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妖孽看着我玩味的笑,笑得我毛骨悚然。這要是對我放個大招,我毫無招架之力,誰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佟佳曉軍是吧,名字可真俗。和人一樣俗。”妖孽此話一出,我張口愕然。 妖孽都是這個品味麼?怎麼和潑婦吵架似的,打不過便要從其他方面着手進行羞辱麼?我的腦袋裡面瞬間萬馬奔騰,“他是不是該說我下巴上長得那幾顆痘痘了?是不是該笑我腿粗了?是不是該說我頭髮枯燥了?是不是該說我穿的毫無品味了?” 萬千思緒過後,我只能咧嘴一笑。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其實,你可以稱我軍。這樣我就是佟家軍。怎麼樣,是不是很霸氣,和楊家將齊名的!”我都被自己的幽默感動了,果然,妖孽也呆住了。 “你?佟家軍?你們佟家在清朝的時候還算顯赫,不過我回憶了下,除了佟國維,都是後宮女子軍團,你臉皮也真夠厚!” 妖孽見這說法對我毫無殺傷力,緩緩站起身來。 果然,從個頭上還是能壓倒我的! 他衣袖一揮,瞬間從我的東屋換到了別的地方。房間不見了,靖輝不見了,只是這夜還是一樣的黑。 星空璀璨,一輪明月懸掛正中。我站在山坡上,周邊是成片及膝高的野草。我回頭找那個妖孽,但已不見蹤影。我清楚,這是他在我的夢境中編制的一幅幻境,只要我不驚慌,必然無事。只是,這幻境太過真實,我竟然感受到了蚊蟲的叮咬和被露水打溼的雙腳。 真是個妖孽,不知道夢境中的我沒穿鞋麼! 此時,前方的荒野處開始出現異動,大量的黑影在集結,火光、吶喊、冷兵器交接的畫面撲面襲來。這不是陰兵借道,這些士兵離我還有一段距離,此處觀影,效果極佳。 最清楚的便是一面白底大旗,緩緩倒下,旗上分明是個“佟”字。 畫風突然一轉,深宅大院裡,綁着長辮子的小姑娘穿着旗裝在樹下蹦蹦跳跳,想要努力夠到書上的棗。接着像電影裡面演的一樣,一幕幕,從兒時到少女,到入宮爲妃爲後。 我努力的睜大眼睛看着,深深着迷。 突然,所有畫面都消失了,我依然站在自己房間的土地上,妖孽倚着門,帶着標誌性的嘲諷的笑容。 “看吧,你們佟佳氏就這樣,別和我扯什麼狗屁的佟家軍了。” 這絕對是個腦子有些問題的妖孽,我使使勁爬上了炕,靈魂不知道冷但也知道累,我得坐會兒。 “我要是說,我只想看看大清朝都穿什麼衣服,用什麼擺設,怎麼說話玩耍,你信不信?和是不是佟佳氏家族有什麼關係?”我真是和他
無語了,估計這妖孽腦子裡只有一根筋。 妖孽的臉瞬間撲倒我面前,帥! “你在耍我麼?我在讓你瞭解真相!”妖孽似乎有些暴躁了。 “你當人類都和你一樣啊,我們就活幾十年,能見到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是多麼榮幸啊,你不懂就別和我說了。”我看着他也很不耐煩,但是,有一絲異樣,我自己卻也未感覺到。那就是我對他沒有恐懼感,反而會更隨性些,直覺告訴我,他不會害我。 我果然是膚淺,竟然以貌取人。 妖孽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後深深嘆了口氣,轉身欲離開。背對着我幽幽的和我說:“不要太倔強,現在是我來讓你出馬。換做他人,就不是這樣的小手段了,你可要小心。” “等等,你爲什麼要這樣做?”我還是無法控制住好奇心。 妖孽沒有回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半晌纔回了一句:“因爲我是胡玉郎,你姓佟佳氏。” 等我再想問他的時候,家裡的公雞開始打鳴了。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果然,天亮了。 我忙活着給靖安和靖輝織一套新的毛衣毛褲,在炕上一邊描着新花樣,一邊在想着昨天的胡玉郎。他最後的那句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他肯定與佟佳氏有着關聯,可是我從未聽說這樣的神鬼之說。現在父母和我脫離了關係,再無人可問。 我突然想到了奶奶,要是奶奶還活着,她肯定知道。爺爺生前藏了兩個箱櫃的書,我似乎有了些眉目。 我放下手中的紙筆,閉上眼睛專心回憶着。 那個老房子是石頭壘的,進大門是一個前院。繞過影壁,東西兩側各有廂房,廂房帶雨棚,連在一起直到我迎面而來的正房。廂房的長廊上幾個柱子特別顯眼,不知刻的是什麼動物竟栩栩如生,雨亭的頂端都有獸首,看起來莊嚴肅穆。正中間方位的一個旗杆更是好看,整體呈現暗紅色並在頂端置有石頭和木鬥一樣的東西,上面掛着紅布,隨風飛揚。 爺爺花白的頭髮很長,稀少,齊整整的梳在腦後。他坐在正房的炕上,眯着眼睛看書。書案上必會燃着一柱香。 爺爺的背後有着兩個櫃子,那是臥在炕上的櫃子,裡面都是書。 裡面有《七俠五義》,裡面有《西遊記》。那時的我只能偷偷藏在被窩裡面看,字還認不全。在被窩中點上煤油燈,薰得鼻孔都是黑乎乎的,頭髮也被火燒焦好多次。 胡玉郎?胡玉郎… 《南山經》!《南山經》!那本書,我特別有印象。書籍古老的已經殘破不全,卻被密密麻麻的做了註釋。我拿的時候,多次被爺爺呵斥,不許拿走。只有那本書,我是靠着爺爺的背讀的。
“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就在這句話上,備註上寫的字最大最簡單,我認得,是“玉面郎君”。 我問過爺爺什麼是“玉面郎君?”一向嚴肅的爺爺第一次開懷大笑,抱起我說,等你大了就知道什麼是玉面郎君了,現在不能想這個。 “胡玉郎,玉面郎君?”想的我頭疼。 不再胡思亂想,玉面郎君,我的靖安就是我的玉面郎君啊。我掰算着日子,靖安已經走了快一個月了,該回來了。 下午的時候,公公去了鎮上上班,讓我記得去西屋拿草料給黑驢。一般情況下,這事兒都是公公和靖安在做,婆婆個子矮,夠驢槽子都費勁。因爲黑驢那那匹白馬在一起拴着,所以槽子做的有些高。 只是,今天公公去值班,婆婆要去給靖安的爺爺奶奶做飯,靖輝又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這個活兒只能我來幹了。只不過現在是下午兩點多鐘,陽光還好,沒什麼可怕的。 每次進西屋,後背都是涼涼的,耳邊風不斷。能避就避,今天只能迎難而上。我拿起手電,端着簸箕就進去了。 裡面毫無異常,我走到西屋的最裡面開始舀稻草。舀的差不多了,我起身可能有些急,眼前有一陣發黑,頭有些暈暈的。回頭再一睜開的時候,房樑上不知道是個什麼屍體,被風乾了掛在上面,飄蕩着。屍體上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直直盯着我。 “啊!“我慘叫一聲,丟下簸箕跌跌撞撞的就跑了出去。 靖輝從大門外跑了進來,扶起我。我忍不住大哭起來,這些日子神經緊張,可算安穩點了,這又是什麼東西? 我跑到最西屋的窗外,不管不顧,拿起斧錘,開始劈砍窗戶。靖輝拉我,怎麼也拉不住。我幾乎發狂,可是我的心裡明鏡一般。 這樣亂七八糟的事情,早晚會毀了我。我倒要把這些都暴曬在陽光下,讓他們一清二白。 腐朽的窗框,紙糊的窗戶,夾帶着外面破舊的塑料膜,就這樣在我的撕扯下結束了三十多年的壽命。風一進去,草料開始紛飛。 掛在房樑上的屍體終於在陽光下出現了。一隻黃鼠皮子,準確的來說,是黃鼠狼的皮。 “哪來的這個東西?誰掛的?”我大聲的吼着,靖輝被嚇得瑟瑟發抖。 她嘴裡一直在小聲的重複囁嚅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的心臟似乎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心跳的過快,似乎要從胸腔中跳了出來,呼吸也跟不上,根本喘不上氣來。我扶着牆往屋內踱,靖輝忙着過來攙着我,我緩緩的躺回炕上,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心跳才恢復正常。 這日子,到底還能不能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