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我看着手中的詩冊,一切都恍若昨天,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自己存在於這個世間是否就是一場夢,一場傷心,使人顫抖的夢。
想要遠離的,無論繞了多大的彎子還是逃不掉。
想要追逐的,又像長了翅膀,飛了,無論花多大的氣力去追,到後來仍是一無所有。想要隨心所欲的過日子怎麼就那麼難。
夢醒後,也僅僅只是幾個春夏秋冬,若說什麼是難以接受的,那麼就是失去了清礬,他變成了空氣,徹底消失了。
當失去變得不可挽回,當一切都變成了過去式,在想來,也並沒有那麼恐怖,只是每次想起他,總是忍不住黯然神傷,好在自己有麟兒相伴,只是每當孩子喊我孃親的時候,我的心口除了柔軟,更多的還是酸澀。
“夫人,又在沉思了。”
陳致的話使我驚醒,我將目光從不遠處的翠竹上移開,回身看見他舉着茶杯遞給我,也不知道舉了多久,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彷彿昨夜還白雪皚皚,今日卻已春色撩人,時間過得好快啊。”我將手中的詩冊遞給了紫墨。
陳致目光了然,知道她又想起那個人了,怕她惱羞成怒,並不點破,嘴上不饒人的問道:“夫人思君幾時休?”
我被他問得一愣,他眸色說不出的認真和憐惜,我知道他看不得我自己作踐自己,在他面前我可以是無忌憚的軟弱。
“一切早已人去樓空,有的只是相思,將從前的蜜意與恩寵都付與淚花兒彈向天,小致何必動怒。”我挑眉淡笑。
“誰是小致?”
我被他的摸樣逗笑了,都叫了一年多了,他還是不習慣,我本性難移,還是喜歡逗弄人,小侄子小侄子的叫,佔別人便宜總能讓自己快樂。
即便他已經認可了小致這個名,每次我那麼叫他,他還是會反駁一下。
“娘……孃親…抱…孃親。”麟兒很聰明,小手放在碧落的手中,在碧落的護持下,邁着小短腿,一顛一顛的往這裡走。
我笑着起身,蹲在地上,張開了雙臂,神情中滿是母愛的光輝,聲音中有着滿足,麟兒是我的骨血,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比我更親近他,麟兒是我和清礬唯一的聯繫。
“我很好,他是死是活只在我心裡,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麟兒鬆開了碧落的手,跌跌撞撞的撲入我的懷裡,用頭一個勁的蹭我的脖子,我被他弄得實在細癢,只好將他抱了起來,點了點他的鼻頭。
“淘氣,麟兒沒有鬧人吧?”我笑看着已經出落得水靈大方的碧落。
“小公子很聽話,剛剛吃過了午飯,就要過來找孃親。”碧落有些類似於南方姑娘,一笑起來溫婉動人,向我和陳致分別行了禮,就站在一邊回話。
“來,叫叔叔。”我抱着懷中的小小人兒,心中是無比的充實與滿足。
“嘟嘟。”麟兒很乖,現在一些簡單的字,他已經會說了,只是每次讓他叫叔叔,他不是嘟嘟就是豬豬,弄的人哭笑不得。
“來,叔叔抱抱。”陳致知道說不過她,只好再次放棄。
麟兒有些不願意,微微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將手遞了過去,陳致身上有股子深冷的氣質,那是長年徘徊在生死線上養成的殺氣,這也就是麟兒,常常與他見面,若是換了別的孩子,早就哇哇哭上了。
“告訴叔叔,你有沒有惹孃親生氣?”
陳致臉上的笑容很柔和,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的,我喝着茶水,看着他們對話。
“有。”稚嫩的童音軟軟的,就像棉花糖,入口即化。
“麟兒有乖乖吃飯?”我轉身看向碧落。
“明月給小公子扮馬騎,小公子玩的高興,在明月的背上就把飯吃了,又玩了一會,就要找孃親。”碧落笑了笑,看見陳致在場,立刻又斂了笑容。
“小滑頭,都讓你們慣得沒邊了。”我笑。
“今天黑山上的總瓢把子派人來要孝敬錢了。”陳致一邊說明來意,一邊逗弄着懷裡的小人,惹得小人又閃又躲的直喊孃親。
“呵,他倒是好氣魄,以前我初來咋到,強龍不壓地頭蛇,敬着他是前輩,孝敬他也是應該的,可是人總是要有始有終的,白眼狼我可養不起,不能肉總他吃,湯我喝,他今年若是還想進飛雲閣的大門,可以,按我的規矩辦事。”我有些動氣了,什麼時候我這麼被人牽着鼻子走過,我忍他夠久了,人不能食髓知味的得寸進尺。。
“孃親,不氣。”麟兒朝我這邊伸着手,一副要哭了的表情,我看着不忍,將他抱了過來。
麟兒摟着我的脖子,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這孩子非常粘我,懂事又討喜,我用額頭頂着他的,問道:“孃親哪有氣?”
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戳我的酒窩,“孃親,笑笑。”
我心裡一暖,曾經也有人這麼認真的喚着笑笑,我抱緊了麟兒,用鼻子親暱的蹭着他的小臉蛋,他咯咯的笑着閃躲,卻依舊固執的讓我笑。
“孃親笑了,麟兒就乖乖睡覺,好不好?”我掐着他肉嘟嘟的小臉蛋,直到他流出口水,看着他皺眉的樣子,總能讓我看見清礬的影子。
“孃親,覺覺。”兩隻小手努力往下扒開惡劣孃親的手,終於想起來他來的目的了,他要孃親摟着他睡覺。
“麟兒乖,今天孃親有事情和陳叔叔說,讓碧落給你講故事好不好?”見小人不爲所動,我笑着繼續誘哄,“等麟兒睡醒了,孃親帶你去玩,做好多甜甜的圈圈吃,好不好?”
這回小人才勉強點了點頭,碧落伸手將麟兒抱了過去。
我看着麟兒委屈的模樣,心下好笑,這麼大點就會裝模作樣了,長大了可怎麼好。
回身看見陳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最後欲言又止的移開了目光。
“你真的打算不再嫁了嗎?”陳致最終還是沒忍住,只是不再看她。
“總要遇到心動的不是嗎。”再嫁?我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我現在是有子萬事足的心理。
我朝他笑了笑,只是笑的苦澀,說到這裡,也就沒有在說下去的必要了。
陳致聰明的不再問,“過幾天,麟兒就滿週歲了,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要好好辦一次了。”我把剛剛黑山的事情放在了一邊,現在這些事情還不能真的讓我動怒,倒是麟兒,再過些日子就滿週歲了。
麟兒剛出生那陣,一切都剛剛起步,舉目無親,滿月席上只有我和陳致。
人這一輩子就三個重要儀式,麟兒已經錯過了一個,抓週我不想委屈了麟兒。
這一年來,我建立了飛雲閣,這是一個拍賣場所,第一次爲了能請來那些權貴的捧場,我沒少費心思。
一開始有些地方孝敬不到,經常會有人來砸場子,打壓欺凌更是常有的事,那時暗影的訓練還沒有結束,我又不想過早的暴露了陳致會武的事實,所以我們只能息事寧人,後來,陳致在我的受益下,飛雲閣開始收留那些亡命天涯的江湖客,在他們危難時提供一個棲息的港灣,這種人做事是不惜命的,又講江湖義氣,若是交下了是個非常不錯的助力,陳致也能壓得住他們。
爲此,飛雲閣專門設立了外門,外門成員都是這樣的江湖人,是飛雲閣免費的打手,很少有人願意惹上這些人。
我又爲外門設了執事一職,武功高強和聲望高者得,他們沒有任何的金銀收入,有的只是一包神仙醉,一壺醉神仙,僅僅兩樣酬勞就讓那些江湖客們趨之若鶩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輕易找飛雲閣的麻煩,當然也少不了像黑山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
“我馬上着手準備。還有一件事,龍雲酒莊有一個管事的遞話過來,他們的主子想見見傳說中的玉夫人。”
“是誰?”我倒是好奇起來了,我嫌少出現在人前,飛雲閣的一切事宜都是陳致這個門主在做,外人只知道飛雲閣的幕後人叫玉如意,是位夫人,漸漸的有人喚我爲玉夫人,對我的猜測更是層出不窮。
“是朝廷中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上官小侯爺。”
“是他,來人沒表露他們主子的目的?”我忍不住好奇起來,這些年玉氏的拍賣行是越來越紅火,來求我辦事的人也不少,只是這位小侯爺找我有什麼事,有些事情已經時過境遷,現在想來,我對這位小侯爺的印象已經非常淡薄了。
“這倒是沒說,我猜測應該會是爲了神仙醉和醉神仙而來。”陳致說完這話,自己的眉頭已經先皺起來了,這神仙醉和醉神仙現在是有價無市。
尤其是神仙醉,抽起來吞雲吐霧,讓人飄飄欲仙,每年有多少達官貴人千金難求。他也曾勸過她,這些東西的成本並不高,經過她的加工,轉手間就是大把的銀子,不如大批量販賣,也不必得罪那些高官,卻被她拒絕了。
當時她說這東西吸起來有癮,用來禍害有錢人還可,爲了不波及到那些普通老百姓,一定要控制好量,可以出新,不可以出多。
這一年來,也不過是拍賣了一百盒而已,每盒有十包,一包裡有十隻煙,菸絲用不同的紙卷着,淡紫色的雲紋紙,深褐色的條紋紙,白色雪棉紙,淺黃色的波浪紙,淡藍色繡雲紙……,每一種顏色的紙代表了一種口味,外觀上看來就已經非常有賣相了,更別說這十種口味的菸絲吸起來有多麼讓人飄飄欲仙了。
醉神仙嘛,這個世上的酒味很淡,糖性比較重,喝起來不夠勁,我只是在他們發酵酒的基礎上又蒸餾了一下,提高酒精濃度,使其變成了烈酒,喝過此酒的人都知道神仙醉讓人一杯就醉。
“呵呵,這倒是讓我好奇了,先不用管。”
“這位小侯爺在滄楚國也是說一不二的主,有些地方我們也有仰仗他的地方。”
“他若是有求於我的話,麟兒的抓週宴,肯定會親自過來的。”
“這你倒是沉得住氣,黑山那邊,你打算怎麼辦?繼續忍下去?”陳致挑起了眉梢,這黑山是一個江湖幫派組織,山上聚集的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陰狠貨色,平日裡在臨豫城作威作福,說一不二。
以他的性子一開始就都挑殺了,可是她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先讓他們囂張些日子,要不然他哪能容得別人騎在他的脖子上。
“讓赤明他們去試試手吧。”我哪能不知道陳致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唉,錢財畢竟都是身外之物,他們若是好說好話,也不至於這麼讓人反感。025sx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