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晌,趙尚景等人也過來山坡一起栽牡丹。
“趙叔,沒想到光分株就在了半滿呢。我以爲能栽上四五排就不少了。”藍怡笑道。
趙尚景解釋道,“牡丹這東西分根,山坡上的牡丹肥料足,澆水透,土也好,所以長得壯實。不過今年分出來這些,明年怕是分不了多少了。”
“嗯,明年咱們也沒有該栽種的山坡了。”藍怡種上這片山坡後,不打算再圈山坡種牡丹了,畢竟牡丹管起來需要功夫,再多了靠着趙尚景一家子也管理不過來。
趙尚景點頭,看看在山坡下抽旱菸聊天的王二叔和周老爺子,又望望遠處忙碌的衆人,“週二嫂,今天晌午縣裡來了幾個以前我就認識的老夥計,都是養花的。瞧着咱們山坡上的牡丹都抹得白乎乎的問我是啥,我說是新配的藥,專治爛枝防小蟲的,他們想着買一些回去,您看?”
這防蟲治腐的白藥熬製方法是藍怡教給他的,雖然藍怡說了讓他看着用,但是在趙尚景觀念裡這就是藍怡的獨家配方,是不能讓別人學了去的。
藍怡瞭解他的想法,誠懇說道,“趙叔,這藥我也就是以前聽人說過,只是咱們這裡用的少。配方不是我琢磨出來,這件事您看着辦吧,無論是怎麼賣,都聽您的,收多少銀子都算您的。”
“那可不成,週二嫂,沒這規矩的。”趙尚景固執拒絕。
藍怡笑道,“趙叔。規矩還不是人訂的,再說也真不是我的方子不是?行了,就這麼訂了吧。不過您比我懂得多。這藥裡石灰不少,一年用一兩次還成,用多了怕燒棵燒根。”
趙尚景還想說什麼,藍怡制止他,“趙叔,這剛栽的牡丹,先捆稻草還是先澆水?”
趙尚景見此。接話道,“先捆稻草吧。王二哥說別看這兩天晴得好,沒準過幾天還得下雨。”
還有雨?藍怡望望晴好的天空。有些發愁。
“也成,捆完東山坡再捆這裡。”
十幾個人八畝山坡,日頭未落山也就忙活清了,周衛極和藍怡送走大夥。留在山坡上收拾善後。
一排排牡丹栽種上。本來光禿禿的山坡變了樣子,看起來生機勃勃,藍怡擡袖子擦擦額頭,笑了。
周衛極用鐵鍬背拍打着地壟的土,心疼地看着藍怡,“媳婦兒,你到驢車上坐下歇會兒,我來就成。”
藍怡搖頭。“不累的。”
周衛極卻十分堅持,放下鐵鍬拉着她的手到山坡下。用草擦掉驢車上的土,“坐在這裡等我。”
藍怡拉住他,“田壟別拍了,大夥幹活底細,澆地時一點半點的漏水咱們再堵上就好。你也坐下歇會兒。”
周衛極看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小手,點頭挨着她坐下。然後兩人一起擡頭,靜靜看着山坡。
山風醉了鳴禽,落日柔了晚空。許是這樣的場景太美,周衛極覺得怎麼看也看不夠,他伸胳膊,攬住藍怡。
藍怡靠在肩膀上,周衛極的平靜感染了她,這一日的勞作和辛苦,只爲了這一刻。
“爹買下這片山坡時,很開心,他帶着我過來,指着山坡說,等到收拾好了秋天種下油菜,來年開一山坡金燦燦的油菜花,比金子還好看。”周衛極緩聲說着,“爹剛去世那幾年,我幾次夢到他站在這裡,看着一山坡的油菜花笑,我從來沒見他笑得那麼開心過。”
藍怡鼻子發酸,用側臉蹭蹭他的肩膀,靜靜聽着。
“再後來,我很少夢到爹,但還是會夢到這片山坡,不是金燦燦油菜花照得我睜不開眼,就是一荒坡的雜草長蛇。越這樣我就越不喜這片山坡,回來後就算是放馬,我也不願來這裡。”
周衛極很少這樣表露自己的情緒,藍怡輕應了一聲,他這樣憂傷的語調,讓她很想做些什麼,卻不曉得該怎麼做。
周衛極依舊望着山坡,嘴角含笑,“如今這片山坡收拾出來了,不會開滿金燦燦的油菜花,但會開滿白花花牡丹花,朵更大,更好看。”
“油菜花也很好看!衛極,明天我去找油菜籽來,在山坡上種滿,明年春天就開滿油菜花了。”藍怡輕聲說,她想馬上就讓山坡開滿油菜花。
“傻丫頭!”周衛極摟緊她,“油菜花也好,牡丹花也罷,都一樣的。”
“嗯。”藍怡指了指東南邊的山坡,“你經常在那兒放馬吧,我好幾次望見你坐在那塊高高的石頭上。”
“你看到了?”他本不是總在那裡,只是後來有一次坐在那塊大石頭,發現田間藍怡的身影,從此便選了那裡放馬。
“能看不到麼,那麼高的一塊孤零零的石頭,你又這麼大塊頭!”藍怡笑道,“那裡草好麼?要不咱們去問問爲陽叔,那塊山坡有人要沒有,要是沒有咱們買下來放馬?”
周衛極笑了,“不必了,黑子也吃不了多少草。”
在那裡放馬,是因爲可以看到她,如今她就在自己懷裡,自己不必再去遠遠望着。周衛極側頭親親她的額角,珍惜異常。
“爹開荒時還說了,開荒後種油菜、種兩年油菜地熟了就種粟子,攢錢蓋房子,給我娶媳婦。”那時候爹爹肯定沒想到,自己能娶到這樣好的媳婦。
藍怡擡頭,看着他高高的鼻樑,“哦?不知週二哥當時怎麼想的,相中了哪家的閨女?”
“呵呵,”周衛極醇厚的笑聲伴着抖動的肩膀,“當時我還小,聽到這些就煩,覺得就我和爹兩個人過日子就挺好,女人太嘮叨。”
他雖沒有娘,但是大姐沒嫁出去時,嘮嘮叨叨地讓他不能幹這,不能做那,破了衣服要罵,壞了鞋子要罵,煩的要命,姐嫁人了他的耳根子才清靜下來。
“哼,嫌女人嘮叨,那你幹嘛急乎乎地蓋房子娶我過來!”
周衛極笑了,“你不一樣。”
藍怡沒接受他之前,他隔牆聽着藍怡和兩個孩子說話,從來不知道有娘是這樣子的。她的聲音他喜歡,無論是生氣的,高興的,關心的,他都喜歡,能站在她面前被她嘮叨,是他想要的。
藍怡故意兇巴巴地拽着他的衣服,“好,若是你以後嫌我嘮叨,看我怎麼收拾你。行了,趕緊收拾東西套上毛驢,咱們回家了!你不是答應宇兒要去客棧接他麼?文軒還在二叔家呢,也得接回來。”
“好,嘮叨婆娘,還有什麼?”周衛極笑問道。
藍怡故意瞪他一眼,“還不套驢車,我去割草!”
周衛極搖頭,“不,你在這坐着,我去割草,我去牽羊,我去套驢車,然後帶着你這嘮叨婆娘回家。”
藍怡抿嘴,笑了,“好,都由你做,還不快去!”
周衛極大笑,轉身開始忙活。
藍怡坐在車上看着他輕快的動作,聽着他歡快的小調,忍不住也跟着輕哼起來。
然後,藍怡就這樣一直坐在車上,周衛極趕着驢車,取鑰匙打開家裡的大門,帶她回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