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連忙挑簾出門。青籬在外面已然聽到屋內幾人的對話,雖然看不到這些人的表情,但從語氣的細微變化之中也能感受侯府老夫人對青陽認她這個平民小戶的人做義妹,不甚喜歡。
心中冷笑,面上不顯波瀾,略微整了整衣衫,帶着杏兒柳兒二人進了屋內,進了屋中朝着老夫人與侯府夫人規規整整的行了禮。
老夫人與侯府夫人以及屋內的另三人均沒想到這青陽縣主的義妹竟然是個一團孩子氣的小人兒。但又觀她不卑不亢的氣度,絲毫沒有平民小戶的小家子氣,遂將方纔的輕視去了一兩分。
青陽此次來平西侯府不過是全了禮數,本就沒有想着久坐,又因着老夫人方纔那一剎那的不喜,更加不願久留,青籬進屋坐了沒一會兒,青陽便要告辭。
這次不但老夫人不準,候府夫人也是不準,一連聲的挽留,一定要她們留下用晚飯。
青籬與青陽二人相互對視,均知這晚飯定然是推不掉的,便不再堅持,又敘了一會子閒話。侯府夫人便叫李昭與二位少夫人陪同這二人到偏房坐着說話。
偏房之中溫度稍低,李昭進去坐了沒一會兒,便冷得臉色微微發青,原本紅潤的嘴脣也呈現紫紅色,一連聲的叫丫頭們多加碳盆,二少夫人虞氏看在眼中,臉上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這幾人原本就不熟,再加上李昭一直朝着門口張望,似乎在等什麼人,根本沒心思與她們搭訕,而虞氏則是一臉的傲色,似是也不屑與她們多說,唯有大少夫人王氏,一臉溫和的與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些閒話。
剛說了一會子閒話,便聽見外面有丫頭叫着三少爺回來了。傾刻便有一個圓臉的丫頭挑簾進來,行到李昭跟前耳語幾句,李昭登時面帶喜色,連忙起身,急匆匆的向外走。
李昭與那丫頭的身影一消失在門口,虞氏便按奈不住,臉上的嘲諷之意更濃,嗤笑一聲,“在客人面前,三妹妹也不知道收斂一些。”
大少夫人王氏回頭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道:“弟妹即知收斂二字爲何意,便莫在要青陽縣主面前丟了我們侯府的臉面。”
虞氏聞言,登時被噎在那裡。好一會兒纔不甘的輕哼一聲,卻沒再往下說。
王氏朝着青陽與青籬二人賠笑道:“讓縣主與李小姐看笑話了。”
虞氏呼的站起來,滿面怒色:“大嫂子這是說誰呢?”
王氏臉色微沉,直定定的看向虞氏,沉默不語,直看到虞氏渾身不在,才淡淡的輕哼一聲,“弟妹生於商賈之家,雖說不懂這貴族世家的規矩,但是你嫁入侯府也二年有餘,母親天天的教導你竟是一個字也沒記住不成?”頓了頓,看了青陽一眼,又道:“青陽縣主如此尊貴的身份,若非與老太太有這樣的關係在,我們侯府衆人是要行跪拜大禮的,你我更是連瞻仰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哪裡還容得你如現在這般,在縣主面前張狂。”
青籬與青陽自虞氏嗤笑開始,便頗有默契相互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的低頭喝茶,外加左顧右盼,對於她們妯娌之間的口角之爭。全當作沒聽見。
碧雲碧月杏兒柳兒四人將自家主子的動作看在眼裡,也暗暗相視一笑。
李昭去了不多時,便又興沖沖的回來了,虞氏被王氏說了一通,正無處發作,見她面帶喜色的進來,臉色更是陰沉,正欲出言相譏,卻見那門簾又是一晃,閃進兩個人影來。
青籬一眼看見那白色錦緞上綠色藤蔓,直嘆自己的運氣不好。連忙將頭轉向青陽,不看來人。
虞氏乍見來人,陰沉的臉色驀然轉晴,臉上一直帶着的三分傲色霎時沒了蹤影,轉而換上的是一副帶着三分嬌羞紅暈的神態,她的轉變讓青籬突然想到了張鳳嬌,不由一陣惡寒。這進來的兩人,一人是小侯爺李諤,一人是沈府三少爺沈墨非,聯想先前李昭的行爲以及虞氏對李昭的嘲諷與敵意,讓人不難推斷令虞氏產生這般變化的人是誰。
青陽似是也看出了什麼,一手拉了她,兩人頭抵頭做小女兒私語狀,實則心中苦叫連連。
沈墨非與小候爺二人一見青籬在此坐着,均是一愣。
李昭一連聲的埋怨道:“三哥,你們說上午就回來的,怎麼到了這會兒纔回,害我好等。”
嘴裡埋怨李諤,眼睛卻直直盯向沈墨非。沈墨非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乾咳一聲,道:“四小姐,都怪在下不好,一時忘了時辰。”
李昭還欲再說,王氏輕咳一聲,站起身子笑道:“三弟與沈公子可是來拜會青陽縣主的?”
李諤點點頭:“大哥二哥均不在家,父親命我前來代爲拜見。”
王氏笑道:“合該如此。來,我與你介紹。”說着指向青陽縣主與青籬二人道:“這位就是康王府的青陽縣主,這位是青陽縣主的義妹李青兒小姐。家就住在丁香巷子裡。”
青陽連忙也起了身笑道:“大表嫂不可如此多禮。三表哥可萬萬不能拜我。”說着捂嘴一笑,“本就是表哥表妹的,弄那麼多虛禮做甚?況且他還是打着舅父的名頭來,我更不能受他的拜了。”
王氏也就那麼一說,見青陽推辭,便順勢作罷。
沈墨非朝着青籬笑道:“李小姐竟然是青陽縣主的義妹,真真叫沈某沒有想到呢。”
青籬淡笑着起身道:“承蒙縣主得看起,稱我一聲義妹。但我可斷然不敢做那種輕狂樣兒,四處拿着縣主的名頭行事。所以沈三公子不知便不足爲奇。”
沈墨非含笑點點頭,道:“前幾日沈某遞了拜貼到貴府,聽說李小姐身子有恙不便見客,今日看來,似是大好了?”
青籬從善如流的答道:“都是託縣主的福。昨兒還不甚有精神,縣主今日一來,便好了許多。”
李諤冷哼一聲。“怪不得你有如此大的膽子,敢誆騙侯府的銀子,原來是有青陽縣主爲你做靠山。”
青陽因不知內情,急得在一旁直拉她的衣角。青籬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匆躁。
轉向小侯爺李諤笑道:“小侯爺,我以爲我們已經握手言和了呢。否則,小侯爺何以派那張買辦到我府上賠罪?而李青兒爲了顯示言和的誠意,不但退還了銀兩,還多送幾筐鮮菜到貴府。怎麼小侯爺還要抓着這件事不放呢?”
李昭很是不滿意沈墨非將她無視,不由怒哼一聲。
青籬緩緩回座,將頭轉向青陽。表示對話結束。
王氏打着哈哈,道:“沒想到李小姐與三弟與沈公子都是舊識呢。”
青籬朝着王氏淡淡的道:“回大少夫人,不過是生意上有些往來,算不得熟識。”
方纔李諤當着青陽的面兒說她“有青陽縣主爲你做靠山”這樣不避人的話,她說這番話本就是實情,雖然當着他們的面兒說有些無禮,可誰讓那李諤這般行事在先?
王氏看出她不予多說,又見李諤與沈三公子因着這話一個尷尬,一個惱怒,連忙將話頭又轉到青陽身上,敘了些京中的景緻等閒話。
李諤與沈墨非稍坐片刻便找了個藉口出去了,這二人一走,李昭也跟着去了,虞氏強坐了一會兒,便也尋了個由頭離開了。王氏臉上帶着一絲尷尬之色強陪着她們二人坐着。
好容易捱到晚宴時間,侯府夫人派人來請,這三人才齊齊鬆了口氣,結束這沒營養的閒聊。
出了偏廳,青陽與青籬兩人相視苦笑。
席間老夫人因着青籬帶來的新鮮蔬菜將她誇讚了一番,把先前的輕易之意又去了兩分。
許是因爲老夫人喜靜不喜鬧,是以一頓晚宴吃得默默無聲,青陽略動了兩口,便以身子勞累爲由告辭,這次侯府夫人與老夫人均未阻攔,只是一左一右拉了她的手,叮囑了好多話,叫她過兩日再來等等,倒比先前初見時還要親熱幾分。
直到出了府侯的大門,青陽才高嘆一聲:“憋死我了。”
頓了頓又長嘆一聲:“無聊至極。”
惹得幾個丫頭捂嘴而笑。青籬也鬆了一口氣,懶洋洋的靠在車壁之上,有氣無力的道:“真真比我澆半晌的菜園子都累人呢。”
青陽撲到她身上,嬌笑道:“今兒倒是叫你陪本縣主不自在半日。”
青籬撇嘴,笑道:“縣主一早就知道今日是場不自在,還要硬拉我來,可見這盤算是早就打好的,現在說這話呀,晚啦……”
青陽嬌笑一聲。得意的道:“正是本縣主打好的盤算呢。”說着又長嘆一聲:“總算是熬過了,日後便可以不理會這檔子事兒……”
嘆到這裡猛然住了嘴,一把揪起懶洋洋的青籬,笑道:“快與本縣主說實話,你怎麼與小侯爺還有那個什麼沈府的公子認得?”
青籬早料到她會問,便將平西侯府如何傲慢上門買菜,自己如何心氣不順敲了銀子,以及如何東窗事發,小侯爺如何派人到府上明則道歉,實則試探的事兒一一的說了,順道將魏元樞搶覇田產與當街行兇的事兒三言兩語的講與青陽。
青陽聽說她差點被那魏府的大少爺搶去,不由怒聲道:“魏府敢打你的主意,本縣主要叫他們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