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8 老太婆真的改好?
程芳飛是個心急的人,那個想法剛在腦中形成,便尋思着說出來。於是,不再說慧孃的壞話,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妹妹,剛纔是姐姐不對,姐姐不知道慧娘這麼能幹,不知者不怪,你說是不是?”
程芳草向來心軟,更何況她也不喜歡與人計較,神情不再如剛纔那般嚴肅,“好了,大姐,我也沒怪你,趕緊做飯吧。”
程芳飛見程芳草氣消了,趁機誇獎慧娘,“妹妹,剛纔聽你那麼一說,姐姐我真是佩服你家兒媳婦,若是我也有個慧娘這樣能幹的兒媳婦多好啊。”
這話讓程芳草心裡美滋滋的,誇她兒媳婦,就相當於誇她。她笑着說:“你那幾個兒媳婦也不賴啊,各個是過日子的好手。”
程芳飛見時機一到,將心中想法說出,“妹妹,讓我那幾個兒媳婦跟着慧娘多學學唄,讓她們幾個跟着慧娘幹,行嗎?”
程芳草向來尊重慧娘意見,不會輕易幫慧娘做決定,故而說:“大姐,這事我會和慧娘商量的。看看她那裡缺不缺人。”
程芳飛笑嘻嘻地應聲,“好。”
半個時辰後,飯菜端上桌,二十多口人坐下吃飯。正好杏花和荀鷹也進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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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芳草和張定義趕忙招呼他倆坐下。
當慧娘和張程緣再回到家中時,見到的便是二十多個人在院子裡圍桌而坐,狼吞虎嚥的壯觀場面。
杏花站起來高興地喊道:“大哥大嫂。快過來坐。”
張程緣微笑着說:“我和你嫂子吃過飯了,等會你吃完飯,到屋裡來找我們吧。”
“我吃不下,沒什麼胃口,現在就跟你們過去。”杏花放下碗筷,跟着慧娘回屋。
剛纔杏花已經悄悄和程芳草說過懷孕的事,故而程芳草沒有再勸杏花吃飯,而是起身,對程芳飛說:“大姐,我再去廚房給杏花做點酸的,你們先吃着。”
杏花與大嫂聊天,荀鷹懶得過去聽,起身喊住張程緣,“大哥,過來坐會,讓嫂子和杏花說會悄悄話,我們倆個喝幾盅。”
荀鷹邀請,張程緣走過去,順勢坐到原來杏花的位置上。於是幾個大男人便喝上了,好多天不識酒味的那幾位表哥也趁機多喝了幾盅。
杏花一跨進慧孃的臥房,立馬嚷嚷道:“這麼多人吃飯,黑壓壓一片,實在受不了,幸好我出嫁了,那羣孩子鬧騰得沒完沒了。這大人也不管。飯前也不洗手,飯桌上伸手就抓菜吃,逮着那豬蹄子就啃,我還沒來得及夾,盤子已經空了……”
慧娘聽着杏花的嘮叨,苦笑着說:“你好歹還是回趟孃家,一會,一拍屁股走人。我呢?不還得面對大姨這一大家子。”
慧娘將被撕毀又粘起來的銀票拿出來給杏花看了看。
看到比自己受了更多委屈的人,杏花頓時氣消,“嘖嘖嘖,這羣熊孩子不是一般的調皮啊。以後我可得好好管教我的孩子。”
說完,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慧娘調侃道:“到時候,我就看看你舍不捨得管教孩子。”
杏花笑着說:“怎麼不捨得?”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調侃的時候,並沒有真正預測到當了母親之後的心境。
“咚咚”敲門聲響起。
慧娘忙起身過去開門。
一看是婆婆端着飯菜,慧娘接過飯菜,請婆婆進屋。
程芳草樂呵呵地說:“杏花,娘給你做了點糖醋里脊,你嚐嚐,看合不合胃口。有了身體剛開始這三個月會厭食吃不下飯,熬過去就好了,以後想吃什麼,到娘這裡來。娘做給你吃。”
慧娘將碗筷擺好,“杏花,快嚐嚐。”
杏花開心地坐到桌前,夾起飯菜,“娘,我發現我的地位提高了呢。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
杏花吃過之後,“酸酸甜甜,好吃。娘,大嫂,你們坐下一塊吃吧。”
程芳草露出慈母般的笑容,“我一會出去吃。慧娘,你過去坐下吃。”
慧娘看杏花吃得正起勁,微笑着說:“我吃飽了,讓杏花和我外甥多吃點吧。”
杏花邊吃邊說:“娘,乾脆在屋裡吃得了,外面亂哄哄的,你不嫌亂得慌?”
“孩子多了就是亂鬨,沒事,你們小時候,我不也是這樣亂鬨着過來的嗎?等你們有了孩子就知道了。”程芳草寵溺地望着杏花說道。
杏花搖了搖頭,“娘,不僅是孩子亂鬨,那麼多人,看着都讓人心裡煩躁得慌,還讓我怎麼過來吃你做得飯啊?”
“懷孩子的人,就是容易煩躁,娘這裡晚上是亂了一點,但白天他們都出去上工,家裡還是很安靜的。”程芳草替她大姐一家辯解。
慧娘見杏花都說不動婆婆,便打消了欲發牢騷的話,轉頭對杏花說:“小妮子,娘做了這麼多好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啊,趕緊吃吧。”
一說起上工的事,程芳草想起大姐的話,“慧娘,你那裡還缺人嗎?”
婆婆以前向來不過問慧孃的產業,乍一問,慧娘有些不適應。“哦,娘,暫時不缺,不過,過兩天崇山鎮附近的作坊那邊要招一批工人,做博味卷尖。娘,有什麼事嗎?”
程芳草見有機會幫上大姐一家,心裡特別高興,“慧娘,招工的時候,能不能把你那幾個表嫂安排進去?”
慧娘本身對她們幾個沒什麼好印象,個人衛生就不達標,但婆婆開口了,總歸要給婆婆面子,“娘,若是她們經過考驗合格的話,完全可以去那裡上工的。我們做吃食的,有些事必須注意的。”
程芳草也知道大姨一家沒什麼髒淨觀念,不再強逼慧娘給她們開後門,“慧娘,到時候誰能過關便招誰進去,你看如何?”
慧娘微笑着點點頭,“好。”
程芳草出門,慧娘坐到桌前看着杏花吃飯。
杏花嚥下口中的食物,喝了一口湯,方開口說:“嫂子,幸好你沒直接答應娘。你不知道大姨他們一家人有多不注意,昨天在我們麪館吃飯,先不說孩子打碎了碗,那幾個表哥表嫂吃着飯就往地上吐痰,噁心的我,直接吐得稀里嘩啦。”
杏花作勢欲吐,慧娘趕忙遞上一杯水,輕輕拍着她的背,“杏花,咱不說這些人了,你先喝口水,緩緩勁。”
杏花喝了一口水,感覺舒服一些,方再開口:“大嫂,我知道你對大姨家人不滿,不好意思給咱娘說。”
慧娘用手指點了點杏花,“就你精明。咱爹孃他們從沒有門第偏見,對親戚都很包容,你說都沒用,我說了更沒用,這次回來,想把咱爹孃接到齊城去住,離大姨家這羣人遠一點。”
“我覺得咱爹孃夠嗆跟你們走,你試試吧。”
“問過了,爹孃都說不去,我再多磨幾天試一下。對了,杏花,你懷孕了,不要再幹麪館裡的活了。”
“大嫂,我哪有那麼金貴,沒事的,我喜歡跟我們家阿荀一塊忙活。”
杏花臉上洋溢着幸福。
慧娘提醒,“你們剛成親,你就懷孕了,多看着點荀鷹。”
杏花堅定地說:“阿荀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我相信他。”
望着杏花那一臉信誓旦旦的神情,慧娘不再多言,只希望她是瞎擔心。
慧娘與杏花又聊了一會,直到荀鷹過來喊杏花回家。
張程緣和慧娘送走杏花他們,去看了一下劉叔劉嬸他們上工的情況,沒什麼事,他們二人便回屋洗漱睡覺。
慧娘將婆婆與她商量的事說與夫君聽。
張程緣考慮了一下,緩緩開口,“娘子,咱爹孃沒有攆他們走的心思,不如我們給他們安排些活計,等他們攢夠錢可能就主動搬出去住。”
“好吧。”
最後慧娘和張程緣商定,明天先給幾個表哥表嫂培訓一下,培訓完,經考驗合格後,把他們派到文叔那裡上工。
夜裡,臘梅嫂子一聲喊叫,驚醒了衆人。
原來是喝了酒後的幾個表哥,在廚房門口隨地撒尿,正好讓臘梅遇上。
臘梅制止,他們不聽。
最後還是大姨出面將他們幾個狠罵一通,他們才低頭認錯。
慧娘勸了臘梅好一會,臘梅才消氣。
這件事更加堅定了慧娘和張程緣把大姨一家送出去的念頭。
翌日
一大早,慧娘敲開程芳草臥房的門。將昨晚與夫君商量的事告訴婆婆。
程芳草很高興,跑去跟程芳飛說了一聲。特意囑咐,穿得乾淨一些。
程芳飛立馬吩咐兒子和兒媳婦,“你們幾個今天早點下工,慧娘和阿緣給你們培訓,學得好的,就能進慧孃的作坊,每人每月至少有一兩銀子工錢……”
那幾個表哥表嫂連連點頭。
吃過早飯,慧娘和張程緣去了趟恆源雜貨鋪,看完賬本,又買了些生孩子時用的物品,給朱李氏送過去。
順帶又去了福匯樓一趟,前來應聘排隊等候的人可不少,慧娘和張程緣在門外站了一會,並沒有進去。看這情況,他們的人手很快就能抽回來。
張程緣打趣道:“娘子,你捨得把王掌櫃留給顧老闆啊?他可是爲我們打理店鋪兩年多。”
慧娘有些惋惜地說:“不捨得也不行啊,小紅懷孕,還有她爺爺需要人照顧,王掌櫃呆在福匯樓,還能離他們近一點,若是跟我們走,拖家帶口先不說,小紅爺爺身體也受不了。”
之後,二人回到張家大院。
孩子們一見他倆回家,立馬噤聲。
下午,表哥表嫂一回來,便忙活着洗澡換衣服,一通忙活後,程芳飛領着那幫孩子出門,留給慧娘他們一個安靜地環境。
慧娘望着程芳飛的背影,低聲對張程緣說:“這大姨在自家事上倒是不糊塗。”
張程緣只笑不語。
很快,表哥表嫂八個人站成一排,認真地聽慧娘說話。
“進作坊之前,絕對不能喝酒,把自己收拾乾淨,進作坊之後,帶上圍裙,洗手……”
慧娘高聲地給他們上課。等全部講完注意事項,她開始教他們做蛋皮。
那八個人中四個表嫂學得很快,四個表哥做壞了不少蛋皮,慧娘將那些不能用的蛋皮收在盤子裡,作爲晚飯桌上的一道菜。
張程緣見幾個表哥屢屢做不好,警告道:“你們是每對夫婦一組,都過關了,才能進作坊,你們看着辦吧。”
幾個表嫂一聽這話,趕忙指導自家夫君。
一番忙活下來,他們八個人竟然都做出了合格的蛋皮。
當慧娘要表揚他們時,大表哥鬆了一口氣,拿下口罩,“吧”一聲,用手將鼻涕甩到地上。二表哥、三表哥拿下口罩,“啪”吐一口痰。四表哥摘下口罩,“阿嚏”一聲。
生生把慧孃的好心情給抹殺,她憤怒地望着他們,“剛纔的注意事項白教給你們了。”
那幾個表哥趕忙戴上口罩。他們也知道這樣做不對,可不自覺地就做出來了。
慧娘忍下不悅,緩緩地說道:“給你們三天時間,能改掉這些壞習慣的夫婦,錄用,去崇山鎮與松山鎮交接處的作坊上工。包吃包住,每人每月一兩銀子,外加提成。”
包吃包住,相當於純掙一兩銀子,衆人一聽,立馬紛紛保證,“一定改掉壞習慣。”
有了好活計的誘惑,這八個人再不像之前那麼邋遢,自覺地把院子打掃地乾乾淨淨。以至於來上工的劉叔他們,以爲走錯了地方。往常都是他們上工的時候,爲了有個乾淨的上工環境,先把廚房周邊全部打掃乾淨再開工。每天打掃,第二天還是髒亂,他們盼着那一大家子人趕緊走。
慧娘知道好多壞習慣不是三兩天就能改掉,改不好也要把他們送走,交到文大叔那裡後,文大叔和張大牛自會管理教導他們。
晚飯時,大姨家這些人收斂了很多。那羣孩子也不再像之前一樣不洗手便吃飯。
這些變化,慧娘看在眼裡。大人們有些壞習慣會間接影響到孩子們,大人們飯前洗手,孩子們自然而然地也就注意到洗手再吃飯。
飯後,慧娘回到屋裡,對張程緣說:“夫君,好歹那幾個表哥表嫂把我說的話聽進去了,總算沒有白費我今下午一番口舌。”
張程緣笑着說:“看看他們能堅持幾天吧。娘子,不要想那些煩心事,爲夫給你打洗澡水去。”
“夫君,我幫你。”
他們二人將大浴桶搬出去,裡裡外外地洗乾淨。
之後,二人將大浴桶搬回房間。
“夫君,真懷念在齊城的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洗澡水都有人倒好。”慧娘感慨。
張程緣打趣道:“要不我們明天就回齊城?”
慧娘白了他一眼,“夫君,你明明知道我們還有很多事沒做,怎麼可能明天就走?等我娘生了孩子我們再走,過兩天把大姨一家人送走,趁着這段日子,我們再勸勸爹孃跟我們回齊城。”
“娘子,你不打算把岳父岳母接到齊城嗎?”
“我娘現在和月子裡都不適宜勞頓,等出了月子,天氣很冷,帶着小孩子也不適宜出行,等明年再接他們吧。”
“好,都聽娘子的。”
慧娘嬌笑。
張程緣一把攬過她,輕聲說:“爲夫什麼都聽娘子的,過會,娘子是不是要獎勵我啊?”
慧娘明白夫君所指,臉一紅,“我先洗澡去。”
張程緣快速地將幫忙把洗澡水倒好。
二人分別洗過澡後,熄滅蠟燭,享受二人世界。
又是一室旖旎……
兩天後,張大牛、二嬸、二猴來到慧娘這裡報到。
慧娘給慕清荷寫了一封信,交給二猴,“二猴,你直接去齊城的恆清百貨找慕老闆,她會給你安排住處和活計。我很看好你,到齊城那邊好好發揮你的聰明才幹,不要讓我失望。”
二猴恭敬地接過信,說:“東家放心吧,我保證好好幹。今天我就起程。”
慧娘滿意地點點頭,將十兩銀子遞給二猴,“這是車馬費,路上別不捨得吃喝。”
二猴感動地接過銀子,眼眶有些溼潤。爹孃去世得早,他現在孤身一人,若是沒有東家的器重,還不知道何時能掙夠銀子娶上媳婦。如今跟着東家,前途一片光明,他倍加珍惜。
二猴走後,慧娘朝二嬸微笑着說:“二嬸,你從今晚上起,過來做博味卷尖吧,再過半個月,就不用上夜班了,改成白天做卷尖。”
二嬸高興地答應,這樣她和她夫君在同一個地方上工,她做卷尖,夫君送卷尖。
送走二嬸,慧娘笑着說:“大牛,這會你娘還在補覺,不打擾她了,你把我待會說的話帶給她。”
張大牛憨憨地點點頭,“好咧,東家您吩咐吧。”
“大牛,你和你娘去文大叔那裡後,好好跟着文叔學習,他識文斷字,還會武功。他是那裡的總管事,你和你娘過去後,是分管事。你負責管着送貨的事,你娘負責管工人。到時候要拿出管人的氣勢來,明白嗎?”
大牛高聲說道:“明白。”
“你工錢暫定每月二十兩,你娘工錢每月十兩……”
慧娘還沒說完,張大牛驚訝地打斷,說:“東家,你給的太多了,用不着給那麼多。”
慧娘用手指朝張大牛的方向點了點,“還有嫌工錢多的夥計嗎?過去之後,你好好幹,多幫我賣出些卷尖。工錢的事就這麼定了。過去後包吃包住。”
張大牛保證道:“是,一定好好幹。”
慧娘滿意地點點頭,“大牛,目前就有八個棘手的工人,交給你管,明天你們走的時候,帶上他們。不要因爲他們是我的親戚,而網開一面,該訓斥就訓斥,不聽話的,該辭退就辭退。”
“是,東家。”
慧娘將表哥表嫂喊過來,介紹給張大牛認識,“各位表哥表嫂,這位是張大牛,你們的新管事,到了作坊那邊之後,以後你們聽他和張嬸吩咐。”
“張管事好。”
“張管事好。”
三三兩兩的聲音響起。
張大牛嚴肅地說:“嗯,明天卯時之前,我會過來接你們。卯時,準時出發。”
衆人點點頭。
慧娘很滿意張大牛對這羣人的態度,大牛向來只對事不對人,將這幾個人交給他管,慧娘相當放心。
送走張大牛後,慧娘對衆位表哥表嫂客氣地說:“你們到那裡之後,好好幹。只要在我作坊工作一天,你們孩子上學讀書的事就包在我和阿緣身上。從明天開始,讓大姨和大姨夫帶着孩子們去張家莊的恆心學堂報到吧。”
每個父母都希望孩子有書念,幾個表哥表嫂高興不已。
“慧娘,謝謝你。”
慧娘擺了擺手,一本正經地說:“到了作坊,不要拿我和阿緣的名號壓別人,若是讓我知道,我絕不會客氣。”
衆人紛紛說道:“明白,明白。”
當程芳飛聽說兒子兒媳都有了活計,孫子孫女可以上學後,笑得合不攏嘴。
就這樣,第二天,慧娘和張程緣送走了大姨家那一大家子人。家裡終於清靜下來。
程芳飛和她夫君帶着孩子們住進了張定義家在張家莊的茅草屋。
慧娘深呼一口氣,“終於有自己的空間了。”
他們人一走,慧娘頓覺院中的空氣也跟着好起來。
張程緣輕拍娘子的背部,“娘子一出手,麻煩立馬走。”
二人還沒高興多大會,一個滾圓的身影進了院門,出現在他倆面前。
慧娘低聲說:“她來做什麼?”
張程緣一擡頭,來人正是令人厭惡的朱王氏。
朱王氏挪動着笨重的身子,走到慧娘跟前,笑眯眯地說:“慧娘,阿緣,聽說你們回來了,奶奶過來看看你們。”
慧娘本不屑理,但兩個娘都說朱王氏改好了,伸手不打笑臉人,於是她面無表情地說:“奶奶,坐吧。”
慧娘指了指石桌前的石凳。
朱王氏樂呵呵地坐下,“慧娘,以前的事,都是奶奶不對,你不要放在心上。”
慧娘見朱王氏如此低調還認錯,繃緊的臉放鬆下來。“奶奶,我不會放在心上的,不然也不會喊你一聲奶奶了。”
“那就好,奶奶過來沒什麼事,就是看看你們,如今人也見到了,我先回去了。”
朱王氏起身欲走。
慧娘攔下她,“稍等一下。”
朱王氏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慧娘跑回屋裡,拿了一包荷葉茶,遞給朱王氏,“這是黛明湖產的荷葉茶,喝了對你身體好,你帶着吧。”
朱王氏接過,笑眯眯地說:“老婆子我可沾孫女不少光,如今都能喝上黛明湖的荷葉茶了,那我就不推辭了,這還是頭一回聽說荷葉茶呢。”
朱王氏拿着荷葉茶起身離開。
張程緣望着朱王氏的背影,搖搖頭,剛纔他捕捉到朱王氏眼裡的精光。
“娘子,以後你還是囑咐岳母多加小心這個老婆子。”
“好,我也覺得這老婆子不正常,好像在打什麼主意呢。”
朱王氏走後,沒有直接回朱家莊,而是朝朱李氏那裡走去。剛纔她去過老大家一趟,聽說慧娘回來了,未做停留便先起身去了張家。這會她打算再在大兒子那裡呆一會。
正好大兒子在家,朱王氏決定好好表現一番。
再次進了老大家的院子,朱王氏朝大兒子揚了揚手中的荷葉茶,“這是慧娘給我的。我這個孫女就是孝順。”
朱王氏言語上對慧娘態度的變化,着實讓慧娘爹心裡高興了一番。“娘,慧娘孝敬你還不是應該的。今天在這裡吃飯吧,我這段時間都不用上工,一會我做飯。”
朱王氏將荷葉茶放在石桌子上,露出慈母般的微笑,“老大,你歇着,你媳婦快生了,好好陪陪她,我來做飯。”
剛開始慧娘爹一看到朱王氏這麼慈愛的笑,心裡會發觸,但這兩個多月來,竟慢慢習慣了,開始期待朱王氏慈母般的笑容。“哪能讓娘做飯,還是兒子去做飯。”
朱王氏攔下大兒子,推着他往屋裡走,“你還是趕緊回屋陪媳婦,這麼些年,你們都沒嘗過孃的手藝了,今天娘給你們露一手。”
慧娘爹忐忑地回到屋中。
朱王氏直奔廚房。這還是她頭一回進這院子的廚房,又大又寬敞,自言自語道:“若是哪天老婆子我也住進這麼好的院子,那該有多好。以後一定可以的。我就不信慧娘以後不給老大家買間院子,我對他們好了,他們能不把我接到身邊住?”
廚房裡什麼都有,青菜、肉、米糧、白麪、油鹽醬醋全不缺。老太婆感嘆,有個能掙錢的閨女就是好啊。
老太婆這些天都是自己做飯吃,動作熟練的摘菜洗菜,洗肉切肉,剁餡子,和麪。她打算包水餃。
朱李氏始終不相信婆婆能爲他們做飯,挺着個大肚,出屋,慧娘爹趕忙跟上。
老太婆一看到兒子兒媳婦出來,笑眯眯地說:“今天,娘給你們包水餃吃,你們回屋去。”
朱李氏微笑着說:“孩他爹,你去幫幫咱娘。”
老太婆肯爲他們包水餃,她還有些不敢吃呢。讓夫君在這裡監督,省得老太婆耍花招。
“行,老大,一會你幫娘,娘擀皮,你包,這樣包得快,早點包好,下出水餃來,先讓慧娘她娘吃,不能餓着我那快要出世的乖孫。”
老婆子一番話說得朱李氏心裡美滋滋的。婆婆這還是頭一回這麼關心她和肚子裡的孩子。往常都是來看她一眼,坐坐就走。今天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娘,謝謝你,孩他爹,你快過去幫忙吧,我先回屋躺一會,這腳腫得不成樣了。”
老婆子趕忙催促大兒子,“快點把你媳婦扶回屋,現在可得多注意點,好生照顧她。”
慧娘爹把朱李氏扶回屋,復又轉身回廚房幫忙。
今天朱李氏心中倍覺溫暖,但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她的夫君也就是老婆子的大兒子在家裡。
慧娘爹邊包水餃邊問:“娘,你今天怎麼過來的?走着還是坐車?”
朱王氏心裡嘀咕,當然是走過來的,不知老孃我暈車嗎?但面上卻笑着說:“兒啊,娘走過來的,還是做不了牛車和馬車,暈車。”
慧娘爹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低頭看了一眼他孃的腳,鞋子邊角磨得厲害,“娘,這來回走着,你可累不清。一會吃完飯,我去給你買雙舒適合腳的鞋。”
“不用買,留着錢給我那乖孫,娘一大把年紀了,用不着穿什麼好鞋。”朱王氏推辭。
朱王氏越是這麼說,慧娘爹越發地內疚。“娘,你不要推辭,一回吃完飯,我們一起出去買鞋。”
朱王氏不再推辭。
“老大啊,今天見慧娘,忘了問她現在都做什麼生意了,改天我想着問問她。”
“娘,慧娘現在生意做得可大了,在齊城京城都有店鋪呢,還在齊城買了大院子,說是明年接我和她娘過去呢。”
朱王氏聽到後,開始尋思事。
慧娘爹看到他娘不說話,頓時有些後怕,生怕他娘會鬧騰,嫌不帶着她一塊。“娘,你怎麼了?”
朱王氏回過神來,“哦,沒事,娘替你們高興,但又有些捨不得你們。”
慧娘爹不敢說一塊帶着她的話,畢竟現在慧娘還不能接受她。“娘,我們現在不走,再說,我們還沒決定到底去不去呢。住閨女家始終不是很方便。再說了,我還要照顧娘呢,跑那麼遠,怎麼照顧您呢?”
“娘現在身子硬朗,不需要你們照顧,既然阿緣願意慧娘接你們去,就過去享享福吧。這裡不是還有老二家嗎?”朱王氏心裡巴不得半年後老大家都去齊城,這半年,她好好表現,到時候,大兒子肯定不能撇下她不管。
“到時候再說吧,娘,水餃快包好了,我先下水餃。”
慧娘爹開始燒火燒水。
之後他們三個人美美地吃了一頓水餃。
吃完飯後,朱王氏主動收拾碗筷,刷好碗,準備離開。
慧娘爹趕忙回屋抓了二兩銀子,和娘子打聲招呼,跑出去。
“娘,等等我。”
朱王氏已邁出院門。聽到大兒子聲音,停下腳步在門口等大兒子。
“老大,還有啥事嗎?”
“我送送娘,正好給娘買雙鞋。”
朱王氏樂呵呵地說:“你說你,唉,好吧,咱們走。”
慧娘爹領着朱王氏進了鞋鋪,仔細挑選。
正好這時,慧娘和張程緣在街上閒逛。
慧娘看到她爹後剛要打招呼,再一看她爹身邊的朱王氏,拉着夫君就走。
“夫君,我該那我這個愚孝爹怎麼辦?”
張程緣回頭望了一眼,岳父給老太婆選鞋的場景還挺和諧,勸慰道:“娘子,說不準,老太婆真的改好了,或許她存了什麼心眼,但爲夫覺得應該不是什麼害人的心眼。”
慧娘穩定了一下情緒,“夫君,我想去看看我娘。”
張程緣點點頭,“我送你過去。娘子,岳母快生了,不如買個婆子幫忙照顧岳母吧,也省得你總是放心不下。”
慧娘早有此意,只不過給娘買了婆子,不能厚此薄彼,定然要給婆婆買,大姨他們在張家時,她不願買人來伺候大姨家一家子,現在他們走了,夫君的建議可行。
“夫君,那我們先去買人,買了人一塊去娘那裡。給咱們兩個娘一人買一個。”
張程緣微笑,“娘子,你對兩個娘倒是公平。”
慧娘亦微笑。
二人一起去了人牙子那裡。
還未進門,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人牙子那院子裡竄出來,眼看就要撞上慧娘。張程緣輕輕一帶慧娘,穩穩地躲過。
又出來兩個大人,邊追嘴裡邊吆喝着:“站住,不然一會抓住你打斷你的腿。”
那小女孩依舊往前跑。
那女孩雖跑得快,但畢竟人小腿短,不一會就被抓回院子。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去窯子,我不要去。”小女孩掙扎。
人牙子看見有客上門,顧不上處置那個小女孩,熱情地迎慧娘和張程緣進院子。
“二位主家,你們想買什麼樣的人?我這裡從八歲到三十八歲,全都有。包二位滿意。”
慧娘客氣地說:“把你手裡的人都帶出來,我挑幾個吧?”
人牙子立馬吩咐道:“小三,趕緊讓人都出來。”
不一會兒,一羣人走出來,一字擺開。
慧娘挨着看過去。“生養過孩子的人,往前走一步。”
有三個婆子走了出來。她們仨人均穿着髒兮兮的衣服,但慧娘注意到其中有一個婆子,走過來的時候,攏了攏頭髮,看上去也比較面善,目光比較柔和。另外兩個人,流露出認命的目光。
“要她。”慧娘指着目光柔和的那一個婆子說道。
人牙子把那婆子領到一邊。
“會燒火做飯繡花的往前一步走。”慧娘說道。
除了剛纔那兩個婆子,又站出來三個。
這時候,剛纔那個小女孩猛然出聲,“我也會燒火做飯繡花。”
慧娘示意人牙子把那小女孩放開。
那小女孩猛地跪到慧娘面前,“我真的會,求你買了我吧,求求你。”
慧娘扶她起來,“我會買下你。”
張程緣拽了拽慧孃的袖子,低聲說:“娘子,難道你讓這個小不點伺候咱娘啊?”
他故意流露出不太樂意的神情,讓那小女孩看到,這小女孩眼中倔強,不好馴服。他要讓她明白,求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不然以後不知道感恩。
那小女孩眼中閃過一絲緊張,又要跪,慧娘拉住她,轉身望了夫君一眼,“夫君,讓她伺候我,我們再給娘挑一個人。”
這下那小女孩才明白,並不是主家需要纔買下她,而是爲了救她。頓時感激不已。
慧娘從那些人中,又挑了一個十六七歲臉上有塊胎記的女子。
“老闆,這三個人我都買了,一共多少銀兩?”
人牙子笑着說:“那婆子十兩銀子,這小女娃別看她小,長得可不錯,若是賣到窯子裡定能賣個好價錢,二十兩;那醜女便宜點算給你們,三兩銀子,這一共是三十三兩銀子。”
張程緣討價還價,“三十兩,若是行,三個人,我們帶走。”
人牙子一咬牙,彷彿損失慘重的樣子,“行,成交。”
交過銀子後,拿上那三人的賣身契,慧娘和夫君領着那三個人出門。
出門後,慧娘問道:“大嬸,你叫什麼名字?”
“回主子,我叫春花。”那大嬸恭敬地回答。
“以後喊我東家。”
“是,東家。”
“我娘快生孩子了,以後你呆在她身邊伺候。我現在領你過去。”
慧娘說完,望了張程緣一眼。
春花低着頭,不卑不吭地說:“遵命,東家。”
張程緣微笑着說:“我們一起過去吧,先把春花嬸子送到娘那裡。”
慧娘點點頭。
他們到了朱李氏那裡後,慧娘先進屋,其他人在院裡等候。
慧娘進門就問:“娘,剛纔老太婆是不是來這裡吃過飯才走的?”
“是啊,不過,是老太婆做得飯,給我們包的水餃。”朱李氏躺在牀上欲起身,笨重的身子,讓她起身很費力。
朱王氏的表現讓慧娘略有些驚訝,“娘,您躺着,別起身了。”
“我躺了好一會了,也想起來坐坐。”
慧娘扶她娘起身。
“娘,我給你買了個婆子,你生了孩子,到時候得用人。”不等朱李氏開口拒絕,慧娘朝門外喊道,“春花嬸,你進來一下。”
春花趕忙跑進屋。
跪下磕頭,“見過夫人。”
朱李氏不好意思地說:“快起來。”
“娘,你的衣服在哪裡?我找一件給春花嬸換上。”
朱李氏指了指衣櫃的方向,“左邊靠窗戶那邊的衣服都是我穿不上的,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慧娘找出來兩件,遞給春花,“你先燒水,洗個澡,換上乾淨衣服,再過來伺候。”
“是,東家。”春花退下。
“閨女,娘身子沒那麼金貴,不用人伺候,有你爹就行。”
“娘,人已經買來了,而且,我也給婆婆買了人伺候。您就好好享受吧。以後有什麼儘管吩咐春花。”
朱李氏眼眶有些溼潤,誰說女兒是賠錢貨?這兩年都是閨女爲她操心,可真是沾了閨女的光了。
“閨女,你爲你做得夠多了,以後別這麼貼補孃家,只要你和阿緣過得好就行,我和你爹這邊,你不用擔心。”
“行,娘,我知道了。夫君他們還在門外等着,我先回家。改天我再過來。”
慧娘說完,轉身出屋,又囑咐了春花幾句,方與夫君帶着那兩人朝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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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仔仔最後吆喝一次,再一次懇求親們五天之內不要養文,握爪,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