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哲居然在畫上扣了私章?田氏認得的字不多,字畫上的章刻的都是梅花小篆字,她哪裡能認得出來!
田氏呆愣着再也說不出話來,她只是投其所好挑了幅字畫送給米夫人,哪裡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周老夫人一揮手讓承明家的婆子退下,她看着冷汗涔涔的田氏,頗爲大方地說道:“老二家的不必如此,不過是一幅畫,送人就送人了吧,剩下幾幅字畫變賣也夠修繕祠堂的。還是你心細周到,曉得多平堂的房子漏雨需修繕。伯母曉得你事情多,要照顧明禮讀書,還要照看文庭,這件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庫房的鑰匙交給承德,等他把房子修繕好後再把‘存’在你那的物件搬回去吧,也好給文軒留個念想。”
田氏羞得無地自容,姚氏私庫裡值錢的字畫和物件早已不在她的手裡,怎麼可能還得回去。
周老夫人卻不肯饒過她,“承德,你將多平堂私庫的賬冊和二夫人暫時保管的東西抄錄兩份,一份交給二夫人,省得下人認不得哪些是庫裡的東西隨便‘撿’了去;一份交給族長。大哥,您見多識廣,看看哪些東西還值幾個銀子,挑出來變賣修祠堂吧。”
王承德取賬冊先遞給王格安查看。王格安翻看一遍,又看了田氏取走的東西,心中驚訝姚氏私庫內竟有如此多的物件,更吃驚于田氏的大膽。
田氏做的事情的確上不得檯面,王格安作爲族長是一定要維護王氏家族的威嚴和體面的。“不告而取謂之偷,田氏,你既然是替大房暫時‘保管’東西。這些自然是要還的。”
田氏面無人色,再也顧不得場合,求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王明禮卻只當未見。
旁邊的幾個族老也好奇地伸着脖子,王格安將賬冊遞了過去,衆族老才知田氏取的可不是一兩件,以前知道二房侵吞大房的財產。只是沒想到已經到了如此囂張的地步,可想而知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其他未入賬冊的不知凡幾。
其實。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管賬冊是真是假,田氏已百口莫辯,她身上有了這個污點。一輩子休想洗掉。日後難在人前擡起頭來。田時越想越覺得害怕,慌了手腳。
王格安思量那些東西,建議道,“弟妹,剩下的字畫裡隨便取出兩幅足夠咱們修繕祠堂的,你看?”
周老夫人剛要點頭應下,王格知卻突然站起來:“安大哥,大嫂。何必將字畫變賣,便宜了外人。不如大嫂將剩下的字畫都送與小弟。該多少銀子便是多少銀子,至於修祠堂所需的銀子小弟也全出了,可好?”
王格知與王明哲走得近,曉得他手裡有幾幅上好的字畫,自然不捨得讓它們旁落。
吳氏聽了丈夫的話,恨不得將他一腳踹出去,“老爺,咱們哪裡有這麼多銀子!”
王格知卻瀟灑地揮揮手,“千金散盡還復來,在意這些俗物做什麼,不夠的先想辦法填補就是。”
三爺王明深也不認同父親的做法,那些字畫是值錢,但李太白的字畫二嫂已送人,剩下的也不一定還在她手裡,怕是他們出了銀子卻惹一肚子氣回去。
王明昭則跟父親一樣是個畫癡,剛要開口附和兩句卻被妻子韋氏拉住。韋氏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公公愛惜書畫,兒媳聽了也頗爲感動。不過伯母打算將這些字畫換成銀子修祠堂,也是替大嫂積陰德呢,咱們可不能將這份功勞搶了去。”
王格知聽了一愣,想起去世的姚氏,似乎小兒媳婦說的也有點道理。
吳氏滿意地看了小兒媳婦一眼,覺得她總算說了句中聽的話。
“安大哥,大嫂,這份功勞我們就不搶了。趁着大夥都在,我也正好跟大夥說一聲,我們這個月底要搬去新宅,收拾好了再請諸位過去坐坐。”吳氏趁着丈夫呆愣,趕緊轉移話題。
今日是二十一日,離着月底可沒有幾天了。
衆人有些奇怪,一直賴着不搬家的吳氏現在竟主動說要搬出去。不過他們也知道三房的生意日好,反而是大房和二房的生意日漸頹勢,他們既然撈不到好處自然沒必要再呆在這裡,誰不願意名正言順、舒舒服服地住進自己的房子裡去?!
“也好,等三弟搬過去後咱們一定去給三弟暖房。”王格安解決了修祠堂的事情,心情正愉悅着。
事情圓滿落幕,周老夫人長出一口氣正要端茶送客,王明禮卻站出來跪在地上。
“族長,伯母,叔父,侄兒管妻不嚴,讓她犯下這樣的錯處。侄兒這就回去寫休書把田氏休回孃家,日後侄兒親自管教庭兒,除去他一身的頑劣惡氣。”
田氏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沒想到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不只不幫着自己,反而說要休妻!
她“嗷”地一聲站起來,破口大罵:“好你個王明禮,若不是我爹你能有今日!有種你現在就去寫,看我爹會不會饒了你!”
王明禮冷冷地看着她,“便是不饒,又能如何?”
現在的事情已十分明白,田氏犯了七出之條,王明禮可以寫休書將她趕出門去,就算是女方家庭勢力再大也不能阻止。
田氏望着丈夫決然的眼神,指着他的鼻子說不上話來。想到被休回去的場景,田氏腿一軟倒了下去,織繡和織錦趕緊上前扶住她。
田時嘴脣顫抖,倚着丫鬟口不成言,“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嫁於你這麼多年,沒想到你竟如此絕情。若不是我……你能有今日的風光!若不是我求我爹爹……”
見田氏失了方寸,王明禮皺眉掃了織錦和織繡一眼,兩人會意趕緊扶着田氏退了下去。
王家衆人都因王明禮要休妻的舉動而呆愣着。田氏雖有錯處,但她畢竟是文庭的生母,又是田知縣的庶女,被休回孃家只會讓田知縣面上無光,他豈能善罷甘休。
“明禮,田氏雖有錯但她畢竟是文庭的生母,你還是……”王格安首先勸道。
王明禮十分堅定:“族長,您不必勸我。有這樣的生母只會讓文庭蒙羞,伯母,是我對不起大哥大嫂,您放心,大嫂庫裡的東西我定一件不少地找回來。若是差了銀子我定變賣二房的家產雙倍補上。”
衆人聽了紛紛點頭。藍怡看着王明禮義正言辭的模樣,覺得他演技甚好,又一個要變賣家產的,看來這招真的很好使啊。
周老夫人握緊手上的佛珠,她沒想到王明禮會來這一手。王明禮既然已經這樣說,再追究下去就顯得她有些過分了。本來她手裡還握有田氏的其他幾個錯處,但是王明禮已說出了要休妻的話,這些把柄也就沒了價值。
“說什麼雙倍補上,只不過是將搬過去的東西搬回來罷了。”周老夫人平靜說到。
王明禮點頭,眼淚竟落了下來,“伯母,我父母去世的早,您和伯父將侄兒當作親生兒子養着,二老的養育之恩侄兒牢記於心,您二老的諄諄教誨侄兒更是不敢或忘。伯父多次教育侄兒說妾室庶子乃禍家之根,主僕不分乃亂家之源,這些更是祖父他老人家反覆提起的治家之道。”
衆人紛紛點頭,這些話他們都有聽過。藍怡暗道不好,王明禮又打算在自己的身份上做文章了。
果然,王明禮接着說到:“侄兒後悔不該娶庶女爲妻,纔有了今日的禍事。”
王明禮的父母去世早,他的親事自然是周老夫人點頭同意、親自操辦的。現在這話說出來,衆人聽着覺得周老夫人也該承擔一定責任。再想想她因自己的親兒娶妻之事惹出的一幕幕,似乎周老夫人做的更是不妥。
周老夫人皺眉不語。
“文軒遭逢大難,得春桃救助才平安回來,咱們全家都感激春桃,您收她做義女也是好意。不過就算身份變了,春桃也曾是咱們王家的下人,您將文軒交於春桃照料,有失妥當。暫不說春桃是否有這樣的學識和能力將文軒養大成人,她乃大房王承德管家的親女,日後文軒該如何稱呼王管家?這豈不是要主僕不分麼!”王明禮再叩首,淚落如雨字字深情,“伯母,惹您不高興是侄兒不孝,但侄兒若不將這些提出來,就是對祖父和伯父不敬啊,侄兒不知該如何自處,請伯母勿怪。”
兩座大山壓下來,周老夫人渾身顫抖,咳嗽起來。
王明禮俯身不起,肩膀顫動,讓衆人覺得他甚是真誠。
王明禮的這套理由甚是高明,他深知周老夫人的心中所想,她會給王春桃脫去奴籍認爲義女,卻不可能給王承德一家脫去奴籍,否則她將失去手裡的最大底牌,無法安心將文軒交給王春桃。
瞧着王承德與王春桃,再看看依偎在春桃身邊的王文軒,王氏族老們面帶認同,在這件事上,王明禮之言的確在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