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幾人回到府裡時。(小說~網看小說)青籬已然起了身子,不過被紅姨勒令不準出門兒,不但把屋子裡燒了五個六碳盆,更是將她包得如糉子一般,熱得青籬直冒汗。
又一連的逼着她喝了兩碗濃薑湯,這**的湯水一下肚子,額頭身上的汗便冒得更歡了,不多時貼身的衣服便溼透了,青籬苦着臉兒看向紅姨。
紅姨不爲所動,滿臉憂色的道:“小姐且忍耐幾天罷,這寒春料峭的,若是寒氣積在骨頭了,將來可有的罪受。”
青籬方纔醒來時,只覺腦袋悶悶的,有如棉花塞進去一般不甚清明,這兩碗薑湯下肚略微發了汗,似是好一些了,便笑着點點頭,道:“好,都聽奶孃的。”
兩人正說着,閤兒端着一碗剛熬好的黑苦湯藥進來了。青籬一聞到那味道便心裡發怵,但在紅姨憂心目光的監視下,她硬是找不到一句推脫的話,一言不發的接了那湯藥,把眼一閉,鼻子一捏,一口氣喝去大半碗兒。
那苦澀的湯藥噁心得她直想吐,剩下的一小半兒無論如何再也喝不下去了。便將那湯藥碗推開,閤兒連忙挑了一勺子蜂蜜遞了過去,青籬將蜂蜜含在嘴裡,細細品砸好一會兒,才朝着閤兒笑道:“你這丫頭,熬這麼濃的湯藥,可是想苦死你家小姐。”
紅姨一連呸呸呸數聲,責怪道:“小姐日後說話要懂得忌諱!”
青籬吐了吐舌頭,透着窗子向外面張望了一下,催紅姨道:“奶孃去看看縣主幾人回來了沒有?”
紅姨將她扶着靠在錦墊之上,道:“小姐這會子好生養病纔是,操那等心做什麼?青陽縣主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這事,我看你就別管了。”
青籬搖搖頭,笑道:“若是對方是不相干的人,我自然不管,只是平西侯府與青陽有那樣的淵源在,我若不攔着些,豈不叫青陽左右爲難?”
紅姨將她身後安置好,又將幾個碳盆往她身邊靠了靠。這才道:“小姐攔的許是晚了,這會子怕是已經與平西侯府的人說了。”
青籬嘆了口氣,心知這事兒明面兒上是因青陽而起,但實則怕是她的原因要大一些,手上那一陣刺痛定然是李昭和虞氏兩人其中的一個所爲,想到這裡又冷哼一聲。
青陽等人回到府裡,見她確實並無大礙,這纔將心放了下來,又見她被紅姨包得嚴嚴實實,大汗淋漓的模樣,又有些心疼。
青陽抓緊她的手,將她左右細細的看了,嘆道:“你那嶽先生若是知道你因我成了這般模樣,指不定要怎麼擺臉子給我看呢。”
青籬笑着安慰道:“我又沒什麼事兒。再者這事怎麼怪得了縣主?即便是能怪到,也我心甘情願的,先生還能說什麼不成?”
青陽抓着她的手,緊了緊,道:“幸好你這丫頭沒大礙。否則光是那陸聰就得把本縣主埋怨死。”
青籬見她這樣,心知陸聰定然給了青陽臉子看,便笑着安慰開解她一番,說陸聰一向有口無心等等。這纔將青陽稍稍安撫住。
府裡衆人見她醒來,有說有笑的,便將心放到肚子裡。可誰知半夜裡她突然發起了高燒,剛開始青籬也不甚在意,只覺得混身燥熱,以爲是屋裡火盆太多導致的,叫醒杏兒,讓她將火盆統統都搬了出去,搬出去之後青籬仍然覺得燥熱難忍,柳兒見她面色潮紅,伸手探到她的額頭上,入手是滾燙一片,嚇得失聲呀了一聲,就向外跑,青籬被柳兒微涼的手激了一下,再摸摸杏兒的手,這才知道自己是發燒了。
柳兒跑出房門,卻不知該去找誰,只好先去將紅姨與閤兒二人叫醒,又跑到前院死命的拍陸聰的房門,大半夜的,她這一通驚天動地的拍門聲,把府裡的人驚醒了大半兒,紛紛披衣起身。
陸聰剛一出房門,便被柳兒一把抓住,急切的道:“陸少俠,小姐發熱得厲害,趕快,趕快。趕快找大夫……”
陸聰朝着青陽的客房方向低咒一聲,轉身出了府門。
碧雲碧月被門外的響動驚醒,出門查看,聽了柳兒的話,嚇了一大跳,連忙進屋叫醒青陽,青陽因被青籬的這一通意外,驚嚇連帶勞累,正睡得沉,迷迷糊糊之間聽說青籬發了高熱,一下子清醒過來,連忙穿衣,一面向外走,一向恨聲道:“平西侯府的那二人本縣主定然不饒她們。碧雲,你天一亮就去給小侯爺傳話,就說我現在改主意了,我非要查出下手的人是誰,再讓她從那二樓跳下去!”
碧雲碧月不敢不應,也不敢真應,只說那些人反正是跑不了,還是先去看看二小姐的病情要緊。
青籬這高燒來得快且兇險,從柳兒拍門叫人到青陽她們去的這一會兒功夫,她已然有些迷糊了。紅姨與幾個丫頭在一旁急得直抹淚,後來還是杏兒的娘提了一個法子,說是用冰水給小姐敷頭,她們村子有個郎中用過這個法子救人。
紅姨原是不準,怕冰水激了小姐,加重病情,可眼見青籬眼中的清明越來越少,杏兒急得放聲大哭,青陽也在一旁抹起了眼淚,紅姨一時也沒了主意,思量片刻。一咬牙便叫閤兒取來冰水,親自擰了錦帕,二月寒春的水,冰凉刺骨,紅姨雙手顫抖着將錦帕蓋在小姐的額頭之上。
如置身於火爐中的青籬,乍一碰到這股涼意,不由舒服得哼唧了一聲,她這一聲微弱的輕哼,倒是給了衆人信心,柳兒也下手了,與紅姨二人一刻不停的換着錦帕。
過了約末小半個時辰,一個年約六旬,鬚髮皆白的老郎中被陸聰扛着進了院子,那老郎中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陸聰哪裡理會他那麼多,一把揪着他進了內室。幾人一見這大夫來了,連忙止了淚,讓到一旁。老郎中整了整衣衫,行到牀前,朝着青籬的面色看了看,又伸手搭脈,片刻便放了下來,拈着鬍鬚,搖頭晃腦道:“確實兇險。”
他的話一出,杏兒幾人原本微微止住的眼淚,又齊齊的流了下來,青陽一個箭步竄了過去,扯住老郎中的鬍鬚叫道:“叫你來瞧病的,不是叫你裝腔作勢,再不好好的看病,信不信本縣主將你的鬍子連同腦袋一塊兒搬了家?”
那老郎中被青陽扯着鬍鬚,疼得呲牙咧嘴,一連的道:“慢點,慢點,老夫這些鬍鬚好不容易蓄起來的,後面的話我還沒說完,確實兇險。不過有老夫在保她沒事……你再不鬆手,她可就要燒成傻子嘍……”
青陽還未說話,陸聰一個閃身將青陽的手振開,不鹹不淡道:“還不是因爲你才搞這個樣子,你還想真讓她變成傻子不成?”
青陽被這陸聰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又是委屈又是氣,不由眼淚叭叭叭的掉下來。歐陽玉面帶怒色的朝着陸聰道:“陸兄,你這話有些偏頗,即便二小姐是因陪着青陽縣主去應酬侯府的人才導致落水,誰又知道這其中有無隱情?否則那侯府的人與她過不去幹什麼?”
歐陽玉這話不但把陸聰惹惱了,紅姨與杏兒幾人也惱了,有這麼說話的麼?歐陽公子這話可是含射小姐勾三搭四,不守閨譽呢。幾人直直的盯向歐陽玉,大有與之決裂並將他趕出李府的架式。
歐陽玉自知失語,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出了裡間。
那老郎中趁着這幾人吵架的空檔,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塞在青籬口中,走到一旁,就着桌子,刷刷刷寫了一個藥方,將紙塞到陸聰懷裡:“這些人我看就數你最有勁兒,扛着老夫跑了那麼遠,還有力氣吵架。你就再跑一趟,去將藥抓了吧。”
說完也不理會陸聰臭到極致的臉色,挑簾出了裡間,自顧自的提了紅泥小爐上的小銅壺,開了雪青瓷罐,沏了一杯新茶,有滋有味兒的喝了起來。
屋內幾人雖說覺得這老郎中太過奇怪,但一時也顧不得理會他。陸聰出門去抓藥,剩下的幾人守在青籬牀前,不多時,她臉上的潮紅便有了消退的跡象,杏兒與柳兒高興的直叫嚷。
老郎中在外間聽到丫頭們叫聲,不悅的一瞪眼,一吹鬍子,似是對屋內幾人質疑他的醫術心有不滿。接着又滿意的點點頭,似是對杯中的茶很是滿意,一連細品了兩杯茶,趁着裡間的人不注意,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將那雪青罐中的茶葉倒了大半兒出來,又將那罐子輕手輕腳的放回原處,將小布袋揣入懷中,悄悄的出了房門。
等到陸聰回來時,青籬的高熱已退去大半兒,呼級也平緩起來,只是臉頰上還帶着兩朵燒後的紅暈未退去。
衆人又是一通的忙活,直到那藥熬好,紅姨才突然想起來:“剛纔那位老郎中去了哪裡?”
閤兒連忙挑簾跑到外間一看,外面空空如也,伸手摸了摸那茶壺,裡面的水已經微涼,顯然已走了多時了。
紅姨遺憾的道:“救了小姐一命,不但未得一個謝字,還分文未取,怎麼就這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