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深更半夜的在屋頂做什麼?鬧賊?”
一道斷喝忽然從房下傳來, 二人嚇得一個哆嗦,金玦焱直接踹掉了一片瓦,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裂響。
倆人有些狼狽的從房頂爬下來。
“丁嬤嬤, 不是賊, 是, 是我們……”
丁嬤嬤板着方塊臉嚴肅的打量他們:“是四爺跟四奶奶啊, 這深更半夜的不睡覺爬屋頂做什麼?那頂上比牀軟和?”
“不, 不是……”
倆人果真如同被捉住的賊般張口結舌,手足無措。
“既然不是,就早點回去歇着吧。”
丁嬤嬤再瞧了他們一眼, 扭身走了,阮玉還聽到她的“自言自語”:“主子就該有主子的樣子, 沒事爬房, 像什麼樣子?”
金玦焱捏緊了拳, 恨不能把老太太暴揍一頓。
睇向阮玉,準備第N+1次提交請丁嬤嬤外出養老的申請。
阮玉只是避開目光:“回去歇着吧……”
“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阮玉回了頭, 他便又沒了詞,支吾片刻,捏了捏拳:“我……其實咱們這樣說話挺好的,只是,只是不方便……”
有丁嬤嬤在就是不方便!
這老太太總是在關鍵時刻跳出來, 就好像此前一直隱藏在暗處觀察他們似的。如此說來, 他們的一舉一動, 所思所想豈非都落在她的眼中?而且他更多想了一步, 萬一有朝一日他跟阮玉同牀共枕, 正情濃之際,老東西突然出現了……
這種感覺不好, 很不好!
其實他倒有個法子……
“方便麼……”阮玉歪了頭,忽的一笑:“我倒有個好法子!”
你有?這是不是說我可以搬回去住了?這樣咱們就光明正大,老傢伙若是膽敢再找事,就定她個偷窺主子圖謀不軌的罪過!
果真是心有靈犀啊!
他立即面露笑容,就要往主屋開動。
“四爺先回去歇着吧……”
金玦焱的腳步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她,又瞅瞅近在咫尺的主屋門口……
我……門……不是要我搬回去嗎?
“四爺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咱們就辦這個好法子!”
明天早上?
金玦焱再次指指自己,又指指門,卻只能看着阮玉施施然的進了屋。
有心厚顏跟進去,到底還是忍住了。
明天早上?
好,就明天早上。
我看你能折騰出個什麼好法子?
再往主屋看了一眼,阮玉房間裡的燈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滅了。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好,你有法子,咱也有!
捲了袖子回烈焰居,勢必要想出一套攻陷主屋的三十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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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躊躇滿志的打算制定計劃,於是沒有看到,他走進烈焰居後,有一個身影從樹後移了出來。
那個身影身量與阮玉差不多,原本也該是窈窕秀美的,卻不知爲何有些憔悴,有些飄忽。就這般從樹後移出,看去很有點鬼魅之氣。
方纔,她一直盯着在房頂賞星望月說說笑笑無比和睦的二人。
柳葉的影子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眼上,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可也的確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此刻,她一會望望主屋,一會瞧瞧東跨院緊閉的門……
樹葉的陰影依舊遮擋着她的半張臉,只露出不再圓潤的下頜,其上紅脣因了夜色而有些發青發暗。
大約是因了樹影搖曳,那脣角看去竟是慢慢的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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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清風小築又開始了一場營建活動,主屋的,東跨院的,叮叮噹噹響成一片。
派人過去一看,正有下人在往牆上鑿眼。
這才初春,清風小築的人就嫌熱了嗎?
然後又開始拉繩子,左一根,右一根,簡直是擺起了陣,百順從中間過時,手舞足蹈的彷彿牽線木偶,金玦焱還在怒吼:“百順,別碰了繩子!我告訴你們,誰若是碰了繩子,小心爺不饒你!”
然後討好的去看阮玉:“是這樣的吧?”
阮玉又往前望了望:“扯繩子的時候注意不要碰到什麼東西……”
金玦焱立即大着嗓門重複了一遍。
阮玉將圖紙交給千依,轉頭睇向金玦焱:“四爺,你還記得昨天答應我什麼事嗎”
金玦焱正在緊密關注下人們忙活,聞言點點頭,忽反應過來,扭頭:“什麼事?”
阮玉垂了眸子:“四爺答應過我,這幾天有時間就出去走走……”
金玦焱眉心緊了緊,終於想起來:“你是說……”
上下打量她:“我覺得你還是穿女裝比較好……”
這麼說,他沒有反悔?
阮玉就要雀躍,卻見他又搖搖頭:“還是穿男裝吧。百順,去把我那件靚藍色直裰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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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打扮停當,春分在旁邊瞅了瞅,撇嘴:“姑娘穿這顏色真難看!”
也不知姑爺是怎麼想的,讓姑娘穿男裝也便罷了,可他就跟出不起好料子似的,他的衣裳不少,卻單單拿了件粗布的,是捨不得給姑娘穿戴嗎?還弄得皺巴巴的,也不知在箱子底下壓了多少年,她甚至覺得上面透着一股子黴味。
霜降上前抻了抻衣裳的褶皺:“這你就不懂了,這叫以‘瑕’掩‘瑜’。”
“以瑕掩瑜?那是什麼?”春分眨眨眼。
霜降乜了她一眼:“我說管家娘子,怎麼嫁了小馬哥哥之後,腦子變得不靈光了?”
春分看看她,又睇向阮玉,似在求證,我真的不靈光了嗎?
“唉,”霜降輕嘆:“這就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啊!”
“霜降……”阮玉淡淡的接了話:“我發現你自打跟千依眉來眼去後,性子活潑了許多,嘴皮子也溜了不少,莫非這就是心有靈犀?”
“奶奶……”
霜降跺了腳,捂着臉出去了。
這句春分聽懂了,忙上前接了霜降的活,給阮玉整理衣領,還不忘透過窗戶打趣霜降:“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可得趕緊讓人上門提親了……”
外面的人也跟着笑了一通,緊接着烈焰居亦傳來起鬨聲。
阮玉對鏡瞅了瞅,捋了捋鬢邊散發:“看來咱們院很快就要再辦一場喜事了。你說,這回是院子裡的人結親,是不是應該擺上幾桌?要多少兩的席面好呢?”
一提到銀子,阮玉的聲氣頓了頓,鄭重繫了繫頭巾。
賺錢的事必須提到日程上來了。
“姑娘,”春分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倒只會操心別人,你自己的事……”
朝窗外努努嘴……金玦焱正一邊監工,一邊往這邊瞅。
真是怪了,這倆人如今的狀態就像掛在樹上的桃子,分明都熟得不行了,卻偏偏不肯往地上掉,看得人這個着急。
她正要繼續嘮叨,冷不防姑娘拍了拍她的臉:“還說我呢,昨兒個你婆婆過來,都說了什麼?你好像很久沒有回家了吧?你也真忍得下心。不過如此一來,倒好像我成了惡主子,不讓你夫妻團聚似的……”
“姑娘,其實是……”
“我不管你是什麼……”
阮玉自己套上了金玦焱少年時期的青布鞋,有些嫌大的皺眉,然後讓問珊尋點棉花給她墊腳,轉頭又對春分道:“反正我還要個名聲呢。我現在就命令你,從今天起,吃完晚飯給我回家去!”
再衝門外揚聲:“穗紅,稍後囑咐人把春分的牀鋪收拾一下,今兒晚上你就搬過去!”
這是要“趕盡殺絕”麼?
春分急了:“姑娘……”
阮玉已經走到門口,回頭衝她嫣然一笑:“方纔是誰說不要操心別人先管好自己的事呢?”
待春分反應過來,阮玉已經消失了。
她眨巴眨巴眼,忽然發現,自己的腦子似乎真的不靈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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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裡忽然出現了個新的算命先生,又年輕,又俊俏,用的是什麼什麼星座的新算法。
但不管是什麼算,關鍵是算得準,又會開導人,那話簡直說到人的心坎裡去了。女人們高興得不行,裡三層外三層的把他圍起來,完全是一副要把衛玠看殺的架勢。
只是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那便是街的對面立着個男人。看那姿容風采,也是個出衆的人物,只是臉上的表情不大美妙,簡直是死盯盯的望住這邊,無論誰回了頭,都能對上他的眼神,就好像他一直等在那準備隨時獵殺你似的。
女人們不由自主的要交頭接耳,要對着他指指點點。
你說,若是想卜問前程或追溯舊事就過來問問先生嘛,在那戳着是怎麼回事?看得人心裡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