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延禧宮”,歐陽箬由宛蕙小心扶了,走了進去。只見柳國夫人宮中的內侍一字排開,在宮門兩邊迎着。
他們見歐陽箬過來,領路的領路,跑腿通報的通報,還有幫忙拿東西的,十分有序,一個個頭臉齊整,看得出柳國夫人平日的訓誡有方。
歐陽箬先是被引到一間大的暖閣裡,裡面坐了早來的宮妃,一個個打扮得嬌媚如春,都趁着這夏末的最後幾日熱意,將薄衫穿起。
歐陽箬都一一上前見過禮,那些宮妃見她態度謙卑,雖眼紅她有孕,卻也不多爲難,都一一回了禮。
歐陽箬美眸如波,轉了一圈不見柳國夫人,便走到張芳張小儀身邊坐定,笑着問:“張小儀可見到柳國夫人去哪裡了?”
張芳今日着了一件鵝黃色繡金盞菊百摺長裙,她身材偏瘦,面色白皙,這色鵝黃色十分襯她,倒顯出幾分少女的嬌憨姿態。那長裙上的菊花也十分應情應景。
她見歐陽箬垂詢,忙微笑道:“婢妾看柳國夫人到後園裡忙去了,想是這次宴席她十分看重吧。自是事事躬親。”
歐陽箬點頭,又看了她的裝束輕聲笑言道:“張小儀今日穿得十分美呢。若是皇上看了,定會喜歡。”
張芳面色微紅,看了歐陽箬的肚子一眼,才低頭道:“婢妾哪裡有柔芳儀娘娘的福份呢。”歐陽箬輕拍了拍她的手,她的手溫熱,越發襯得張芳的手冰涼。
張芳擡眼看了她,但見歐陽箬笑得溫和如春風,心中微微一動,便不再說話。
等過了一會,各宮的妃子小主都過來了。一室濟濟,幾乎都坐不下了,宮女嬤嬤只得在外邊。
衆人只覺得奇怪,怎麼柳國夫人還沒來。
正說着,柳國夫人這才姍姍來遲,歐陽箬擡眼看去,她身上着一件茜素紅繡百鳥爭春六幅長裙,外罩一件淡金色鏤金邊紗衣,纖細的脖頸優雅白皙,一抹酥胸被這紅色一襯,往日一向的溫婉中帶了一絲魅惑的味道。
她頭挽靈蛇髻,用一條極細的金絲順着髮髻盤了上去,旁邊又簪了兩隻金鳳銜珠步搖,又簪了幾枝鑲貓眼綠長簪。遠遠望去十分有威儀,歐陽箬冷眼看去,倒有幾分皇后的派頭。
她見幾位老成的妃子也都微顰眉,知道她們心中定有些不快,可是如今皇后不在,後宮以柳氏爲尊,自然無人敢說什麼。
柳國夫人笑着走了進來,衆宮妃都一齊給她行了禮,歐陽箬也撐着身子略略福了福。柳國夫人等大家都行完了起身才忙笑道:“都起來吧,本宮爲了這酒席,費了不少心思,就方纔還在忙呢,讓各位姐妹久等了,實在不應該。來來,都隨本宮入席吧。”她說着當先走了出去。
歐陽箬慢慢跟在身後,張芳見她行動不便,便跟在她身邊,扶了她。歐陽箬略略看了她一眼,笑道:“多謝張小儀。”
張芳微微一笑,只是不言。
衆人隨柳國夫人去了,歐陽箬跟在身後,卻見不是往大殿裡走,而是往“延禧宮”的花園走去。
歐陽箬心中疑惑,張芳忽然道:“到花園吃酒麼?倒是個好主意。”
歐陽箬這才醒悟過來。果然隨着宮人七繞八拐,轉眼間猛的豁然開朗,只見原本假山水池的地方都挪了位,只騰了一塊大空地來。
空地上種滿了各色的菊花,曲迴環繞,用花切成大小不一的各處小空地,上面再用木板鋪了,再放上席子,擺上酒案,人坐在上邊,身邊既是花,吃酒之時亦可賞花,實在是樂事。歐陽箬仔細看着這些名貴的菊花,看樣子都是這幾日移來的。心中不由感嘆柳國夫人行動迅速。
而原本的石徑也都拆了,只用晶瑩圓潤的鵝卵石鋪成只供二人行走通過的小道,曲曲折折,延伸到各處席上。
四面燈籠高掛,頭上又用細線如蜘蛛網牽了好幾道,掛了不少燈籠,遠遠看去,似星河燦燦,照得恍若白晝。
衆宮妃只是一味感嘆。歐陽箬也在心中贊柳國夫人心思奇巧。張芳忽然輕聲道:“如此幾日間就把花園翻新整齊,不知要花費銀錢人工幾許?”
歐陽箬一聽,微微側面看了她,果然見她眉頭微顰。歐陽箬知道她自小父母雙親過世,與她的兄長張秋相依爲命,雖然是世族,但是卻是家道中落,肯定嚐了不少艱辛,所以纔有此感嘆。
歐陽箬心中微微一動,卻只做沒聽見。
柳國夫人見讓衆人吃驚的目的達到,面上露出驕矜之色。當先在前面領路,將各宮妃子都引到席上。
酒席分四大桌,主桌便是柳國夫人與以前在侯府的宮妃。其餘各桌便是位份較小的其他各宮妃子。
歐陽箬左邊便是徐氏,她面色略有嘲諷,卻也太願意多說話。她見歐陽箬安之若素,這纔開口低聲道:“山中無老虎,猴子城大王呢。你看她今日可抖起來了。”
歐陽箬看着旁邊的內侍爲她斟滿了一杯水酒,才淺笑道:“徐修媛可別小看這隻猴子,她可是比老虎更貨真價實。小心沒被老虎咬傷,倒栽在這猴子手裡。”
徐氏哼了一聲不說話。歐陽箬微微擡頭,見林氏也是一副吃不下的表情。她心中暗笑,柳國夫人表面風光,其實早在後宮中樹敵多多了。
柳國夫人見衆妃坐定,立起身來舉杯祝禱皇上,皇后福泰康健。衆人一起與她舉杯。
歐陽箬嘴脣微微沾了點酒,擡眼看去,只見柳國夫人神采奕奕,身上的金色紗衣映着燈光,熠熠閃着金光,衆人之中,以她最爲耀眼奪目,那頭上一根根鳳凰金步搖,在燈下一晃一動,似真鳳凰一般欲騰空飛去。
所謂烈火烹油,錦上添花不過如此而已。歐陽箬微微嘆道,柳國夫人至此,乃是她這輩子最尊榮的時候了。
——————
第一更,今天坐長途車了!賀有大圖推。謝謝編輯,也謝謝各位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