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濬王好計策!”他們兩人一出現,司馬峻嶸的目光就死死的盯住司馬濬,待他們走近,他才咬牙切齒的說道。
司馬濬不置可否,目光卻是落在了他身後的小廝身上,淡淡的掃了一眼便走到主位上坐了下去。
南宮新月心頭一跳,將頭埋的更低了。
景繡在司馬濬身旁坐下,目光也是落在了頭埋得很低的南宮新月身上,無聲的笑了笑。
見司馬濬不說話,司馬峻嶸又看向景繡似笑非笑的問道:“瑞安郡主本是濬王妃的姐姐,如果能到府上來一起照顧三弟,倒不失爲一段佳話,可惜啊,以後濬王妃再見到郡主可就要叫一聲‘婕妤娘娘’了!”
景繡淡然道:“有何可惜的,我倒是很爲瑞安姐姐高興呢,能在宮中伺奉皇伯伯是她的福氣。”
司馬峻嶸冷哼一聲,以前倒是從沒聽她叫過瑞安一聲姐姐,現在倒是叫的如此親切。“瑞安郡主現在已經是父皇的后妃了,濬王妃如此稱呼她於理不合,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可是會說王妃不懂禮數的。”
景繡忙後怕的捂住嘴,而後不好意思的說道:“多謝師兄提醒了,婕妤娘娘身份今時不同往日了,算起來她也算我們的長輩了,我的確不該再像以前一樣稱呼她了。”
司馬峻嶸心道以前你也沒稱呼過瑞安“姐姐”。
“不知太子光臨所爲何事?”司馬濬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語氣中的逐客之意十分明顯。
司馬峻嶸也沒打算多待,起身道:“本太子是來替母后傳一句話給三弟的,”注視了司馬濬兩秒他才接着道:“她是不會放過膽敢利用她的人的,你好自爲之!”
他們走後,景繡語意不明的說道:“西臨發生的一切應該都瞞不過皇上的眼睛吧……”
“皇伯伯沒有動作,就說明他其實早就知道朝陽和南宮新月身世,”司馬濬望着跟在司馬峻嶸身後遠去的嬌小身影,“母妃沒那麼大的本事在宮中做那麼大的動作,我懷疑有人幫了她,而且……”
不等他話說完,景繡就恍然大悟的搶先說到:“而且那個人正是皇上!”
司馬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皇后不是一般的女子,身邊的宮人也並非等閒之輩,能讓她這麼多年沒有覺察到不對勁,除了皇伯伯他想不到誰還能做到。
*
李嬤嬤當初是跟着瑞親王一塊過來東旗的,也一直住在瑞親王府中,昨日一聽說景繡他們到了她就立馬收拾清點景繡的嫁妝,一直到今天中午才堪堪收拾妥當,後來忙着裝車,等都裝好後已是黃昏時分了。
瑞親王府門口綿延着馬車長龍,百姓們看着王府中的小廝們來來回回不停的從裡面擡出各種各種大小不一的妝奩箱子,眼中都寫滿了驚歎,雖然看不到那些箱子裡具體裝了些什麼,但必定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隨便拿一樣出來都是他們辛苦一輩子都不一定掙得到的。
有人認出來這些箱子就是之前瑞親王帶回來的,聽說都是濬王妃的嫁妝呢!
年輕的女子眼中無不露出豔羨的光彩,聽說那濬王妃是西臨皇上最寵愛的公主又是天靈老人的徒弟,長的也是傾城國色,又嫁給濬王殿下這樣優秀的男子,上天未免也太厚待她了吧,要是她們有濬王妃一半好命就好了……
馬車所過之處,皆是引來了一大片的讚歎和豔羨之聲,李嬤嬤看到大家的神色,只覺得好笑,王妃的嫁妝可不止這些呢,因爲山高路遠,只是挑揀了些方便攜帶的東西帶來罷了,剩下的那些可都還在西臨的濬王府上呢,是這裡的好幾倍之多呢。
酒樓之上,一高一矮一健壯一嬌小的兩道身影,站在窗前看着底下的長龍,眼中都閃爍着複雜的光芒。
高一點的男子道:“景繡還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啊,這麼豐厚的嫁妝我還是頭一次見呢!”
許久也沒聽到身邊的人出聲,司馬峻嶸扭頭看過去,只見南宮新月目光盯着樓下,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但通過她垂在腿側的緊緊攥在一起的雙手他知道她一定是滿心的不甘和嫉恨,他幽幽的道:“本來這些都應該是屬於你的啊……”
南宮新月被他戳到了痛處,轉頭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就轉身回到身後的桌子前坐了下去。倒了杯水一口飲盡,杯子落在桌上放出一聲悶響,她瑩潤潔白的手指緊緊的捏着光滑發亮的杯身,嗤笑道:“你錯了,這些從來都不屬於我,景繡是真正的西臨五公主,這些都是她應得的。”
司馬峻嶸詫異的看着她,聽她又忽然笑道:“我也有天生就屬於我的東西,也不會比她少了或者差了!”
“你真的確定你是父皇的女兒?”司馬峻嶸坐到她對面,神情嚴肅的問道。
“怎麼,你不高興有我這麼一個妹妹?”南宮新月有些陰陽怪氣的問道。
司馬峻嶸笑道:“怎麼會?我只是很遺憾不能娶你當太子妃了……”說着狀似遺憾的搖了搖頭。
南宮新月沒再說話,目光看向房門,面上帶上一絲焦急,這都等了一個時辰了,圓空怎麼還不來?
司馬峻嶸看着她,問道:“這件事朝陽知道嗎?”
“我不知道,或許知道了吧。”南宮新月漫不經心地回道。
門口傳來“吱呀”一聲,頭戴斗笠的圓空走了進來,南宮新月警告的看了一眼司馬峻嶸,眼中的含義司馬峻嶸自然明白,這是在警告他不要將她是父皇親生女兒的事情告訴圓空呢!
他心裡並不十分相信她說的話,如果她真的是父皇所生又爲什麼怕圓空知道?圓空可是真心實意的在對她好。
圓空取下頭上的斗笠,走到桌前坐下。
司馬峻嶸收起心思,爲他倒了杯熱茶。
“大師之前要我們忍,要我們等,可不知我們要忍和等到什麼時候?”將昨夜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司馬峻嶸就蹙着眉頭問道。
圓空似乎一點也不驚訝瑞安成爲司馬明朗妃子的事情,臉上並沒有什麼大的神情變化,轉動着手中的念珠,道:“忍耐是爲了等待最好的時機,如今不是等到了嗎?”
司馬峻嶸和南宮新月相視一眼,都不由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對皇上下藥,濬王可真是膽大包天啊……”圓空意味深長地說道。
司馬峻嶸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說道:“可是我們沒有證據,而且……”他忿忿道:“父皇又何嘗不知道這件事是司馬濬搞得鬼,可不照樣沒對司馬濬怎麼樣嗎,父皇有意包庇他,就算我們能找到證據,將證據送到父皇面前,父皇也不一定會對司馬濬怎麼樣的。”
南宮新月聽的有些震驚,東旗皇明知道司馬濬對他下藥卻什麼都不做,他對司馬濬縱容喜愛到這個程度了嗎?
如果這樣的話,司馬峻嶸想要除掉司馬濬簡直難如登天啊!
圓空搖頭,“哪怕濬王把劍抵在皇上脖子上,皇上也只會閉上眼睛任他動手。”他語氣忽的一沉,“所以我們不能常規行事!”
司馬峻嶸眸光閃了閃,這些日子他發現圓空很多不同尋常之處,他對父皇的瞭解對東旗官員和朝堂的瞭解都出乎自己的意料,可是現在他無心去探尋原因,他神色嚴肅道:“願聞其詳。”
……
接下來的三天,景繡過得分外的自在和悠閒,可是好時光總是走的非常快的。
“小姐不好了!”青霜神色焦急地跑進來,額頭鼻尖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景繡放下手中的書擡眼疑惑道:“怎麼了?”
“王爺被御林軍帶走了!”青霜急急地說道,“那些人說是奉了皇后的命令捉拿企圖謀害皇上的兇手……”
她話音剛落門口又傳來一連竄匆忙的腳步聲,青銅蔣遷臨飛三人也都神色匆忙地進來了。
青銅道:“文武百官跪在御書房門口請求皇上嚴懲王爺,皇上發了一通脾氣可那些人死活不肯離開,皇后就派了御林軍帶王爺進宮問話了……”
景繡用力地掐了手心一下希望以此讓自己冷靜一下,聲音卻依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可有人拿出證據?”
青銅搖頭,篤定道:“絕無可能!”
見他說的肯定,景繡才鬆了一口氣,沉吟道:“你們繼續讓人注意宮裡的消息,我去見師父師孃!”
說着便匆匆忙忙的往天靈夫婦的院子而去,沒走一會兒卻剛好和也聽到消息匆匆而來的葉尋撞上,兩人一同到了天靈夫婦處。
“什麼?”毒娘子神色緊張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司馬濬今天是首到九城兵馬司去任職,卻就遇上了這事。景繡看着他們,神色恐慌地問道:“師父師孃他不會有事吧?”
“你放心!”毒娘子拍了拍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堅定的說道:“濬兒不會有事的。”司馬明朗不會對濬兒怎麼樣,濬兒一定會完好無損的回來,只是這件事會讓朝中官員對濬兒的印象大打折扣的,濬兒在朝中和民間的聲望會一落千丈啊!
這些話她不便對着景繡和葉尋說,她看向神色不爲所動的天靈,期待他能想出個萬全之策來。她明知道司馬濬所做的一切,卻相信他一定不會留下什麼把柄,而如今的局面一定是有人故意爲之。
天靈淡淡道:“如果他連這麼點小事都解決不了,就不值得皇上如此看重他了。”
這是要不管了?景繡和葉尋相視一眼,還不等他們二人開口請求,毒娘子就不滿地瞪視着天靈,“這怎麼能是小事,這明顯就是有人聯合煽動朝中官員在故意針對濬兒,扣上這麼一頂大帽子分明就是想置濬兒於死地,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着濬兒被冤枉?”
景繡不停的點頭附和,她相信司馬濬一定能全身而退,但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幫到他一點,她自己出面的話很可能幫倒忙,所以她來求助師父師孃,師父若是願意幫忙的話,一定事半功倍。
天靈看着毒娘子,似笑非笑道:“他冤枉?”
毒娘子語氣一窒,然後強辯道:“皇后手中並無證據。”
景繡神色訕訕起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司馬濬冤不冤了。
葉尋也是聽青銅說了來龍去脈的,司馬濬的確膽大包天,但這也說明他足夠強大,離開東旗六年卻還能在宮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借皇后的手對東旗皇下藥,真的讓人難以置信。他知道司馬濬既然敢這麼做就一定不會留下把柄或者說一定有應對突發情況的準備,只是凡事都有意外,他聽說孫後並不簡單。沒有證據她還不能僞造證據嗎?
天靈沉默着,並不打算管這事,同時也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去插手這件事。
景繡和葉尋失望的離開,路上葉尋見她眉間擔憂不減安慰道:“放心吧,濬王不會有事的,他既然做了就一定做好了應對突發狀況的準備,就算爲了你他也不會讓自己有事。”
“我知道。”景繡嘆了口氣,無奈道:“可還是忍不住擔心。”她多麼希望這個時候她能陪在司馬濬身邊,而不是這樣待在府中什麼都做不了。
葉尋明白她的心情也不再勸,沉吟半晌道:“這件事只怕和司馬太子脫不了關係。”
景繡諷刺道:“這是自然的,不過他應該沒有那個頭腦,應當是圓空或者孫皇后的主意。”司馬峻嶸最多是個執行者,暗中鼓動鼓動官員。
“此刻我們什麼也做不了,不如我帶你去見個人如何?”葉尋忽然頓住腳,轉頭問道。
景繡頓住腳遲疑地道:“見一個人?”這個時候她可沒心思去見什麼人,但她很好奇,師兄在這裡還有認識的人?
葉尋點頭,“不錯,見一個人你想不到的人。”
見他說的神秘,而且好像是她認識的人,景繡既好奇又疑惑,想來想去都想不到他要帶自己去見何人。
……
看着眼前的客棧,景繡問道:“那個人就住在這裡嗎?”
葉尋點頭,然後帶頭走了進去。
景繡無意識地摸了摸臉上的面紗才擡腳跟在他身後。
店裡的夥計熱情地上前來詢問吃飯還是住店,葉尋淡笑道:“找人。”
對着夥計微一點頭就徑自上了樓梯。景繡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
到了一間房前,葉尋停了下來轉頭對她笑了笑便擡手敲門。
很快裡面就響起腳步聲,接着門就被打開了。
“阿彌……”
“清竹師兄——”景繡驚呼,驚訝地看着眼前穿着灰色長袍正雙手合十的清竹,“清竹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他一直跟着圓空從西臨來了東旗嗎?自己和圓空之間的那些恩怨糾葛清竹師兄知情嗎?
清竹也是十分詫異,怔愣地看着她和葉尋,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葉尋道:“進去說吧!”
進屋落座後,葉尋看着清竹笑道:“清竹師傅不會怪我們不請自來吧?”
清竹雙手合十,微微笑道:“葉公子言重了,你和繡兒來看貧僧,貧僧高興還來不及呢,如何會怪你?”說着他疑惑地道:“不過,敢問葉公子是如何得知貧僧在這兒的?”
看繡兒剛纔的神色明顯是十分驚訝看到自己的,應該是葉公子帶她過來的吧!
他自從來了東旗皇城就一直待在這家客棧之中,鮮少出門,他們也不過纔到這兒幾天的功夫,葉公子到底是如何這麼快發現自己在這裡的?
景繡也轉頭探究地看向葉尋,葉尋失笑道:“就是前兩日路過這家客棧偶然看到了清竹師傅罷了。”
當初在平陽城時清竹曾去過葉府所以他認得,他來東旗是爲了能給繡兒和司馬濬提供一點幫助的,於是這幾日他便每日出來在各個酒樓茶館中閒坐,有意地去聽周圍人的談話,希望能借此增加對東旗的瞭解,日後或許用的着。就在前日他剛好從這家客棧對面的茶館出來,便看到清竹恰好從外面進入這家客棧。
清竹原本是有些狐疑的,覺得這未免太“巧合”了些,但見葉尋神色坦蕩的確不像說假話的樣子,而且前兩日他的確出了趟門便信了。他心裡無聲嘆息一聲,大概是他自己心虛纔會這般疑神疑鬼吧!
“清竹師兄是跟着圓空方丈一塊兒過來的嗎?”景繡將房間打量了一遍並沒看出什麼異常來,看着清竹神色如常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