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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籬落院”青籬午飯也沒吃,倒頭大睡,睡前交待杏兒一句“未時三刻叫我”。
“籬落院”三人大眼看小眼,看了半天,才悄悄退下。
杏兒和柳兒湊在一起商量着:“二小姐許是上學太累,午飯也不吃了。不如我們去再摘些槐花,做些槐花包子可好?”
紅姨在一旁聽到了,便說道:“要摘就多摘些來,今兒我去給二小姐送吃食,看見岳家大公子。便上前說了幾句話,瞧見他不大愛吃大小姐送的翡翠蝦餃,便請他嚐嚐咱們做的槐花包子,結果嶽大公子一吃便愛上了。吃了兩個呢,你們多摘些來,留些明天現做了再給小姐送學裡去”
說着又想起上午發生的事兒,便講了一遍,道:“小姐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氣性大得很。被嶽大公子聽個正着……”
杏兒一聽,急道:“這可怎麼辦?他不會給小姐施絆子,穿小鞋吧?”
紅姨聽了擺擺手道:“你們沒見過嶽大公子,他不是那樣的人。原先在京時,我倒是見過他幾回。最是個文靜好學的人,對下人也有極有禮,想來不會因爲這些子事生小姐的氣。”說到這裡,又想起一件兒:“你們沒瞧見,今天我進學堂的時候,嶽先生坐在那裡吃東西,大小姐在一邊兒端茶倒水。那情形…嘖嘖…說不定這蘇嶽兩府真的就成了親家呢……所以單說這一層的關係,嶽大公子也不會爲難小姐的。”
杏兒柳兒聽了心中微定,兩個人吃過飯,便去了大花園摘槐花。
未時三刻,杏兒叫了二小姐起來,一侍候一邊道:“二小姐這一覺睡得可真長,上學累着了吧”
青籬點點頭。活動了一下身體。覺得肚中飢餓。問道:“可有吃的?”
杏兒笑道:“有現做的槐花包子。掐着時辰蒸好的。就防着小姐起來餓着”
青籬聽見“槐花包子”四個字。不由打了個激靈,想起上午地事兒。不由嘆道:“怎麼又是槐花包子?”
杏兒不安問道:“莫非小姐吃膩了?可是奴婢們見小姐喜歡吃。只准備了槐花包子”頓了頓道:“要不,奴婢去看看小廚房裡還有什麼。現給小姐做。”
青籬瞧見她地神色。心裡嘆一聲好丫頭,又暗罵自己矯情,不就是那假面仙兒嗎?姐一會就去和他攤牌。
便擺擺手道:“不用了。槐花包子是極好吃的,不過槐花季節短,我們也應該嚐嚐這槐花飯。換個花樣兒吃個新鮮”
杏兒聽了歡喜道:“那小姐快把做法告訴奴婢,奴婢這就去做。槐花還多着呢。”
青籬奇道:“摘那麼多槐花做什麼?”
杏兒便把紅姨的一番話說了。青籬皺眉道:“奶孃糊塗了,既然知道大小姐的心思,還往跟前兒湊?以後不必往學裡送吃食了。左右剛吃過早飯,哪裡能餓着?”
一邊吃着槐花包子,一邊盤算着如何要跟那假面仙兒淡判。又想着以後在學堂裡該如何應對。想了半晌,略略有了眉目,便招來柳兒,叫她去尋些光滑約食指粗細的小樹枝來,截成前世鉛筆長短,將一頭削尖,把尖的那一頭在石墩子上磨毛。
又叫盯矚她將宣紙裁成約前世A4紙大小,用線縫起來,做成的樣子。
柳兒不知二小姐弄這些稀奇的東西做什麼,心中納悶,卻又不好相問,只得按二小姐的要求照做。
青籬拿起一根磨好的小樹枝,沾了沾墨汁,試着寫了幾個字,滿意的點點頭。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忙叫紅姨包了幾個槐花包子,又拿起柳兒剛做的物件兒,外加《三字經》一股惱兒的塞到挎包裡,說了聲出去走走。
不理會這三人的目光,徑直出了院子。
進了小花園,看看四下無人,直奔目標,開始她的鑽狗……呃……鑽牆洞的第二次旅程。
熟門熟路的鑽過去,搭眼掃了一下,果然,除了那遠處涼亭中的月白身影,院中空無他人。
整整衣衫,大大方方的走了過去。
嶽行文在她剛鑽出來時,就已經瞧見她了,放下手中的書,好整以暇的注視着來人。
青籬先轉去看了看她心心念唸的寶貝,見那嫩綠一片的小苗,鬱鬱蔥蔥,生機勃勃,便放下心來。對着那片嫩苗默唸了一遍:爲了你們姐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你們可要長,莫辜負了姐的一片期望。這才轉身向涼亭走去。
迎着嶽行文的目光,進了涼亭,毫不客氣的坐在旁邊一個鋪着錦墊的石凳上。
將身的挎包取下來,掏出裹着錦帕,還帶着熱氣兒的槐花包子,道:“這是奶孃給你的。”即是來談判的,那些什麼虛禮敬語統統作了無視。
嶽行文淡淡的挑了挑眉,伸手接了過來。打開錦帕,拿起一隻包子來,跟着她的稱呼問道:“聽說這槐花包子是你教她們做的?”
青籬點了點頭。目光投入亭外,嶽行文見她不說話,也不作聲,兩人靜坐了良久,青籬才轉回目光,伸手拿起茶壺自顧自的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涼的!皺了皺眉頭,放下杯子,才擡起頭直視嶽行文,淡淡道:“我們談談吧”
青籬在來的路上已經做了決定,直覺告訴她,他是個不會對自己產生巨大威脅的人,之前的種種,怕是好奇的成份居多,他想拆穿她的面具。就象一個有着狂熱探險精神的人,面對未知的山洞,會好奇這山洞之中到底藏有什麼?那麼,她現在把山洞原的呈現在他面前好了。這樣,他應該會就失去探究的興趣了吧?
嶽行文聞言挑了一下眉頭,回過頭來,淡笑道:“以什麼身份?”
青籬聞言目光一緊,丫的,以什麼身份?她和他總共見過兩面,能有什麼複雜的身份?好吧,就算有着一上午的先生與學生的身份,也不過才兩個而已。
不過想到此行的目的,低垂下眼瞼,掩去眼中的焦躁,這才擡起頭來道:“我實在想不出你我之間有什麼複雜身份。不過你即然問了,想來是有的。就以全部的身份吧”
嶽行文點點頭,伸手提起身邊紅泥小爐上的小銅壺,沏了一壺新茶,又將青籬的那杯涼茶倒掉,重新倒了熱茶,遞了過去,才道:“甚好!”
青籬整了整思路,呷了口熱茶,望着亭外的草藥田,過了一會兒才道:“我知道我有一些怪異不尋常之處,而這些不尋常之處似乎被聰慧過人的先生髮現了,並且引起了你的好奇?”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轉頭看着嶽行文,等待他的迴應。
嶽行文難得的露出詫異的神色。沒想到她一出口便是這番話,可見她是做了要徹底坦白的打算。便毫不掩飾的點點頭。
青籬得到他的迴應,又把頭轉向亭外:“你別問我爲什麼?也別問這些不同尋常之處從何而來。只是我自病醒了就如此,我也不知道……”說着換上一副無奈的神色,“想必你也知道這樣的事情若是有被有心人發現了,我會處於什麼樣的境地吧?”
嶽行文看了她良久,面帶疑重之色,上前一步,拉起她的右手。呃?這是什麼情況?在她預想中不該出現這一環節纔對。還未等她從驚詫中醒過神兒,嶽行文已經放開她的手:“脈相平穩,氣血兩足。”
原來是診脈啊。也對,他種了這麼多草藥,想來是個懂醫的。聽蘇府的人說,他二年前便中了進士,琴棋書畫造皆不凡,又是個懂醫的。眼前這人只有十的年紀,若不是此刻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她真的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的天才級人物。這人,看來也有很多不爲她所知之處啊。不過,她是個沒有什麼好奇心的人。想到這裡,便把那一剎那驚奇的念頭拋開。
青籬收回心思,單刀直入,簡潔的總結出一句:“所以,請你的好奇就此打住。你覺得如何?”
嶽行文臉上的疑重退去,恢復慣常的淡然模樣,聞言輕笑一聲,才道:“即是要談,總該有要談的籌碼,你這……”
青籬打斷他道:“好吧,我承認,現在不是談判,是請求。”
嶽行文沉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良久才道:“爲什麼?”
青籬淡笑了一聲,道:“我本以爲你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有那麼重的好奇心。應該是對除了自身之外的事不關心纔對。”
嶽行文挑挑眉,不置可否。
青籬又接着道:“想來你也知道,我在蘇府不過是掛着個小姐的名兒。身邊除了一個奶孃和兩個丫頭,沒有旁的人可以倚仗。所以,我的這一丁兒不同尋常之處,我不希望被別人發現。我只希望縮在安靜的角落裡,做我想做的事兒。”頓了頓又添了一句:“不希望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接着又苦笑道:“而你似乎總是能把我推到讓人注目的地方去……”
嶽行文搖搖頭道:“似乎你把事情想得太過嚴重。依我看來,貴府中的老太太和蘇世叔對你……”
青籬再次打斷他的話,加重語氣:“你不是我。”她這一句包含了很多含義,即然賭他對自己無害,便不再掩飾心中的想法。
嶽行文也聽明白了,良久才道:“縮在安靜的角落裡生活,似乎不是一個好選擇。你可知道,即使能過這樣安靜的日子,你不過再過兩三年罷了。”頓了頓又道:“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青籬笑了,點點頭。
她站起身子,走到亭子邊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藥香,讓人格外安心。把目光投向遠遠的,比遠處的屋脊更遠的地方。那個不知名的遠方,不知道可有她想要的自由?
嶽行文看着那個嬌小的身影,突然覺得此時自己的行爲有些好笑。他居然在跟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正重其事的談話,她總是在某些時候讓人不經意就忘記她的年齡。
青籬回過頭來,笑道:“這麼說我方纔說的,你可是應了?”
嶽行文起身走到亭邊,在離她兩步之遙站定,淡笑道:“即是二小姐正重其事的請求,爲師如何敢不應?”
青籬聞言笑得更歡,福身行禮道:“如此青籬便謝過先生了。”
言畢,二人目光相接,微微一笑,便各自轉開。
青籬心情大好,眺望了遠方,良久,纔回過神來。想到此行來的第二個目的,便又行了一禮道:“先生,青籬還有一事相求。”
嶽行文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青籬指了指亭中的石桌,兩人回到桌旁,青籬纔開口:“雖然說在學裡能跟着先生學認字,但是青籬覺得遠遠不夠。青籬現在除了認得一些府裡的人,其餘一概不知,所以青籬想求先生講一些之外的東西。比如民風民俗,奇聞逸事,官府衙門,戶籍律法,行事規距等等……”
嶽行文神色不明的聽着,聽到“戶籍”二字,眼光微微一凜,又想起方纔看到在亭邊,她遠眺遠方時,眼中閃過的神采——那是對未來對自由的強烈渴望!雖然只是與她見過兩面,他卻清楚的知道,這些纔是她要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臉上,良久,才淡淡道:“你想出蘇府!”
青籬微微一愣。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先生聰慧過人,青籬自知是瞞不了太久,沒想到只才說了開頭,便被先生猜中了。”
嶽行文想問爲什麼,又一想到她方纔的語氣,把話又咽了回去。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外面也不全都是好的。深山野林中,有世人不常的鮮花美景,但也有要人命的兇猛野獸……”
青籬也不知道自己在何時起了出府的心思,眼下,求問這些,也只是認爲自己應該瞭解,必須瞭解,這纔開的口。原來,潛意識裡,她已經在做着出府的準備了。
嶽行文又道:“況且,我朝最重孝道骨肉親情,二小姐若想出府,只怕貴府老太太的便過不了……”
青籬心中也明白,於是把出府的心思暫時丟開:“即使不出府,這些行事規距青籬瞭解一下總是沒有壞處。”
見嶽行文黑眸中閃過懷疑,只得承認道:“其實方纔在先生提醒之前,青籬並未注意到自己是在做着出府的準備。常言道,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青籬不是莽撞之人,不會貿然行事。此事現在不提也罷。興許是很久很久以後纔會發生的事兒,興許一直都不會發生,只是存在於青籬心中的一個念頭罷了……”
嶽行文淡淡的看着她,薄脣微啓:“日後真實想法不許瞞爲師!”頓了頓,加了一句:“這是條件。”
青籬微愣,這人的思維也太跳躍了,自己差點都跟不上趟兒。不贊同道:“先生與青籬並非兄妹至親,青籬如何想,如何做,也決不會到影響到先生,先生只把自己當作不相干的人,不好嗎?”
嶽行文挑挑眉:“不相干……的人啊,既如此……方纔蘇二小姐請求的第二件事……就做罷了。”
又是這樣的腔調。青籬毫不掩飾的撇撇嘴,不滿道:“青籬不知道先生爲何提這樣的要求。在青籬看來,先生這樣仙風道骨的人,是不會理會這樣自討苦吃的閒事……”
嶽行文淡淡的笑了:“仙風道骨啊……原來蘇二小姐是這樣評價爲師的……”
青籬看着他這副欠扁的模樣,直想撲過去,揍他個滿地開花,看你還仙不仙了。半晌還是氣餒道:“罷了,先生即然想知道,青籬以後實話實說便是了,不過,青籬也有條件。”
嶽行文點點道:“說來看看。”
青籬直視他的目光道:“青籬想做什麼事,可以告訴先生。但是先生不能阻攔。”
嶽行臉未明神色,即不點頭也不搖頭,定定的坐着,青籬瞧了他半天,不由嘆氣道:“即如此,先生就當我方纔的話沒說過吧。”
“比如呢?”
“呃?!”青籬微愣,明白過來,想了想道:“比如,青籬可以告訴先生,我想出蘇府,但是先生不能阻攔我出蘇府。”
“這麼說,你真的想出蘇府?”
青籬揮揮手道:“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現在說也作不準兒,日後青籬若是決定了,會如實告訴先生的。青籬的條件先生可是應了?”
嶽行文淡淡的點了點頭。青籬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他沒有不應的道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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