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葉姐的事兒這就算完了,沒想到隔幾日葉姐再次登門。 本來堂裡是給安排了一個大活兒,據說是個金主,這幾日就要我去省城一趟。用多多的話說,就是這次的事情解決了,我以後再也不用騎自行車了,換輛四個輪子的小轎車,爽歪歪了。 可是,葉姐現在的狀態實在讓人擔心。她紅紅的眼眶,瞳孔中佈滿了血絲,整個人強打起精神,似乎隨時都能倒下去。這一看就是熬了一夜,把精神頭都快熬沒了。 “佟大師,能不能再幫幫我。你若不幫我,可能我的孩子都得被她們的親爹給帶走了...”葉姐說完,整個人趴在我的門檻上痛哭起來。 我聽完心中猛然一驚,照常理說這樣的墳裂事件,就是這樣處理的,沒有哪個環節出了紕漏,葉姐家裡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那日自從你走後,我就和啞巴過起了日子。雖然念奴和妹妹,並不認啞巴爲繼父,除了不叫爸爸外也從不抵抗什麼。可是,這段時間,我卻發現了異常!” 什麼異常?兩個幾歲的孩子能掀起什麼風浪?我心中暗想。 “最近,她們姐弟三個總是在一起玩。可是,之前兩個姐姐是不喜歡和安樂一起玩的,安樂那麼小還總是不讓人省心,我早就知道。所以,平時都是我帶安樂,她們兩姐妹想玩什麼玩什麼。” 原來是安樂的問題,我算是聽明白一點兒。 “可能是搬了新家,換了新環境,姐妹倆怕弟弟上火吧,所以才陪他一起玩!“多多趴在門口的小桌子上,眼睛瞟向我們插嘴說道。 葉姐搖搖頭,哭泣着說:“要真的是我多疑就好了。我怕有什麼變化,就偷偷跟着她們姐三個。晚上快八點了還不回家,天都黑了。我跟蹤她們的時候,她們完全不知道。可是我卻看到了她們在燒紙。而且還是在她爸的墳前...燒紙...” “我向來對孩子的教育是不准她們相信這些迷信的說法的,所以我直接過去阻止了。沒想到,她們燒的有模有樣。畫好的圈子,飄在外面的燒紙是給孤魂野鬼的,燒在圈裡的纔是給她們爸爸的。” 我腦子稍微有些短路,給爸爸燒紙就燒紙嘍,可能是看到新爸爸想起死去的親爸了吧。 忽然猛的一驚,要知道這三個孩子,最大年齡也不超過六歲,誰教她們這麼幹的? 看到我猛然吃驚,葉姐嚥了下口水,渾身有些發抖。 “我上前去制止他們,沒想到他們燒的不止是紙錢,還有...還有自己的照片...”葉姐說到這兒,哭的不成樣子。那個冷靜自若的女人,到底是受了怎樣的刺激,居然不能自持。 “他們還在燒什麼?”我不安的問道。 “她們在燒自己的照片,是念奴她們姐妹兩個的。我都不知道念奴是怎麼偷出來的,那照片燒的快差不多了,我去撲滅的時候,念奴還恨恨的看着我。” 這反倒讓我吃驚了,這燒照片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我聽說過,再早十幾年,有邪惡的婆婆,和自己的兒媳婦吵架,都將兒媳婦的照片偷偷塞進裝老衣服的口袋中。兒媳婦的照片跟着婆婆一起下葬,接下來幾年兒媳婦厄運纏身,找到仙堂才查出原因。 但那個時候,都是土葬。仙堂中有過這樣的記
錄,也標明瞭處理的方法,開棺把照片取出來纔好。所以,老一輩人總說照相是要把魂魄照進去的,他們總是害怕。現在拍照這麼普遍,只有愚昧的人才會相信這樣的想法。 但是,據清風大人和我說,人的照片上總是凝聚着一絲人氣的,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就比如,多個鬧鬼的例子都是從照片開始的。照片中的人眼最爲有說道,這個後續再說。 現在都是火葬,就算有照片也化作了一堆灰燼,仙堂就再無記錄。這孩子們在爸爸墳前把自己的照片燒過去,又是怎麼個意思? “葉姐,你可問過念奴,她爲什麼這麼做?” 葉姐,咬着嘴脣,說出的話也讓我頭皮發麻。 “念奴說,爸爸想她們,想要看看照片,讓她把照片燒過去。她說,爸爸這幾天總是站在啞巴叔叔的門前,衝她揮手,還教她怎麼去燒!佟大師,你不知道,我怕孩子們想爸爸,把我們一家人的照片都藏了起來,念奴說是爸爸告訴她照片藏在哪裡!” “當念奴說完話的時候,那張燒了一半的照片竟然自己燒了起來。我用手拍用腳踩,都沒擋住照片燃燒的速度。照片燒完之後,之前墳裂開的縫隙竟然又重新裂開了,而念奴和念嬌她們兩個,開始詭異的大笑起來。” 葉姐的話,雖然描述的不是很清楚,但我也能想到漆黑的夜,那片池塘的風,風吹起的蘆葦,墳上再次開啓的裂縫,兩個孩子的詭異笑聲,難怪葉姐會怕成這個樣子! “孩子現在怎麼樣了?”我擔心的是,如果真的是孩子親爹有什麼怨氣,這豬肉恐怕是沒糊弄過去。 “念奴姐倆從墳前回來之後,就一直在發高燒。安樂,昨天晚上哭鬧了一整夜,非說爸爸在外面看着他,他害怕!我知道,肯定是遠寧回來了,可是他爲什麼不來見我?爲什麼要拿孩子們出氣?他到底想幹什麼?佟大師,我求求你幫幫我,求求你讓我當面問問他,他是不是想讓我給他守一輩子的寡?”葉姐說完,就跪在我面前,我不答應就不起來。 看着她們的糟心樣子,我讓多多回堂裡報告一下,說這邊事情未了,那邊再拖一拖。而且,請堂裡派個人過來,我今晚要替田遠寧招魂。 是夜,我和葉姐匆匆趕到啞巴家中。啞巴在炕邊,輪着給姐倆用冷毛巾降着溫,安樂睡在一旁,一抽一搭的,夢中也在哭泣。 家不成家,就是我的第一感受。 我上前給姐倆把脈,果然不出我所料,孩子中指的上關節突突的跳的厲害,身上有着邪物。翻翻孩子的眼睛,竟然已是毫無反應。好狠毒的做派,這是孩子的親爹嗎? 我緊緊皺着眉頭,腦中飛速的旋轉着。一般人家的孩子撞了鬼,無非是丟了一魂二魄,找大仙叫一叫,頂多是費些神總能把孩子的魂給找回來。 可是,這孩子的親爹,竟然是在親手扼殺孩子的命魂!正常,鬼是不能殺人的,他頂多是把人嚇死。而且,他還是一個沒有道行的鬼,我纔想到他爲什麼會要孩子的照片! 我閉上眼睛,默唸心法,準備開啓天眼。這還是教主親自教我的法門,之前我的天眼開啓之後,自己總是閉不上,看到那麼多殘破不全的屍體在我眼前翻飛也不是什麼好事兒。直到後來,
教主帶我一起修習,這才慢慢掌握了開關的訣竅。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居然看到孩子的命魂在與他做抵抗。 炕上的田遠寧,比照片上的瘦了很多,精神狀態也不太好,可能是維持着他死前的樣子。他坐在孩子倆的頭前,每隻手都在死死掐着孩子的脖子。 孩子們的三魂六魄漸漸飄離,浮在肉體的周圍不肯離開。而命魂還在肉體上掙扎着,而父親的兩隻大手緊緊捏住命魂,命魂快撐不住了。 他那淡定的神色,彷彿在池塘邊釣魚,那手裡握的不是親生孩子的性命,而是一杆普通的魚竿。虎毒不食子,這田遠寧該不是失去了理智和意識? 這田遠寧,就是看不得媳婦兒改嫁,就要鬧成這個樣子?要是真男人,就不該撇下這娘三個自己去那個世界享福;要是真男人,就該去找他大姑,找他田家那一脈搶房子搶地逼得孤兒寡母沒法生活的親戚們。找上幾個孩子?還真是會挑他媳婦兒的軟肋。 本來還想着把他叫出來問個清楚,這連招鬼的過程都免了。我毫不客氣的拿出驅鬼符,凝神聚力默唸咒法,伸手將符咒在空中一甩,符咒自燃,緊接着就沖田遠寧過去了。 “嗷”的一聲,啞巴和葉姐都聽到了,從孩子的前方傳來。他們看到的是符紙在空中懸浮着,絲絲的燃燒。而我看到的卻是,符紙緊緊的黏在田遠寧的胸口,如同一方烙鐵將他的胸膛灼燙,冒出絲絲黑煙。田遠寧想用手扒開符紙,手也被燒焦了一大塊。 他索性任符紙在胸前燃燒,擡起頭來看向我。 我看過很多惡鬼的眼神,仇恨的、兇惡的、祈求的、悲哀的,可是就沒有像他這般,平靜的。平靜的就像是這符紙燒在我身上似的。他和葉姐,果然是天生一對。 他衝我淡淡的一笑,那笑容竟露出幾分暖色,瘦削的面龐也柔和起來。然後,他的兩隻手重新掐上孩子的命魂,孩子的命魂拼命的抵抗,他胸前的符紙加快燃燒着。我不禁心生敬佩,這哥們,把自己當成邱少雲了嗎? 邱少雲也是對敵人才如此自殘,相比邱烈士在死前心中也是罵了日本鬼子千百遍,臉上的表情也絕對不是微笑。而對於我這個縱火的兇手,田遠寧他笑什麼? 對,他一定是在嘲諷我! 我把手伸入包中,既然這張不好使,那就換一張! 這張是教主親筆所畫,凝聚着他千年的道行和苦心造詣的修行。是送給佟家鋪子的賀禮,這符咒僅僅十張,據說數百年的惡鬼在此也會深受重傷,再無還擊之力。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敢用,用在田遠寧身上純屬浪費。 符咒在我手中,無需凝聚任何神力就能自燃。符咒與主人的心靈相通的本事,我自認爲有生之年我是畫不出來了。 “破!”我大吼出聲,徐徐燃燒的符紙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徑直衝着田遠寧飛了過去。飛的速度可比第一個快多了,產生的衝擊力也是剛纔的數十倍。 舊傷未平,新傷又起。符紙衝擊的力量,震的田遠寧後退了好幾米,撞在牆上久久翻不過神來。 他的頭無力的垂在肩上,眼睛也緊緊閉着,胸前的火焰正在燃燒,似乎隨時都能把他整個人吞噬。我心中暗自得意,看你這回還怎麼害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