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正要帶着孩子離開,圍觀的衆人喊道:“里正來了,快讓開。”
隨後衆人向兩邊一擠,周家的大門露出趙里正的身影,他後邊跟着二嬸李氏。李氏滿臉大汗,懷抱二妞妞,單手拉着三妞妞,身後還跟着大福。
趙里正見了周陽媳婦和藍怡的樣子,又看看衆人的表情也猜到了事情的經過,他本擔心藍怡被欺負,沒想到卻是周陽媳婦被打了。
“林山媳婦恤養李存宇,是李家村的里正和我點頭同意的,也在衙門備了案。林山媳婦不止恤養孤兒,還教大夥做酸筍醃酸菜,對大家可是掏心窩子的好。她一個小婦人辛辛苦苦、起早貪黑的幹活養家,看到人家賺點辛苦錢就眼紅了是不是!”
周里正又轉過身來,瞪着周陽媳婦說:“柳氏,你整日在村裡惹事生非,縱着吉慶欺負也是不學好,周陽辛辛苦苦在城裡做工掙錢,你就是這麼給他照顧家的?等周陽回來我要問問他管不管得了自己的媳婦!管不了就請週二爺開祠堂,讓祖宗來評評理,看看你還夠不夠格做周家媳婦!”
趙里正乃是村裡的一把手,他的話代表了村裡對藍怡的支持,衆人聽得明白。周陽媳婦更是嚇得縮着脖子不敢說話,開祠堂可是大事,若是她這般年紀被休回去,也只能跳河了。
藍怡一臉恭敬,心裡則想着還真是無論什麼時空,“警察”都在危機解決後纔出現,然後一臉正義的主持大局啊。
王二嬸此時也喘勻氣,站在藍怡和孩子身前怒目看着周陽媳婦:“林山媳婦是我王家長媳,孝順老人,善待孩子。宇兒是我家孫兒,也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不要看我王家人少你們就想着欺負人,再有人敢鬧事。我老婆子豁出這條命去也要爭回一口氣。”
藍怡見事情了了,她謝過里正,帶着孩子隨着二嬸回家。衆人此時瞧着藍怡的眼神與之前已經大有不同,牛嫂兩眼放光,八婆二嫂與有榮焉,趙中選則怔怔地發呆。
經此一事,藍怡被人貼上了一個醒目的標籤:“兇悍潑辣”,再無人因爲她的嬌小模樣而輕視於她。
藍怡與二嬸分別帶着孩子回家。她回到自己家中給兩個孩子做了簡單的午飯吃下,寶寶早早睡了,藍怡則燒熱水將宇兒帶到溫室內給他洗澡換衣服。隨後將他裹了小被子帶回屋內。
“宇兒,沒事了,乖乖睡吧。”藍怡怕經這一場折騰讓他出病來,摸摸他的小臉,好在沒有發熱。
宇兒擡起小臉,溼潤的大眼睛望着孃親說到:“娘好厲害哦。”
藍怡動動有些用力過度的手腕,笑着問到:“那宇兒怕不怕娘?”
“不怕,娘幫宇兒打壞人。”
“嗯,宇兒也很厲害。後來都沒哭還幫娘帶着弟弟,娘才能騰出手來給宇兒出氣。”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能做到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宇兒以後不哭了,宇兒大了。”宇兒想到自己先前大哭的模樣,羞澀地將腦袋埋進被子裡。
“嗯。宇兒大了。那宇兒以後有什麼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告訴娘,讓娘幫你一起想,別自己瞎琢磨,好不好?”這孩子不比寶寶。自小受了太多的苦,遇到事情容易鑽牛角尖,將自己退回到那個卑微的角落。
“好。娘。宇兒有娘在,真好。”宇兒露出大大的笑容,自此再有人罵他是喪門星時,宇兒想起的都是擋在自己和弟弟身前孃親的身影,激起他的勇氣。很多年後,小時候的很多記憶褪去顏色慢慢模糊時,只這件事顏色的鮮明的印在腦子裡,一字一句都那麼清晰。
宇兒也睡下後,藍怡看看自己發紅的手掌。都說力是相互的,她這打人的都成這樣子,周陽媳婦現在該變成豬頭了吧?
想到她腫脹的黑臉,藍怡腦子裡出現的竟然是自家那兩頭越吃越胖、一臉褶子的黑豬,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本是個雲淡風輕的性子,只安心讀自己的書,對周圍的人和事都不在意,沒有和別人吵過架,更別提動手打人。其實今日她也害怕,可是她不能退縮。這村裡肯定還有像這胖婦人一樣想法的人,防患於未然纔是解決危機之道。相比經此一事,那些想佔便宜、嚼舌頭根子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分量。
去城裡練攤的衆人下午回來後聽說這件事後,陳氏含淚摟着大福仔細問他哪裡疼,牛文田和林喜林遠都叫着第二日再到縣城要找周陽評評理,讓他回來好好管教自己的老婆孩子。
劉氏和陳氏晌午過後到藍怡家,妯娌三個在溫室裡清洗山楂串糖葫蘆,談論一番後劉氏提起一件事情:“大嫂,這周陽家的柳氏喜歡給人保媒,她去年攛掇着給鄭寡婦和週二哥牽紅線,週二哥不同意,柳氏也被他嫁到李家村的親姐用掃帚打出了門。周陽家的由此便記恨上了週二哥和他姐,明裡暗裡的沒少說他們壞話。”
“週二哥的大姐嫁到李家村去了?”藍怡問道。
劉氏點頭:“他大姐叫周月娥,我見過兩次,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
藍怡點頭,陳氏張張嘴,但想到藍怡在人前發的重誓又不敢多問什麼。
這時,院子裡傳來王林遠的喊聲:“大嫂?”
藍怡應聲,王林遠很快便進到溫室內,低聲說道:“大嫂,咱們家裡來了個點心鋪子的王掌櫃,想着買糖炒栗子和糖葫蘆的方子,爹和大哥在家陪着呢,你看怎麼辦?”
“王掌櫃?他是怎麼找到家裡來的?”
王林遠也皺眉:“咱們也不曉得,估摸着是跟着回來的吧。”
“我跟你去看看,二弟妹三弟妹,這就麻煩你們了。宇兒,看好弟弟莫讓他燙着。”藍怡戴好帽子,披上棉斗篷隨着王林遠走出溫室。
“大嫂,我覺得這人來的奇怪,咱們早就說過糖炒栗子是祖傳的。方子不賣,這糖葫蘆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怎麼做的,你說他怎麼還找上門來?”王林遠跟在藍怡身邊輕聲問道。
藍怡聽到王這個姓氏,本能覺得這人和寶寶的本家有些關係:“你聽他口音是咱們本地人麼?”
“他帶點外鄉口音,聽不出是哪裡人。”
藍怡與王林遠進到二叔家的堂屋內,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瘦高短鬚男子坐在扶椅上,正和王二叔聊天。他見到藍怡進來只打量一眼,並未有什麼神色波動。
藍怡說不上自己是失望還是慶幸,看來是她多想了,這王掌櫃一看就不是衝着自己來的。否則他見到自己不該是這副樣子。
“老大家的,過來坐。”王二叔招呼道,“這位王掌櫃想着買你撿回來的紅果子呢。”
“哦?王掌櫃不是來買方子的?”藍怡坐在王二叔身旁的扶椅上問到。
這王掌櫃瞧了藍怡一眼,並未說話,顯然是個瞧不起女人的。王林喜則解釋道:“咱們跟他說了炒栗子的方子不賣,他又說要買紅果。”
“不知你們還有多少紅果?”王掌櫃又追問到。
王二叔三人瞧着藍怡。
藍怡掃了一眼王掌櫃,心裡想着他這口音還真是有些像梅縣來的:“王掌櫃買紅果作甚?”
“在下是買賣人,自然是買來再去賣的。”
藍怡一笑:“據小婦人所知,咱們這裡人雖不喜吃紅果。但是縣城店鋪裡也有紅果的,王掌櫃怎麼會大老遠的跑到咱們村裡來買紅果?”
王掌櫃一皺眉,還是沒有搭腔。
“王掌櫃不說,小婦人也能猜到一二。這城裡的店鋪收的紅果子都是切開曬乾的。想必是不符合你的要求吧?”藍怡瞧他這副態度,瞧人用的都是眼角,頓時十分不喜,言語也犀利起來。“王掌櫃想要的是能做糖葫蘆的新鮮紅果,是也不是?”
王二叔三個一聽明白過來,一副恍然地瞧着王掌櫃。這王掌櫃見藍怡已經想明白了。也就不再瞞着:“小娘子說的不錯。”
王林遠聽了皺眉道:“王掌櫃打的好算盤,咱們這紅果子串的糖葫蘆正是好賣的時候,你買了紅果子豈不是讓咱們斷了財路?”
王掌櫃轉着一雙小眼睛,露出幾分高高在上的神色:“你們這糖葫蘆全賣了能賺回多少銀子?”
藍怡答道:“若是全賣出去,怎麼也有四十五兩吧。”
王掌櫃一捏短鬚,自信說到:“我給你們四十五兩,這總成了吧。”
王二叔三人一愣,這王掌櫃腦子有問題不成?
藍怡卻搖搖頭:“五十五兩。”
王掌櫃一聽便皺了眉,覺得這小媳婦是個不知好歹的,竟想着坐地起價:“小娘子,咱們這裡是沒什麼鮮紅果,但南去千里到京都一帶卻也不少的,四十五兩已是在下能給的最高價錢。”
南去千里,豈不是梅縣一帶?藍怡心中一跳,面不改色的接着問道:“哦,難不成掌櫃的要南去千里買紅果回來賣?”現在天寒地凍,這一來一往也就過了新年,錯過了最好賣的時候。
“在下沒時間在這與你爭論,四十五兩,你們是賣還是不賣?”王掌櫃心裡怒着,若不是今年東家催的緊,他又何必來做這農戶家裡受氣。
藍怡見他如此,便也不再試探,直接說到:“五十五兩。不只是家裡的紅果子,連帶這糖葫蘆的方子也賣與王掌櫃。”
王掌櫃眉頭皺的更緊,這方子自己早就知道了,何必多花十兩!
藍怡洋洋自得的說:“糖葫蘆沾的糖多了太甜,沾的少了酸澀難去,再說這糖的火候也得掌握好。除此之外,做糖葫蘆時還能加入其他東西,增加不同口味,這可是小婦人妯娌幾個的獨家秘方,其他人是想也想不到的。”
藍怡是刻意如此的,不管這個人是不是梅縣王家人,自己表現出貪財圖利、目光短淺的村婦樣子,與寶寶孃親那個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模樣差別甚大,與春桃那等小丫鬟該有的聰明伶俐、善於察言觀色也大有不同。
王掌櫃雖被藍怡說的有些感興趣卻也瞧不上她這副小家子氣:“罷了,在下也不想白跑一趟,五十兩,方子和紅果一併買走。”
“好吧,五十兩分分,也能給家裡的兩個孩子買幾身衣服了,那倆泥猴子上樹下河的可沒少糟蹋衣服。二叔,您看五十兩能成不?”依柔只文軒一個兒子不大的兒子,上樹下河都做不得,這麼說又是一大差別。
王二叔呆愣愣的看着藍怡,下意識的點頭,他不曉得藍怡今日唱的是哪一齣。
藍怡和王林遠進裡屋寫方子,王林喜則到藍依家取紅果子,待送走王掌櫃後,藍怡長出了一口氣。
雖說這王掌櫃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是藍怡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
“林遠,你覺得他這口音像不像梅縣來的?”
王林遠搖搖頭:“這口音可跟大嫂差太多了。”
藍怡苦笑,自己的口音與梅縣口音差的可不是十萬八千里。
王林喜此時卻想起一件事:“大嫂,今年四月你回來前不久,有兩個書生過來找大哥。王掌櫃的口音與他們倒是有些像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