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火車站,已經被炸的面目全非,甚至連鐵軌都被炸斷。火車?要麼早就離開了,要麼成爲一堆廢鐵。逃難的人羣沿着鐵路、公里,四散開來,試圖遠離越來越近的炮火。
黃昏,蘇州城外的鐵軌忽然震動起來,幾輛火車居然不要命一般緩緩的駛向蘇州城。不過,沒有多少人向這些列車靠近。因爲,人們遠遠的看到火車上有許多實槍荷彈的士兵。不用說,這一定是軍列!既然是軍列,肯定不會隨便讓逃難的人上車的,搞不好還會挨槍子,只有難民中夾雜的一些潰兵在慢慢的靠了過去。
範宇的部隊費了一番周折,終於全部登上了火車。順便,還將周圍的難民都接上了火車。其實,有兩列火車是專門爲難民準備的。範宇的概念是,能裝走多少人就算多少人。
車窗外,幽靈部隊的所有成員,筆直的站立在鐵路兩側,手握鋼槍拉着警戒線,爲列車護衛。列車緩緩的啓動,開始向西行駛,他們的目標是陝西漢中。列車上,所有的軍人嘩的向着護衛的幽靈部隊敬着標準的軍禮。誰也不知道,是否將來還能活着相見。就連周圍的普通百姓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同,紛紛向這些軍人行注目禮。
“敬禮!”孔傑大聲下令。
譁!
士兵們舉起了手中的槍,向列車敬禮。一切離別之言,都盡在這無言的軍禮之中。
列車越開越快,漸漸遠離了士兵們的視野。
“禮畢!”孔傑下令:“出發!”
“是!”身邊的3個連長大聲回答,分別跑向自己的部隊。
按照範宇的指令,幽靈部隊將以排爲單位,深入日軍攻擊部隊背後,打擊其後勤補給遲滯日軍攻擊,並伺機包圍和殲滅孤立的敵人,最大限度的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
對於如此大膽的戰略部署,如果換了別人的部隊,孔傑絕對是不敢想象的。部隊一旦分散深入敵佔區,想要統一指揮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別說打擊敵人,就是自保都可能成問題。可在咱獨立旅,那可不一樣。孔傑看看自己身上的單兵通訊器,這東西簡直就是神話裡的順風耳!幾公里範圍內,所有部隊的行動,自己都可以調配。而且,幽靈部隊的通訊器都直接配備到班上去了,這可大大增強了各個部隊的協同戰鬥能力。所以,別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咱獨立旅就敢,他孔傑的幽靈部隊就能。
接到命令的幽靈部隊,乘着夜色,迅速向着戰火紛飛的東線撲了過去。黑暗裡,他們要像幽靈一樣,不聲不響的靠近敵人,狠狠的咬上一口,然後無聲無息的消失……
東線,日軍正在猛攻一個小村落。
這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落,早就是空無一人。能動的已經,隨着難民潮向東邊逃去;不能動的只有死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房屋,早就被炸成了廢墟。在殘垣斷壁間,幾十個衣衫襤褸的中國士兵正在堆砌掩體,準備武器彈藥。
潰兵之中,仍有不失骨氣的中國人。他們不斷的在奮起抵抗日軍的攻擊,朱躍華就是其中之一。朱躍華是國軍第78軍第18師的一個營長,他所在的一個整師在淞滬戰場上與日軍浴血奮戰,幾乎全體陣亡。部隊在撤退中又遭到日軍飛機的狂轟濫炸,他的副營長就是爲了掩護他,被日軍的航空炸彈炸死,他的警衛排也所剩無幾。18師師長自殺殉國,參謀長和副師長在撤退中不知所蹤。實際上,18師恐怕也只剩下這爲數不多的幾十個人。
部隊不停的撤退,日軍也不知疲倦的追擊。朱躍華帶着他的部隊,一路收容着掉隊的士兵,一邊節節抗擊着日軍的進攻。這幾十個人,是名符其實的雜牌部隊。士兵中有中央軍的,有東北軍的,有廣東軍的;有步兵,有丟了炮的炮兵,也有工兵。他們默然的簡單堆砌着自己的掩體,準備自己的武器,等待着抵抗下一次日軍的進攻。這幾天以來,士兵們都已經麻木了。不斷重複着修築工事,血戰,撤退的故事。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了,然後偶爾又有人加入進來,接着又在日軍的炮火中消逝。有些人甚至都不再去詢問新加入的究竟是誰,大家只是按照軍銜服從長官的命令。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消逝的將會是誰。
“長官,我們還要撤退嗎?”一個頭上裹着紗布的年輕的士兵望着踱步到他身邊的朱躍華輕聲問道。
朱躍華索性坐到了這個抱着步槍的士兵身邊,疲倦的笑笑:“快了,我們就要到蘇州了,我相信,部隊將會在哪裡組織防線的。”
年輕的士兵轉過頭,望望黑漆漆西方,什麼也沒有說。朱躍華苦笑着拍怕士兵的肩,他心裡卻感到不安,他說的全是騙人的。防線?一路過來只見部隊潰逃,哪裡還有組織防禦的跡象?甚至他的部隊從來都沒有接到過撤退的命令,因爲上級早就失去聯繫了,他還是從一個迷路的傳令兵哪裡聽說了全面撤退的消息。現在只能自我安慰,蘇州是大城市,軍隊應該要組織部隊行進防禦,再說了,蘇州一旦丟失,首都的大門也就打開了。難道,這樣的大城市拱手讓給日本人?所以,撤退到蘇州,找到大部隊是他們的希望。
“長官,鬼子上來了!”另一個士兵從村外狂奔回來,找到朱躍華報告。
“準備戰鬥!”朱躍華打起精神,從腰間拔出駁殼槍。他睜圓了雙眼,緊盯着村外口的那條土路。
道路兩邊有兩堆篝火,這是他事先叫人堆砌了柴火,並囑咐哨兵,見到鬼子過來就撤回來,並點燃篝火。這樣,可以讓篝火照亮村外的田野。
但是,土路上卻沒有人影,難道是哨兵看錯了?朱躍華剛想張口問問,槍聲突然從右面傳來。
啪,啪!
啊!
朱躍華一聽就知道不好,小鬼子從右面繞了過來了。
“你們幾個跟我來!”朱躍華隨便點了幾個士兵,帶着一挺輕機槍衝向右側陣地。
“殺咯咯!”頭戴鋼盔,端着掛了膏藥旗的步槍,嘴裡鬼叫着的小日本潮水般的涌進了村子。
“小鬼子,爺爺跟你拼了!”一箇中國士兵怒喊着,端起刺刀,向撲過來的日軍猛刺。
但是,日本兵不慌不忙,輕輕的就挑開了猛刺過來的中國士兵的刺刀,回手過來,將三八大蓋前面閃亮的刺刀送進了那個中國士兵的胸膛。中國士兵立即像砍斷了的大樹,直挺挺的倒下了。
日軍沒有片刻停留,拔出了步槍,向另一間破房子衝來。
“打!”朱躍華大喝一聲,橫向持駁殼槍,扣動了扳機。
駁殼手槍有連發功能,是一款自動手槍。日軍已經衝的很近了,於是,駁殼槍暫時充當了衝鋒槍的角色。二十發子彈,呈扇形掃向日軍,衝在最前面的2個小鬼子立即倒下了,跟在後面的馬上散到了殘牆後面。
噠噠噠……
捷克式輕機槍同時開火了,又一個躲閃不及的小鬼子被擊中。
啪——啪——
日軍的衝鋒雖然被阻止了,但是反擊的子彈也隨之而來。
“撤!”朱躍華下令。他知道,一旦自己的輕機槍開火,日軍的迫擊炮和擲彈筒就會跟上來。
果然,機槍手剛剛離開剛纔的陣地,一發擲彈筒就打到了那位置上。轟的一聲,炸的碎石亂竄。
槍聲已經響成了一片,日軍已經從正面和側面和朱躍華的部隊接上了火,日軍迫擊炮彈開始有規律的落在了各個防守的陣地上。
不行了。朱躍華暗想,這股小鬼子和前面接觸的都不一樣。他們不像前面幾次接觸的日本兵,只是擊潰中國部隊的抵抗。這股小鬼子狡猾的很,他們似乎從側面繞了過來,好像是要切斷中國人的退路,給抵抗者包個大餃子。
朱躍華剛想下令撤退,一個士兵從後面摸了上來,帶着哭腔大聲喊道:“營長……我們……我們被包圍了!”
朱躍華面無表情,拍拍那士兵的肩說道:“兄弟,鎮定!我們是軍人,流血不流淚!”
士兵立即用右手橫着擦了一下臉,恢復了平靜。
“兄弟們!”朱躍華大聲喊道:“這幾天,我們跟小鬼子交手無數次,身邊的兄弟一個接一個的離我們而去。而我們呢,一退再退,老子覺得真丟臉。現在,老子跑夠了,老子不跑了,老子就留下來好好的跟小鬼子幹上一場,爲兄弟們報仇!”
“對,要見閻王,也要拉個墊背的!”
“殺,殺一個夠本,殺一雙賺一個!”身邊的士兵應和着。
“殺!——”朱躍華撿起地上一個犧牲的士兵留下的步槍,衝出斷牆,向小鬼子發起了反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