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武松推掉了施恩和蔣門神的邀約,和潘金蓮陪着老太君到孟州府閒逛,老太君失明多年,能夠重見天日,自然是什麼都十分有興趣,恨不得把一切都收進眼裡。
三人在大街逛了一個上午,潘金蓮提議應該回去了,一來老太君的眼睛剛復明,也不宜過多的操勞,需要回去閉目養神,二來也沒有跟小煙交代說不回去吃午飯,免得她跟葉夫人等待。
老太君自然是想多逛一陣,終究還是敵不過武松跟潘金蓮的勸說,隨着他們回到屋子裡,小煙已經做好飯菜,看到武松回來,十分高興。
“都頭,你回來得正好,李逵爺爺一個人在房間裡面發呆,我已經進去叫了他幾次,說要吃飯了,他總是不理不睬,我擔心再進去,他一生氣打我怎麼辦,還是你進去叫他出來吧。”
武松笑道:“他怎麼會打你!”
不過也是十分奇怪,李逵不是說去賭坊嗎,怎麼那麼早回來,便是輸光了,以他的性格,定然回來要銀子....
“對了,一定是回來取了銀子,也輸光了,在孟州府的賭坊也不願意借銀子給他!”
武松走進李逵房間,果然,他一個人坐在牀上,呆呆的看着屋頂,可屋頂也沒什麼特別,武松在他身上推了一下。
“李大哥!”
李逵沒有動靜,武松再用力的推了一下。
“啊?”李逵才緩過神來,武松笑道:“李大哥,是否銀子都輸光了,我這裡還有點銀子,下午便拿去翻本吧!”
“武松,你回來正好!”李逵從牀上跳了起來,一把按着他的肩膀,“你坐在牀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能動彈!”
武松狐疑的坐在牀上,不知道李逵要搞什麼鬼,只見他飛似的跑出大堂,不一會兒,潘金蓮也跟着他進來了,他也是把潘金蓮按坐在牀上,便在武松身旁。
撲通!
李逵突然對着兩人跪下,潘金蓮嚇得立刻要站起來,武松笑着一把拉着她,搖搖頭,示意她坐着便可。
只見李逵對着兩人連續磕了三個響頭,潘金蓮哪裡敢受,可也聽從武松的話,不站起來,只好微微側着身體。
“武松,嫂子!自從你們到了孟州府,一直照顧我孃親,武松把我從牢籠救出來,嫂子治好了孃親的眼疾,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此刻便對着你們磕頭,算是報恩,要是你們覺得不夠的,但凡有吩咐,鐵牛都願意去做,不過要快點,最好是這兩天!”
要是在現代,武松一定以爲李逵像那些韓劇一樣,得了什麼絕症,他的話就像是遺言一般,可是他也沒有要求兩人代爲照顧老太君,可以知道,這不是遺言。
“李大哥,足夠了!”
“武松,你說已經足夠了,是不是鐵牛這三個響頭便跟你對我的恩德扯平了,咱們以後各不相欠?”
武松聽着十分別扭,不過仍舊道:“對,扯平了!”
“嫂子,你呢?”
“扯平了!”潘金蓮只好跟着武松說同樣的話。
“那就好!”
李逵立刻跳了起來,舒了一口氣,似乎解決了什麼大問題,武松正要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只見葉孔目走了進來。
“都頭,嫂子,李逵,怎麼都在這裡,出去吃飯吧!”
“葉孔目,你回來正好!”李逵一把拉着葉孔目的手,徑直走出客廳,潘金蓮跟武松相視一笑,估計李逵也是要如此對待葉家三口了。
“二郎,你說伯伯到底爲何這樣?”
“估計他是心存感激,可是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所以便磕頭吧。”
“嗯,一定是那樣!”
在潘金蓮心中,武松是天一樣的人物,不是李逵能夠相比的,李逵自然是沒有能力報答武松了,可他也算是江湖漢子,知恩不報,心中總是有點過意不去,所以便來磕頭。
“金蓮,趕緊出去,我倒是想看看那黑旋風到底會不會給小煙那丫頭磕頭。”
潘金蓮抿嘴一笑,跟着武松走出去,果然在客廳裡,葉孔目和葉夫人神情十分尷尬的坐在那,李逵是跪在地上,老太君卻是笑得十分欣慰。
小煙是躲到一旁,笑道:“李逵爺爺,方纔你替我扛大米回來,已經是報了我做飯的恩德,咱們的恩怨是扯平了!”
李逵聽她如此說來,也不介意,給葉孔目和葉夫人磕頭,大夥都知道李逵爲人神化,也不多加追問,反正他磕完頭之後,便如平日一般大塊的吃肉,大口的喝酒。
“都頭,後天你到都監府,可有準備好?”葉孔目問道。
武松奇道:“能有什麼準備的?”,他心中坦然,反正到了那,拜見張都監,證明自己來了,若然宴會不悶的,便多留一會,若然沉悶,立刻走人。
“你原是陽谷縣都頭,張都監怎麼說也算是你的上官,下官第一次拜見上官,禮數不能少。”
老太君聽了也是十分以爲然,“葉孔目說得對,你第一次到張都監府上,帶點禮物,也是應該,張都監會覺得你爲人懂得世故。”
葉孔目和老太君的心思都是一樣,想着武松到了那端陽大會,一舉奪魁,他們是認定武松一定可以的,既然可以,那以後武松就會在張都監手下做事,這第一印象一定要做好。
武松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自己的心也不便說明,笑道:“武松不懂這些事情,到時候看到張都監,恭敬一點便是。”
“這不礙事!”葉孔目以爲武松爲人豪邁,不懂小節,“下午我也是無事,便陪你出去購置一些賀禮。”
武松不忍拂葉孔目的好意,便道:“有勞了!”
“那最好了!”小煙笑道:“你們男人都出去了,屋子裡沒有人走動,我正好打掃一下,把各處難以拭抹的地方都抹乾淨,把蜘蛛蟲子趕走,好過一個無毒的端陽節。”
武松聽了,倒是奇怪,“小煙,你不怕蜘蛛蟲子麼?”
“人那麼大一個怎麼會怕小小的一個蟲子蜘蛛,它們也不是真的有毒,就算有毒,一腳便踩死了!”
“老鼠蟑螂呢?”武松仍舊不死心。
“做丫頭的,每天都要到柴房搬柴草,裡面自然有老鼠,廚房也有蟑螂,要是害怕了,怎麼幹活,何況它們都是偷吃東西的壞傢伙,我是要打死它們的,應該是它們害怕我纔對!”
武松一聽,覺得十分有道理,人本來就不應該害怕老鼠,老鼠看到人都要逃跑的,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女孩子就害怕老鼠了,估計也就近代這十來年吧。
“李大哥,既然小煙要打掃,你也跟我們出去吧,順道在外面喝酒!”
李逵搖頭道:“我哪裡都不去,也不會打擾小丫頭,就在房間睡覺。”
既然李逵不願意出去,武松也不勉強,便跟葉孔目出去買禮物了,老太君也是回房間閉目養神,潘金蓮便和葉夫人在房間爲小煙做些大婚時候用的女紅,小煙便一人屋裡屋外的打掃,李逵提了一壺酒,躲進房間。
他是尋思着要鬧點事情出來,好讓大夥知道自己跟葉家還有武松沒有了關係。
李逵把一罈酒喝完,有了幾分酒意,便大搖大擺的走出客廳,只見小煙搬了一張椅子,放在桌子上面,掂高腳,要去拭抹大堂中的那幅裱起來的字,地下襬放着一個水桶,裡面放着清水。
“臭丫頭!你爬那麼高幹嘛?”
李逵尋思着想趁機說小煙爬那麼高,自己站在地下,豈不是要騎在自己頭上,然後就發作。
“嘿!李逵爺爺,不要那麼大聲,差點給你嚇得掉下來了!”小煙對李逵沒有一點害怕,“我在拭抹哥哥最喜歡的那墨寶!”
“你說什麼寶?很值錢嗎?”
李逵聽說是葉孔目最喜歡的事物,立刻改變了主意。
“是墨寶!就是很厲害的人寫的字!包拯你知道嗎?”
“知道!就是那個白天在人間辦案,晚上到地府辦案的那個包龍圖,孃親跟我說過他!那字是他寫的麼?”
“不錯!是葉家的傳家寶,哥哥最喜歡了,他爲官便要做包拯一樣的清官,所以把包拯寫的‘清心爲治本,直道是身謀’奉爲至寶,也是用來鞭策自己!”
“要是摔爛了怎麼辦?”李逵不懷好意的問道。
“摔不壞的,他外面有了裝裱,除非是用火燒,或者像你那麼大力的人用手來撕爛!”小煙哪知道李逵的心思,“要是真是那樣,便是作爲妹妹的我,估計哥哥也會將我趕出葉家。”
“那最好!”
“啊?”
“我說你一個臭丫頭的,爬那麼高幹嘛?你又長得矮,爬上去也夠不着,不如我替你去拭抹吧!”
“好是好,不過你也不懂抹東西。”小煙想了一陣,“李逵爺爺,不如你替我拿下來,我抹乾淨了,你再掛上去,好麼?”
李逵也不說好,直接走過去,大手一伸,抓着小煙兩個肩膀,輕輕一下,便將她放下來了。
小煙臉上一紅,“李逵爺爺,你如此粗魯,以後一定討不到老婆。”
說完自己也不禁莞爾,李逵本來就沒想過要討老婆的。
李逵一躍而上,站在桌子上面,胡亂往上面一扯,小煙連忙喊道:“你輕一點手,裝裱壞了,又要出去找字畫店修理,花了銀子也要給哥哥罵!”
李逵纔不管她說什麼,站在桌上,搖搖晃晃的,像是醉酒一般,手上一滑,直接把那幅字扔進水桶裡。
“你真是頭蠢牛!”小煙氣得大罵,慌忙從水桶裡面把那幅字拿起來,快速的用毛巾抹去上面的水跡,拍着胸口後怕道:“幸虧外面有裝裱,水沒有浸泡到裡面。”
“你罵誰是蠢牛了?”
李逵狠狠的瞪着小煙,小煙也毫不示弱,道理在她那,況且老太君便在房間,也不擔心李逵打人,“罵的就是你!誰讓你那麼的粗魯,幾乎把哥哥的家傳寶弄壞了!”
“呸!我跟葉孔目是兄弟,所謂兄弟通財,他的東西便是我的,不要說進水了,便是撕毀了,他也不會責備我!”
“要是其他事物或許會那樣,這個一定不會!”,小煙在李逵手臂上一推,“你還是回房間喝酒吧,不要在這裡搗亂了!”
“嘿!你不瞭解男人之間的義氣,我說葉孔目一定不會怪責我!”李逵不爲所動。
小煙也毫不示弱,“葉孔目是我哥哥,難道你能比我瞭解他麼?”
“你不過比我早到葉家幾天,也不是葉孔目媽媽生你出來的,你能瞭解什麼?”
“我便是比你瞭解得多!”小煙自小沒有父母,最忌諱便是別人提到父母的,此刻作了葉孔目的妹妹,心中十分高興,豈容別人說她不是葉家的人,“你要是弄壞了這個寶貝,哥哥一定趕你出門!”
“我不信!”
李逵一把搶過那幅字,雙手用力,便像撕麪粉一般,幾下便撕成了四大塊,隨手扔到地上。
小煙被李逵這突然間的發作,嚇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醒過來,她飛速的把那四塊字片撿起來,珍而重之的藏在懷裡,也不說話,拿起水桶裡面的毛巾,蘸滿水,“啪!”,直接打在李逵臉上。
李逵倒是微微一愕,定在原處,在這世上敢動手打他的,還真沒有人,“死李逵,臭李逵!爛鐵牛,病黑牛!”,小煙衝上去便對着李逵亂打亂抓。
可她的個頭只是到了李逵的胸前,便是怎麼打也是打在他身上,李逵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這次倒也不含糊了,知道自己這次便是要藉着酒氣發瘋的,目的是不要連累葉家和武松,況且這也是小煙提醒他的,有她來配合最好了。
“小煙發生什麼事了?”
潘金蓮和葉夫人聽到叫罵聲,急忙從房間出來,看到小煙正在打李逵,十分奇怪。
“小姐,夫人!這臭牛!嘿!”
小煙氣得哭了出來,從懷裡拿出那四塊紙張,葉夫人一看,嚇得花容失色,顫聲道:“小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潘金蓮自然也是知道這是葉孔目的摯愛,既心痛小煙,又是驚奇,她摟着小煙,柔聲道:“小煙,怎麼回事?”
“那....那臭牛說幫我把哥哥最愛的書法拿下來,結果他失心瘋,把它撕爛了!”
“伯伯,怎麼會這樣?”潘金蓮問道,她知道李逵雖然殘虐,但不至於欺負女孩,更不會無緣無故的撕爛葉孔目的東西,況且方纔他才感恩戴德的給大夥磕頭。
“哼!便是我撕爛的又如何?我跟葉孔目是兄弟,撕爛一點東西,又有什麼要緊!難道他還會把我趕出葉府不成!”
“伯伯,你可知道這是葉孔目最愛的事物,是他的傳家寶!”潘金蓮秀眉緊蹙,躊躇了一陣,說道:“伯伯,你出去吧,待會我便說是我不小心損害的,自當找最好的裝裱師父把它修理好,儘量恢復原貌!”
李逵心中一怔,想不到潘金蓮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可他是箭在弦上,只好把事情再鬧大一點了。
“嫂子,你擔心什麼,葉孔目絕對不會怪責我的,不要說把這破東西撕爛了,便是把葉家的大門的牌匾拆了,甚至把葉家燒了,他也是不會有所微言,否則,這個人不配稱爲好漢!”
李逵說完,大步走出大門,小煙急忙喊道:“李逵,你這個縮頭烏龜,自己做錯事了,便要女人來承擔!”
她以爲李逵是嘴上張狂,腳上卻是抹油,聽從了潘金蓮的意見,逃走了。
潘金蓮摟着小煙,“算了,不要去追他,他喝了酒,你跟他計較,自己吃虧。”
她一邊安慰小煙,一邊飛快的想着,去哪裡找一個好的裝裱師父,葉夫人知道這個是葉孔目的摯愛,平常便是對着它,也能欣賞半天的,每天出門前,回來後,不端詳一番,總是覺得全身不舒服的,此刻她真是六神無主。
“娘子,這可怎麼辦?夫君哪裡會相信是你毀壞的,他定然要跟李逵算賬!”
“夫人,莫怕。”潘金蓮安慰道:“二郎在陽谷縣認識一羣三教九流的人,便是那神醫嚴方也是那時候認識的,這些人都有過人的本領,待會二郎跟孔目回來後,我先認罪,不要傷了他和李逵的和氣,更加不要令老太君傷心,然後我便回陽谷縣想辦法,希望找到能工巧匠....”
“金蓮,你處處爲老身着想,是老身母子連累你了....”
三人一看,原來是老太君已經出來了,聽到了潘金蓮的話語。
潘金蓮立刻扶着她,“老太君,你不必擔憂,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潘金蓮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到大門外一陣巨大的響聲,嚇得四人慌忙往門外走去。
還沒到大門,已經聽到李逵那肆意的大笑聲,走出門外,四人都嚇傻了眼睛。
只見李逵雙手各拿着一把板斧,寫着“葉府”二字的牌匾落在地上,已經碎成了八塊,門口兩個石獅子也是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