小清新段子,能夠背誦星爺在內衆多經典臺詞,像自學成才的廣大銀民,能夠深入淺出的瞭解蒼老師之類的國際主義戰士一樣,熟知各種不明覺厲的典故和出處。
當然,這些只是前置條件和基本功,那些車子房子之類五子登科條件尚未達成,就妄想按照張愛玲大媽的理論,通過生命之門到達對方內心深處的大多數,
不是被備胎、接盤俠或是劈腿的現實拍的鼻青臉腫,就是一不小心走上歪路奮鬥到局子裡去,和那些有活力的社會團體成員們,探討一下花兒爲什麼這樣紅,或是在哪菊花盛開的地方。
好吧,我可以確認,這是一個文藝少年。也只有有這年涉世不深內心容易幻想的少年人,纔會輕易被打動,
卻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前生的某些事情,在城市獨生政策下形同平輩兄妹的,某個喜歡多愁善感的小表妹。
手腳露出來的地方看起來溫潤如玉,蹭着點水跡什麼的,實在很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讓我忍不住把手伸過去想做出個搽試的動作,
突然覺得背後如芒在刺,好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似乎感受到些許殺氣和怨念,不由一個激靈僵在空中,然後燦燦的收回來。好吧,我似乎又忘了這是梁山,某個亂世中的強盜窩。
梁山上的女人其實並不會少,只是出於某種生產生活上的實用性,這些女人就算談不上哇瓜裂棗的女漢子,也是十足臂粗腰圓的潛在龍騎兵路線,遠遠背離我給無數AV和ACG所養成的審美口味。
不然別說梁山衆很早就少量存在的妓館娼寮,就算是那些普通部衆中,在這個亂世邊緣地帶中,願意兼職和客串古老服務行業的女人,也不會少的。
我什麼時候已經飢渴到對素未蒙面的正太,也能產生旖唸了呢,好吧這其實是第二性別特徵具無的謎樣生物,我自嘲道,這樣心裡就平衡多了。
“覺得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多吃點……”
我使出一個絕招,有些肉痛的遞給他一個東西。
那是一節竹筒燜蝦,整隻竹竿是從南邊運來的,甚至還沒有脫青,燜出來白花花的小蝦子,沒有了河塘的土腥味,充滿了某種竹青的鮮甜味。
總算打發了這對奇葩,雖然是被人當做解悶取樂的對象,但是我也能獲得一些我想要的東西
作爲交換的收穫,就是一疊新舊不一的文抄,我需要對這個世界有進一步的足夠了解。
雖然朝廷權威已經不再,昔日隨着四通八達的直道和郵驛體系,而發行天下的文抄體系,也隨着翻覆毀滅的七七八八,但是在一些被海外藩所控制下,相對安定的東部沿海地區,還是在某種力量和慣性的扶持西啊,繼續發行者一些地區性的文抄。
此外,來自海外藩的輸送中,同樣也有一些針對性提供給梁山上層的文抄,只是有能力閱讀或是有興趣的人並不多,年過一遍就丟掉了,因此從聚義堂衆多的雜役手中獲得這些東西,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雖然時效性很差,這也足夠讓我繼續獲取外部的信息了。
然後我還要撿起幼時作爲興趣班的技藝,重新學寫毛筆字,雖然炭條和葦管發展起來的硬筆書寫,已經在世上流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對於這個時代的上層人物來說,毛筆小字纔是真正高端大氣的東西,連梁山這羣土鱉也不例外。
好在穿越者前輩,已經爲史上發明了簡體字,不然我真要抓狂了。打敗了官軍之後,梁山寇本身的損失也不會小,有很長一段休養生息的平靜時光,讓我考慮何去何從。
就如同另一個時空養成的習慣一般,散發着油墨味道的紙張,很快讓我沉浸到閱讀的樂趣中去。
“河南東路,青、徐兩守睦和,互結姻親……這個估計就是五州攻梁山的前提了”
我暗自嘀咕了一聲。
“密州之圍四月城破,海藩擄數萬口歸……”
這就是五州圍山打敗之後的連鎖反應吧
“閩中疑光明教餘孽作亂……明州守捉再入溫麻縣,候官水軍嚴陣以待.”
邪教什麼的東西,顯然亂世中最不缺這些東西了
“夷洲藩與耽羅聯合再起紛爭,扶桑太宰府表示中立”
是扶桑,不是倭國,着似乎能說明什麼,穿越者前人的大能,都染指到日本列島了麼
“渤海滕侯暴亡,諸子相爭,兵戈四起,安東各藩嚴正關注……”
渤海,又是一輪地區動亂的根源,就不知道是否會我所在梁山產生什麼影響。
“洪州大旱,雲夢水賊復起.”
“南嶺軍於浦口洞大破山哈蠻,殺獲各萬,……”
“南朝科道舉,南中四子嶄露頭角……安南學院重奪首席”
“環海競渡大賽,南氏雪風號獨得魁首……”
“道場之爭,上清派對三皇皁閣宗,論法方城山……”
隨着我更加深入的瞭解玉這個嚴重偏離本來時空的時代,相干的點點滴滴,基本可以確定,同時空的實際年代,相當於北宋末年到南宋初之間,但是社會生產力已經相當明朝中晚期南方的普遍水準,各種區域性的產業和資本經營專業化的特色城市,頻頻出現在各種記載中。
再加上,我甚至在梁山看見了土豆和地瓜之類的東西,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退化的很嚴重,個頭小的可憐,但這種明顯是新大陸纔有的神奇作物,出現在華夏大地的同時,也意味用同樣的土地面積,可以養活數倍乃至更多的人口,和地理分佈上更加密集的村莊、城市,以及更高程度的土地開發度。
要知道前一個“我”的記憶力,整個黃河流域,都是大規模種植着水稻和其他後世只能在秦嶺-淮河天然分界線以南成活的作物。
而光一個青州的郡治下,居然就有十多個縣治或者軍城。
繼續看下去就是有些類似娛樂新聞的瑣碎了,卻一直沒有我所關心洛陽方面的片言自語,放佛這裡就是一個黑洞,將所有資訊都吞噬了一般。
雖然沒有我所參與和目擊的洛陽事變任何內容,但是其他一些消息,還有頗有借鑑意義的。但我依稀總覺得,還是有什麼東西被我遺忘掉了。
“樑公秘藏再現蹤跡?……疑無良輩欺詐言,士民百姓慎察之”
“樑公寶藏?”
看到這個字眼我心中一動,隱隱約約抓住了什麼東西,但是就是想不起來。
一邊慢條斯理的大快朵頤,將覺得有用的關鍵字,圈點在一張紙上後,然後順手滿是印刷體的紙張逐一丟進火堆裡。
雖然這東西獲取的過程不算太難,但是被有心人看到少不得還是一場風波,這個時代識字的人不多,而有興趣收集和閱讀報紙的人,就更顯得林毛鳳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