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往事
張鵬一路趕回將軍府,怒氣衝衝地回到書房,在書房中連連轉了幾個圈,心情才稍微平復一些。
五年前那種困惑無助的情緒又涌上心頭。我該怎麼做,才能改變這一切啊。張鵬在心底無聲地大喊着。
在他的記憶中,父親一直都只是一個代號,一個有點熟悉的陌生人。
從他能記得事情的時候起,家裡就只有母親和大哥,後來又添了小妹。而父親一年只會回來一兩次,每次在家裡也不過待個5、6天就又走了。
張母因爲要照養張安、張鵬和張梅三個孩子,一直住在張家的鄉下老家,雖然生活比不上城裡方便,但有鄉親鄰里的幫襯,卻是輕鬆許多。
因是住在鄉下,雖然張父寄回來不少銀錢,張母也沒有揮霍,而是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只是因張母自身沒什麼學識,鄉下農村也找不到好夫子。張安和張鵬在學業上都沒有什麼進展。只不過張安繼承張父多一些,自己瞎練也練出了一身好功夫、好力氣。
張鵬10歲那年,父親將16歲的大兒子張安帶走,以後回來得就更少了,有時兩三年纔回來一次。
此時張鵬已經比較懂事了,因爲父親很少回家,幾度懷疑父親已經不要他們,不要這個家了。
5年前,張父升爲大將軍,皇上賜號“鎮北”,又在京城賞賜了住宅。於是一家人在張父的帶領下,從鄉下搬到京城生活。
來京城前,張鵬是興奮和激動的。但是殘酷的現實很快給他兜頭潑了一盆涼水。在京城人的眼中,他們一家人是鄉下來的泥腿子。
所有人都不會當面說什麼,就是有嫌棄的表情也是一閃而逝的,畢竟,他們的父親是皇上親封的“鎮北將軍”。
母親一貫性格豁達,小妹又傻乎乎地感受不到,而且隨着往後幾年,母親小妹習慣了京城的行止規矩,竟也慢慢融入了京城的夫人小姐圈子。
只有張鵬,還時時感到京城的排斥。
他的學問比不上那些經歷過科舉磨練的仕人,別人就是當面嘲諷他,只怕都聽不懂;而他的武藝也不出衆,又沒有隨父親去軍營,留守在京城的多是武將夫人和幼子,也不大玩得來;至於京城勳貴家的公子,更是沒有共同語言,一起去逛古玩店,別人這個喜歡X朝X物,那個喜歡X朝X物,到了張鵬,只認得這是盤子,那是花瓶。
也因此,張鵬這個從鄉下來的高官家的孩子,就象是現代那些從深山中考入都市大學的孩子,愛着這個城市,羨慕着這個城市生活的人們,但又時刻感受到自己與城市的隔閡,幾經努力無法融入。偏又有顆敏感多思的心,就更加痛苦。
“腳上的泥還沒有洗乾淨嗎。不是腳上,是心裡。”張鵬喃喃說道。他想起在戴府花園中見到的那名女子,她們叫她“三姐”,想來就是與自己訂親的戴府三小姐了。
以前張鵬也偷偷在心裡幻想過自己會娶什麼樣的女子。應當是象母親那樣的,樣貌並不出衆,卻溫柔、善良、能幹,能將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將孩子照顧得妥妥帖帖。
但是,今天見到的戴三小姐,與這個形象卻是截然不同,舉止有度,穿着華麗,她頭上的釵環在陽光下反射着閃光。見到陌生的男子,沒有一絲驚慌和羞澀,只是有禮地告退。這就是大家閨秀的樣子嗎?整個人彷彿都是一個發光體,讓人不敢直視。
可是,但是,她爲什麼不說話,爲什麼不開口反駁,是因爲她也是這麼想這麼認爲的吧,只是因爲父母之命才接受訂親的吧。
張鵬實在無法再想下去,起身往練武場走去,用身體的疲憊沖淡思想的痛苦去了。
吳清霞聽說表哥張鵬已經回府,吩咐丫鬟去廚房準備了一碗燉湯送了過去。
吳清霞是張夫人妹妹唯一的孩子,幾年前母親病故,父親又娶了新人,這有了後媽,就有後爸。
小姑娘在後媽的手下被折騰的不輕。張夫人知道消息後,以思念妹妹的理由,將她接到京城,想着撫養她長大,再幫她找戶人家,以安慰妹妹在天之靈。
張夫人的想法是挺好。但這吳清霞從小起,母親就臥病在牀,也沒什麼人教導。後來被後媽折騰,心思逐漸變歪,反學了不少折騰人的手段。聽得鄉下說書人講的故事,成王敗寇。就覺得在這後宅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必要鬥上一鬥,才能定輸贏。
等到張夫人將她接到京城,見識了這等繁華,更是在小小的心中立志要過上好日子。在她看來,張夫人能穿金戴銀,是因爲張將軍官高權重;她的後媽能折騰她,也是因着攏住了男人的心。因此要想過得好,先得找個好男人嫁了纔是。
於是自然將目標定到了張鵬身上。來京城後經常在張鵬身邊轉悠賣好。那時張鵬也正是心情鬱悶時,有個小小少女暗暗地表達着好感,也是挺自得的一件事。
不過張夫人當然是沒將吳清霞視作兒媳婦人選的。張將軍早就同她說過,三個孩子的親事由張將軍來定。因此,張夫人只是將吳清霞作爲親人晚輩來疼,從未多想。
等到張鵬同戴尚書府三小姐訂了親。吳清霞見大局已定,放棄了張鵬這條線,對外說是大家都已長大,表哥又訂了親,應當避嫌少見面纔是。於是改了路線,每天在張夫人那裡刷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