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羣,抿了一口咖啡。
轉眼看到臺上那個穿着燕尾服的男子,神秘深邃的眼睛,修長的手指,一捏,一放,本來空空如也的手心裡,忽然就綻開一朵鮮豔的玫瑰。
臺下的女人們瘋了一般的歡呼,他只是淡淡的笑,偶爾掠過眼神,與我四目相對,冰山的一角才彷彿微微融化。
我享受着午後的陽光,手放在小腹上,感覺一個生命微弱的心跳,心情從未有過的平靜。
這是一間咖啡屋,是我的咖啡屋,我給它取名:彼岸。
就像不知多久前,另一個時空裡,那個一襲白衣的男子爲我燃起的那炷香,馥郁的香味,恍若前生今生。
這本來是間很普通的咖啡,我除了有時會抱着吉他哼上幾首曲子,基本沒什麼特別。
可是,因臺上的這個人,一切都變了。
在這個時空,他是一個魔術師,每天只表演一小段節目,舉手投足,充滿了神秘和魅惑,吸引了許多人慕名而來。
我曾對他說:“即瑾,你比我更適合這裡的生活。”
回想起那一日。我放下所有一切來到這裡。睜開眼。卻看到他那雙幽黑地眼睛。
一霎那。彷彿什麼都不重要了。在哪。將會發生什麼。在看到這個人地一霎那。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彷彿回到了那個時候抓着他地手。心就會充盈起來。
這個世界如果他不在了他地都是空地。
我覺得自己好傻。那一刻。我竟然會放下他。去一個未知地世界。
幸好他來了不知道在最後一刻。他爲什麼和我一起來了這裡。可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當初地決定那麼衝動果我睜開眼。沒有看到他。以後地日子。將要怎樣去度過?
原來我最後的那場豪賭沒有輸,我傾其所有賭了一局,老天總算待我不薄最珍貴的東西還給了我。
“即墨瑾即墨瑾即墨瑾……”我握住他的手,絲毫不顧及周圍那些圍觀的人,只是不停的喃喃。
“飄飄。”他看住我,手心與我相貼,那種熟悉的溫度又回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站起來不知道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記起來,這個路口那麼熟悉是我穿越之前昏迷的那個路口,一切彷彿重演。
只是這次是回來,只是這次我的身邊多了一個人,我的心不再空空如也。
眼淚不停的流出來,我站在風中緊緊的抱住他,彷彿一鬆手就會消失。
他原來那麼真實,繞過胳膊擁抱我,眼睛深刻無比,蘊含着各種情感。
我們沿着路往回走,是,往回走,其實,我不清楚那還是不是我的小屋,可是我只能去那,其他的地方,我不知道還有哪裡可去。
即墨瑾跟着我,很奇怪的是,我們的身上,不再是那個世界的衣裳,而是這個世界的,也許我要感謝溟夜,他爲我們準備好了一切。
想起溟夜,我摸了摸脖子,卻發現涼涼的,什麼也沒有了。
那顆玄珠,已經不見了。
我心底不知是什麼感覺,也好,什麼都斷了,這一次,我真的和那裡沒有一絲聯繫了。
我曾千百次的夢想能夠回到這個熟悉的世界,可是我回來了,心底的那種寂寥卻更深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把那個魔幻般的時空當作了自己的家?
小屋乾淨整潔,就像早上上班,晚上回家時的模樣,我的口袋裡居然真的還有鑰匙,我就這麼走進去。
即墨瑾一直好奇的看着周圍的一切,我笑笑,拉過他的手:“爲什麼不問這裡是哪裡?爲什麼不問我怎麼那麼熟悉?”
他輕笑,眼中如春水:“我知道,那是飄飄原來的時空。”
“你不怕嗎?”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總是恐慌的。
他搖頭:“我說過,飄飄去哪,我就去哪,這裡是飄飄的家,也是我的家。”
“那麼,爲什麼要跟着我來?”
“因爲——”他目光堅定的望着我,“最後的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我可以不再看到那座宮殿,可是如果不再看到你,我的心會痛,不,是沒了,我的心就沒了。那一刻,那座宮殿,心裡的那個人,都不見了,眼前,只有你,全都是你。”
他幽黑的眼睛閃爍着燦爛的光芒,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我的眼淚就流了下來,纏綿至死,我們已經死過一回,好了,我們都好了。
“我是誰?”我盯着他問。
“飄飄。”
“你是誰?”
他笑,笑的我氣結起來:“告訴我,我問你什麼都告訴我,不然我心裡還是不踏實。”
他笑笑:“好。”
“告訴我,你什麼都想起來了。”我說。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不夠,你到底想起了什麼?”我纏着他,像個無賴一般。
“我想起來了,我愛你,飄飄,我愛你,只有你,從那隻笨笨的小豬開始,就只有你,沒有別的。”他的手緩緩探到懷中,拿出那張紙,紙上,是我的自畫像。
那是那天,我畫給他的,我想讓他認識真實的我,沒有母親的容顏,只是我。
我的眼淚止不住,又哭又笑,把他弄得有些無措,不斷的拍我的背。
我把他拉到牀上坐下來:“即墨瑾你看,這裡就是我們以後的家,你看這裡好不好?這是牀,這是電視機
機你知道嗎?就是溟夜他們說的麼都在裡面的箱
他的手指觸摸着電視機,像個好奇寶寶一般眼睛發光可愛。
然後轉過身,又看住我,把我抱得緊緊的:“飄飄,飄飄。”
我故意嘟起嘴:“看什麼些東西你都沒見過,看我幹什麼?”
“那些東西都沒你好看,我就想看你,好像失去過很久在又回來了,再也不放手了,我。”手指慢慢的纏上我,眼底有些發紅。
幸福,原來竟是樣的。
後來,我們開了一家名爲“彼”的咖啡屋知道了這個世界,離我離開的時候居然只有一年而已。
那個世幾百幾千年,這裡卻不過一年。
我想笑,我的恍若隔世對這裡來說,過是春夏秋冬打了個轉而已。
讓我驚訝的是墨瑾對魔術着迷起來,也許是魔術跟幻術有些相像,所以他學的很認真出一年,便讓他師父都驚訝。
每天深夜我從夢中驚醒時,不忘捏一下身邊的手只有確定還在,才能再睡過去,那是那次分別之後落下的毛病,總怕他忽然又不見了,或者,不再記得我。
清晨醒來,睜開眼,他總會在陽臺上,很喜歡這個陽臺,也許是可以看到許多他從來沒有過的東西。
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從背後擁抱他,他側過臉朝我輕笑,勾起脣,下巴冷冽的弧線便變得溫柔無比,喚一聲:“飄飄。”
之後一整天,我的心都是甜蜜的。
我抽空整理了一下房間,即墨瑾像個小孩子一般幫我拿東西,忽然,他怔住不動了。
我走過去,訝然的看見他拿着一張照片,那是我曾經放起來的和葉歌的合影。
他抿着脣一動不動,眼睛眯起來,就像第一次我見到他那樣充滿危險。
我小聲的叫:“即墨瑾。”
他沉默許久,終於說:“不喜歡。”
“什麼?”我怔住。
他揚了揚手裡的照片:“不喜歡這張畫,不喜歡這個男人,不喜歡飄飄和別的男人這麼親密。”
我失笑,心底像是蜜糖般化開來,拿過照片,用手指拂去上面的灰塵:“即墨瑾,那是過去,那是另一個我。”
照片裡的葉歌笑容明媚,看着看着,我彷彿想起了那個白衣盛雪的男子,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彷彿就在眼前,他們真的很像,只是楚顏比葉歌更美上幾分。
我說:“即墨瑾,你覺得他像不像楚顏?曾經我回憶起來,覺得很像,只是記憶中的臉不太清晰了,現在看起來,是真的像。”
即墨瑾坐在那裡沒有說話,眼睛暗暗的。
我終於明白過來,他不認識葉歌,可他說不喜歡,是因爲他長得像楚顏,他在——吃醋?
我的心像是小鹿一般跳起來,纏住他,認真的說:“沒有別人,就像你說的那句話,沒有別的人,這裡——”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這裡,只有你,你一個。”
“即墨瑾,我愛你,我的心裡再也容不下別的人。”
他的身子一頓,擡起頭,深黑的眼睛裡彷彿捲起了一層波紋,不停的晃動,波瀾起伏,像是要涌出來,讓人發狂:“飄飄,我愛你。”
聲音帶着尾音,猶如一個暗色的漩渦,我寧願沉淪其中,永遠不再醒來。
“你說什麼?”
“我愛你。”
“再說一遍。”
“只要你喜歡,我可以一直說,我愛你。”
我的眼睛酸的難過,把頭埋在他懷裡:“即墨瑾,現在,你不是什麼宮主了,也沒有什麼法術了,你是一個普通的人,這裡是我的世界,你逃不走了。”
“那好,我就纏着你,直到你厭倦我。”玩味的笑,是我從未看見過的輕鬆。
我不會厭倦你,我怎麼會厭倦你呢?這張臉,每時每刻的看着也不厭倦,我用手指從他的額頭摩挲,一直到脣角,輕輕打圈,然後狠狠的吻上去。
細緻的令人發狂的吻,一夜天明。
轉眼便是三年,那日的一切彷彿還在眼前。
那天我們走在街頭邊有婚紗的現場秀,我站在那裡不肯走一套套潔白的婚紗,讓人看着眼紅。
即墨瑾從身後看着我:“飄飄喜歡?”
我笑一下:“太美了。”
“買。”他說。
我失笑,來到這個世界,買是他第一個說的順口的“現代詞彙”。
我扯住他的手訴他:“即墨瑾,這不是普通的衣服,要結婚時才穿的。”說完臉又紅起來,我爲什麼要賴在這裡不走又跟他說這些話呢?搞得好像逼婚的女人一樣。
沒想到他笑一下說:“那麼,結婚。”
“結婚?”我差點叫出來。
他笑的那個純潔:“飄飄喜歡穿那件衣裳,那麼就結婚。”
我想跟他解釋,結婚和古代成親一樣,甚至比成親更嚴肅,是一輩子的事要負一輩子的責任的,可是轉而一想,也許不用說那麼多,我相信他,他也許不是完全明白可是隻要我喜歡的,他都願意陪我做,這樣足夠了。
這個世界充滿誘惑,勾心鬥角和傷痛只要他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再害怕。
那一日冬最溫暖的一天,我披上潔白的婚紗,下嫁我最愛的那個男子。
之前,我從未想過我會經歷那樣一段傳奇,也沒想過,會把一個男人,從那個遙遠
拐到了這裡與我相守。
新婚之夜,我拿起酒杯,輕輕繞過即墨瑾的手:“喝了這杯酒,我們就要永遠在一起。”
他一飲而盡,臉色因爲酒精而微微潮紅,鮮紅的脣彷彿要滴下水來。
……
我沉浸在回憶中,回過神,看到那雙如星辰般的眼睛,溫柔的注視我。
“飄飄累不累?”
“有點累。”我揉了脖子,“回去還要整理一下屋子。”
我們的新居快要裝修好了,幾天要搬家。
本來我喜歡那間小屋的,可是——我們家很快要多一個新成員了,我微笑着摸了摸肚子,即墨瑾的手伸過來,放在我的肚皮上,輕輕的摩挲:“今天聽話嗎?”
“不聽話,估計和他爸爸一樣,是個牛氣,又踢又鬧。”我笑。
“等他出來,我要好教訓他,不可以欺負媽媽。”即墨瑾的眼睛亮的跟什麼似地。
回到小屋,整理房間,即墨瑾我睡覺,可我非要自己來,他只好緊張的護着我。
從書架上把書拿下來,那些都是一舊的樂譜,有一些,是母親生前留下來的。
打開一本書,有一頁好像夾着什麼東西,我一怔,這是《月亮河》的歌譜。
那東西緩緩掉下來,是一封信,打開,我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那是母親的字跡,我不會忘記。
飄:
你也許看不到這封信了,因爲你會去另一個世界,那是媽媽曾經生活過的世界,那裡,有我最愛的人和最美麗的回憶。
原諒我,自私的把你的生命軌跡調換了。因爲,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離開。
我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
我用盡了所有的情感去愛一個人,可是最終沒能和他相守,這麼多年,我卻從來沒有後悔過,和他相處的每一刻,只要看着他,剩下的回憶,已經足夠。
如果你遇到他,可以用你的眼睛去看他,感受他,代替我守着他,那便是我的心願。
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我早已經不在了,別問我去了哪裡,我的一位朋友說過,世間的物質都是永不消失的,只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
也許,媽媽是一朵花,也許,是一瓢水,也許,是你的一抹笑容,無論如何,我會永遠守護你。
我們相處的時間,我沒能好好照顧你,對你的愛太少了,我曾以爲,你只是我寂寞時生下的一個孩子,可是當你躺在牀上的昏迷不醒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那麼多年,我是那麼愛你,用生命去愛你,你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牽掛。
如果你真的回來了,去看看你的父親吧,我沒有愛過他,他卻給過我很多溫暖。他不知道你的存在,我只想讓你知道,你的父親是個很好的男人,他沒有拋棄我們,是我辜負了他。
最後,我愛你,永遠愛你。
信紙被淚水打溼,一雙手輕輕的抱住我,微笑:“飄飄。”
“我再也見不到她了。”我失聲痛哭。
即墨瑾抱緊我:“她就在我們身邊,她會高興,會的。”
後來的某一天,我偷偷的站在一棟屋子的門外,看到那個中年男人走出來,他有一張很平凡的臉,卻有一雙很亮的眼睛,雖然眼角微微揚起皺紋,可是那雙眼睛卻如星辰一般。
我的母親,是因爲這雙眼睛吧?和即墨瑾如此酷似的眼睛。
我微笑,他沒有看見我,就這麼擦肩而過,罷了,只要他平安就好。
週末的咖啡屋總是人來人往,我站在窗口往下望,一張張幸福洋溢的臉,猛然的,我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他仰起頭,笑着,明媚如春光,葉歌,葉歌,那一刻,我的心底竟沒有恨,只有恍如隔世的重逢的感嘆。
他轉身,抱住身後的一個女子,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容恬靜,不是蘇小小。
完全不是,那張臉,再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我徹底怔住。
那是我的臉,一模一樣,肉呼呼的臉蛋,大概因爲身孕更胖了些,可是面容寧靜幸福,誰都看的出來。
我想叫,卻止住了。任誰都看得出來,“我”過的很好,葉歌對我也很好。
這麼多年來的心結終於解開了,我何必要去管她是誰?這個佔據了我身體的靈魂,代替我去守在葉歌身邊。
而我,也已經再也容不下另外的人。
我的眼睛模糊了,一雙手輕撫我的發:“怎麼了?”
我笑一下:“沒事,沙子進了眼睛。”
“我看看。”即墨瑾認真的撐開我的眼睛。
我看着他的臉,手放在腹部,又看了看那個懷有身孕的“我”,忽然脣角緩緩上揚,我們的孩子,會不會也是同一天出生呢?
可惜,我不會知道答案了。
那又如何呢?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的心微微顫抖,側過臉,人羣的熙攘聲都在瞬間不見,我只是看見即墨瑾專注的臉,陽光灑下來,他微微的勾起紅脣,朝我笑,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裡只有我的倒影。
彷彿心被忽然塞滿了,再也不會彷徨,失落。我倒在他懷裡,暖暖的風吹過來,連每一個細胞都彷彿融化開來。
“飄飄。”暗啞的聲音帶着尾音,充滿默契的情感。
我說:“即墨瑾,春天來了,你看,春天來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