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日,楚宮之外車馬滾滾,不少重臣內眷都盛妝打扮,婷婷嫋嫋地往皇后宮中趕去。皇后不知是不是因爲真的身體大好,還是因爲得了大皇子心情喜悅,每每見重臣,或者皇族內眷都將大皇子帶在身邊。
此意味十分明顯,一來昭示她皇后仁愛之心,將罪妃之子待若親生,二來也向那些重臣暗示,她皇后已經有了嫡子,自然要將立儲提上日程。
皇后身披雪狐毛滾邊百摺鳳服,面色蒼白若雪,脣腮邊抹了淡紅色的胭脂,一時間倒也看不出病體支離。
她含笑看着座下的幾位貴婦人,因飲了過多的湯藥,而顯得有些發黃的眼眸淡淡掃過堂下或肥或瘦,或心神不屬的幾位婦人,忽然眼神在一人面上停留。
皇后對身邊的紫葉笑道:“本後是不是病糊塗了,這麼個標誌的美人是哪家的婦人呢,本後瞧着像是未出閣的小姐呢。”說着瘦得如柴的手指輕輕一指那小婦人的方向。
紫葉順着皇后指的方向一看,笑道:“哦,皇后娘娘沒見過的,是一等嫖騎大將軍蘇將軍的夫人呢,皇上御筆點賜的呢。人都道郎才女貌,可是我們大楚國最般配的親事呢。哦,這位夫人是吏部侍郎的二女兒錢二小姐,閨名煙翠。”
錢煙翠聽得皇后在議論她,忙出前惶恐拜下道:“臣妾是蘇將軍的賤內。今日特來向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微微點了點頭,命人賜座近前,拉了她的手細看:“果然標緻,蘇將軍跟隨皇上十幾年,當年本後剛嫁給皇上之時,他還是小小少年,沒想到如今長成了這般英偉無匹。衝戰沙場,他都是皇上身邊不可多得的將才呢。”
錢煙翠聽得皇后誇她的夫君,面上一紅,笑卻是勉強寥落。皇后識人觀相早已經爐火純青,心中一動,便悄悄對身邊的紫葉暗示。
紫葉心領神會,笑着對皇后道:“皇后娘娘,這我們宮後的還有幾本放在暖房裡的墨菊,奴婢看着都開了,要不要到後邊與蘇夫人散一散賞一賞?”
皇后笑着看着錢煙翠的眼睛,笑道:“看蘇夫人有沒有得空了,哦,本後聽得這幾日蘇將軍回京了,他們少年夫妻,總得給人家時間多多聚首,陪本後這個病秧子做什麼。你這主意不好不好!”
錢煙翠本就是個利落大方之人,雖然心中有結,但是依然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若能多陪陪皇后娘娘,那自是天大的福份呢。”她面容嬌美,聲音清脆若黃鶯,聽起來十分悅耳。
皇后滿意地點了點頭,其餘幾位貴婦人見皇后留下錢煙翠說話,自是趕緊識趣地告退。頓時整個大殿裡只剩下空落落的幾個人。
皇后微微一嘆息,對她道:“你看,本後的‘鳳儀宮’冷冷清清就如死墓一般,咳咳……結髮結髮……若沒有了情義還不是一副空殼……”她一邊自傷自憐,又勾動心緒,頓時咳嗽不已,方纔的從容大方都不見了。
一邊的紫葉慌忙命宮人端藥上來伺候。皇后喝了一口,推了皺眉道:“不喝不喝……日日湯藥伺候,還不如死了乾淨。”
這句話唬得一干宮人紛紛跪下請罪。皇后又是一陣咳嗽。錢煙翠連忙上前爲她扶背,一摸上去,觸手僵硬,竟都是骨頭,忽然想起剛纔皇后說的那句“……結髮結髮……若沒有了情義還不是一副空殼……”
她心裡一酸,想起那抹挺拔卻又冷清的背影,心思不由飄渺而去。
……
大紅嫁衣,十里紅妝,風光無限!
那日楚京人人都口口相傳一件事,被御筆點婚的吏部侍郎的二女,坐着大紅花轎嫁入了一等嫖騎將軍蘇顏青的將軍府中了。
轎中的錢煙翠羞澀滿面,心中卻是歡喜的。那良人她是親眼見過的,他的赫赫功績是楚國百姓景仰的,而他的風姿,早就在未見面之前就在她少女的心中投下了一絲朦朧的好感。
如今她已成人,本以爲一朝被選入宮中,就是楚帝后宮中衆多妃子中不起眼的一位,沒想到皇上竟然爲她選了這麼個夫婿,哦,應該說是皇上爲蘇將軍千挑萬選,獨獨挑中了她。
她尤記得父親接旨時候的狂喜,與小妹嫉妒的眼神。閤家都有說不出的高興。做皇帝的妃子雖然榮耀,可是再怎麼樣也是側室,可是如今卻是堂堂的一等嫖騎大將軍明媒正娶的夫人,那身份無形之中高了好幾等。
她記得那日滿眼滿眼的紅,紅得刺目,紅得令她終身難忘。
滿心的歡喜在入夜後被潑了當頭一盆冷水。蓋頭揭開,是一雙清冷俊秀的眼睛,帶着凌厲與那徹骨的寒冷。沒有絲毫做新郎的喜悅,也沒有見到她驚豔的表情。
他默默轉了身,一杯一杯飲盡桌上本爲兩人備下的喜酒。她不知他爲什麼會這樣,只好走到他身邊,低低喚了一聲:“夫君……”
那一聲低若蚊喃,可是他卻似被嚇了一跳,踉蹌起身。看了她一眼,轉身便走。
這一走……就是半年!
第二日,她嫁衣未脫,便被府中的丫鬟告知,他,去了華地……
從此她日日盼他歸來,歸來看看她,看看這個家。家書一封封寄了去,一月纔回一封,只道他很忙,忙與軍務,忙於不知明的軍務。
她靜下心來日日操持家中瑣事,一切都很平靜,只是往日愛笑大方的少女,終於收斂起自己的笑容,變得越來越寧靜。
一切都未變,只是她的心忽然變得很空,很空,像是漏了一塊地方,添不滿也堵不住……日日夢迴,都是他那雙清冷無表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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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劇情老套,被雷的親們……請自帶避雷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