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叔說起被打殺的大蟲,語氣中帶了幾分劫後餘生的慶幸,藍怡聽着也害怕。
“竟還有老虎?”那孩子們豈不是危險了?
藍怡想到剛纔在田地裡拔草的週二發,那老漢竟然有個能打死老虎的侄子,這可是英雄人物。《水滸傳》記載了能打虎的武二郎和殺虎的李逵,可都是受到了當地人極其熱烈的感激和愛戴的。
“咱們這大青山,山深林密,豺狼虎豹是有的。它們在深山裡,這些畜生也怕人,山裡有吃的就不會出來,這幾年也沒有跑出來傷過人。”王二叔見藍怡的表情就知道她怕什麼,“宇兒這孩子你可得看好了,進山啥事都有可能發生。”
“二叔,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他們。”藍怡緊緊懷裡的寶寶,又拍拍宇兒,宇兒認真聽着王二叔和孃親的談話,曉得山裡有吃人的野獸,看着遠處的眼神也是怕怕的。
“這就是那五畝坡地。”王二叔指着面前的一片坡地說到,“這片坡地還算是好的。”
的確,相比較而言,王林山這五畝坡地雖沿着山坡地勢有些傾斜,但也就比下邊大片平坦的田地高了兩三米,擔水澆田也不大費盡。
“二叔,咱們這裡雨水多麼?”藍怡望着被引到山坡下的一段溪水,這溪水的水面比起山下平坦的農田都低了兩三,再到自己這處山坡,也就是要將溪水運高近六米才能澆灌,靠人力無疑也是個大工程。
“這得看年頭,夏秋雨水多些,這些坡地就算不澆,也能湊合着種上。”王二叔解釋到。
藍依轉身,望着村子的方向,村邊那條溪水閃着瑩瑩的光芒,“二叔,咱們澆田用的就是花溪裡的水吧?”
王二叔點頭。
“我瞧着花溪水面挺寬的,應該足夠澆灌農田了吧?”藍怡腦子裡閃過一個想法。
王二叔也回頭望着花溪,語氣頗有幾分自豪:“還成。花溪從山裡流出來後,只經過花家村、周家村和咱們村後又流進了東邊的山裡,這三個村的田地還是夠澆的。”種田靠水澆灌,若非有這條花溪,附近三個村子也不會開闢出這麼大片的農田。附近除了花溪還有其他幾條溪流,流經的村子較多的溪水,那些村子每次放水之時都要發生爭執或打鬥。當然那些村想過從其他溪流引水過去,但這開挖河道是大工程,沒有衙門的支持是做不成的,再說,哪個村子也不想自己村邊的溪水被其他人分了去。
“二叔,這片坡地怕也有近百畝吧?若是也能引水澆灌,收成也能上去了。”藍怡望着這一塊塊的坡地,問到。
“這片有一百二十多畝,村子北邊還有八十多畝,能澆灌上自然是好的。”王二叔看着藍依思索的神情,不曉得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老大媳婦,租種這坡地的趙三德今日過來跟我提起,說是兒子要去縣城裡學手藝,老兩口忙不過來,等收了這地裡的油菜就不租了。這田地你打算怎麼辦?”王二叔想起今日過來尋自己的趙三德,這也是他今日過來找藍怡看田地的主要原因。
“二叔,這油菜快該收了吧?”
“就這月了,菜角再幹幹就能收。”
藍怡點頭,她略作思考指着面前的田回答道:“二叔,我們孃兒仨每日裡的吃穿用度,多是要靠着田地收成來出的。既然租戶退租,這塊小點的我想自己種,我雖沒種過田,但是有二叔教着,也應該能種上。”
王二叔點點頭。雖然藍怡看着柔弱,還帶着兩個孩子,但她既然打算帶着孩子在村裡過下去,就要多點收成進項。自己種田雖然辛苦些,但起碼那四成的收成是落到自己手裡的,在王二叔這等老莊家把式看來,這點辛苦還是值得的,所以聽藍怡這般打算,二叔是從心眼裡贊成的。
“老大媳婦,這種田只要付得起辛苦,沒有不成的。這快小的有兩畝,你平日裡也能忙活過來,收成時我和林喜林遠過來幫着,也就幾日的功夫。那這塊大點的還是租出去?”王二叔接着問到。
“二叔,若是這三畝地您種着,能種得過來麼?若是您種的話,您就種着吧,租子的事情就別提了。”藍怡收回兩畝田,一是想過過種田的癮,二是爲了方便種些東西自家吃。剩下的田地交給王二叔也是看他家男丁多,能順手種上多些收成,退一步說,萬一自己哪天要接着逃命,這田地還是交給王二叔家耕種更合適。
“老大家的,你這是什麼話!我還能佔你們的便宜不成,這不是讓人打我的老臉麼?”王二叔本來是想着若這田地真租出去,自家租下也合適,但他可沒打算不給租子。
“二叔,您老別生氣。侄媳婦不曉得規矩,您別跟我一般見識。”藍怡趕緊賠不是,她也沒想到一句話就惹惱了王二叔。
“老大媳婦,這親兄弟還是要明算賬的。這田地若是你打算租出去,二叔就租下了,我留下三成,剩下的都交給你。林山去了,你也是要交租子的。”王二叔嘆息一聲,若是林山還在,自己多留下一成也沒什麼,但是現在林山去了,田地按規矩也是要交三成租子的。
“二叔,您留下五成。您彆着急聽我說,咱們大周有明令,文山的這些田地都是算在寶寶名下的,寶寶十六歲之前,這些田地是不用交租子的。”藍怡解釋道,這些她在路上已經問清楚,大周確實是有這樣的人性化規定。大周明文規定有秀才功名的人去世後,他的幼子若未成年,分給幼子的土地是不用交租的,直至幼子成年爲止。
王二叔聽了一愣,忍不住露出喜色:“還有這等好事?”
“是。所以您看,就算您留下五成,侄媳婦這邊也是能得到五成的,咱們就這麼定吧,您若再堅持,侄媳婦可不敢把田地給您種了,否則就是打侄媳婦的臉了。”
“好,好。聽你的。”王二叔一聽是這般,也就應下了。他心裡替藍怡母子開心,不繳租能留下的糧食是很可觀的,足夠她們三人吃穿,日子過起來手頭也鬆快些。
“咱們回吧。”王二叔帶頭往回走,腳步也輕快了幾分,“林山田地裡這兩年的收成也能還上那十兩銀子了,估計還能剩些,我去找你里正叔合合。”
趙里正也是個脾氣急的,王二叔過去沒多大一會兒,他們兩個便揣着本子扣響了藍怡家的大門。此時日頭西墜,又到了彩霞滿天的時候,藍怡正在淘米準備做飯,宇兒帶着寶寶在炕上玩。
“二叔,陽叔。”藍怡打開大門,見到兩人也有些吃驚,但還是客氣地請二人進入門中。趙里正名趙爲陽,藍怡從李氏那裡知道這個稱呼。
“林山媳婦,咱們進屋坐吧。”趙里正笑着點點頭,“今日正好有空,我和二哥過來將田地的事情跟你說說。”
藍怡點頭,請二人進屋落座,端上兩碗白開水。茶杯她還沒有來得及買,王林山家裡的茶杯她也沒有尋到。
此時屋內已開始發暗,藍怡將油燈點了放在桌上。
趙里正拿出一個本子:“這是這三年的林山田地裡的收成情況,每次收時你二叔都是在旁邊的,也有在這本子上按手印,對吧二哥?”
王二叔點頭,“沒錯。”
“那我就先給念一遍。”趙立正聽了王二叔的話,臉上笑意更濃了些,“三畝中等田地都是秋末種麥子,芒種節收麥子後種水稻,一年兩熟。五畝坡地種的是大豆,扁豆,綠豆等豆類,一年一熟,冬天地裡空着。水稻和小麥共收二十八斛,坡地收十斛。咱們家裡地方夠裝糧食,爲了多買幾文錢,我都是收上來放到年底價格高時再拉到城裡賣掉,每年的糧價不一樣,咱們就不一一念了。算下來,這八畝地的收成共十八貫五百。林山媳婦,你合合這數字對不對?”
趙里正將本子遞給藍怡,藍怡雙手接過,就近油燈翻看。每年的糧價的確不一致,稻米自然是最貴的,比如前年稻米40文一斗,足比去年貴了12文,大豆當年才6文一斗。
“老大媳婦,糧價變得快,去年收麥時只7、8文一斗,年前漲到15、16文一斗,年後又落下來。能趕上最貴的時候賣糧當然是好的,只這最貴的時候哪個也猜不好。你爲陽叔見識廣,才賣得高些。”王二叔解釋道。
藍怡將賬本還給趙里正,屈膝給二人行禮:“爲陽叔,二叔,侄媳婦替林山謝謝二老,若非有你們費心照顧,田地也沒這麼多收成。”
趙里正和王二叔見藍怡如此,都露出笑容。特別是趙里正,他曉得藍怡與黃縣夏府頗有幾分關聯,否則也不會有米大人的手書和下人的親自護送,對待這等關係趙里正是不敢得罪的,現見藍怡懂理知事,他也覺得省心不少。
“林山媳婦這話就見外了,鄉里鄉親的本來就該相互幫趁,再說我年輕時多受王老爺子的教導。這糧食共賣了十八貫五百,這是剩下的,你收好。”
趙里正從布袋裡取出八兩碎銀子和五串銅錢,放到桌上。
藍怡取出兩吊錢又推了回去,人窮禮不窮,感謝趙里正的照顧,他推辭兩句便收下,又接着問起其他事情。
“林山媳婦,戶籍上寫林山的兒子是普和五年生人,那這個大些的孩子?”大周各村普設里正一職,責調查戶口,課置農桑,檢查非法,催納賦稅。通俗的來說,與現代村落的村長相當,是村裡的一把手。雖說這官職不大,但卻掌管着村裡的大小事務,職責不小,也受到村民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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