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阿平:“前去通知你的是誰?”
阿平眸光一閃,嘴角慢慢露出微笑來,“到底是瞞不過我家媳婦的眼睛,自你之前出過事後我便在母妃宮內安排了人,原本也是以防萬一,今日則慶幸自己安排了這一顆棋子。”
果然如此。
若非阿平有內應及時趕回來,可能事情就不是現在這種發展了。到底呂妃對我還是有成見,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都使我感到心寒。
以前是不想讓我懷孕,這次卻是以元兒爲誘餌引我入局,當真是如阿平所言,她已經被這個大染缸給泯滅了良知,滿心都只有權利和欲·望了。
事關元兒,對她我本不可能再有半點容忍之心,可同爲母親,她不惦念自己的兒子我不能。我不想變得像無數宮鬥劇裡的女人一般,從最初的純善到最後變成了工於心計而且心狠手辣之人,言傳身教,元兒會看着我的。
“阿平,你覺得是我錯了嗎?”
“怎麼會?媳婦你怎會有此想法的,你一直性格純良,無爭無求,錯顯然不在於你。”
我認真地看向他:“那爲何你母妃如此不喜歡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與我爲難?”阿平語塞,不知要如何回我。拉過他的手輕聲道:“你有想過這其中的原因在於你嗎?”
見他面露愕然便知他對此事懵懂,我和聲而敘:“阿平,你知道嗎?這世上所有的婆媳之爭並非在於她們本身有什麼深仇大恨,話說到頭假若我不是你的妻子,我跟你母妃就是陌生人,連半點交集都不會有,你說她又怎會來厭惡我、算計我呢?”
“可是……我仍然不明白。”阿平難得眼中露出茫然,他對其中原委理不出頭緒來,說到底他太過年輕,智商很高,但是情商卻還不夠。
“這麼跟你解釋吧,你母妃最初在這宮裡肯定是不知道我的,咱們把時間往前推,她對我的壞印象應該都是出自於你的乳母劉清。若問題全都歸結於劉清身上也是不對,她跟你母妃一般不會無緣無故就討厭我,事出還是因爲你。最初你不顧她反對一定要娶我,後又幾番爲了我與她起矛盾爭吵,甚至大動干戈,直到你皇祖父來她請命回宮,至此積怨已深並且帶回了皇宮,也帶給了你的母妃。”
這時阿平纔有所醒悟,“所以根源是我一開始沒有將清姑哄好嗎?”
“相信你即使此刻對她很是惱怒,但從未有過殺心,因爲你思其乳母,將你餵養長大,又多年隨伺在旁,雖是乳母卻形同你母親,而且她對你的一片苦心從某種角度而言也是爲你好。假若你當時將她安撫好,事後又豈會像今天這般多起紛端呢。”
阿平聽後十分懊惱:“都是我脾氣太差了,才致使事情惡性循環如此。”
我輕嘆了口氣,“說起來我也有錯,在事情發生時只冷眼旁觀,安圖眼前現狀的平和,卻沒料更深的矛盾會在日後加劇。”而當時的我又如何能想到阿平的背後是皇朝呢,可即便阿平不是這皇太孫,於婆媳關係上我也做得並不好,目睹了阿平一次次與劉清爭吵卻並沒去緩和,連試圖都沒有,那最終苦果自然由我來受。
阿平卻一口否定了:“媳婦你沒錯,聽你一理後就通透了,我是你相公,與我母妃的矛盾理該由我來調解,我非但沒有調解還在其中加了一把火,惹得母妃盛怒,可我是她的兒子也不可能將氣真的撒我頭上,於是你就成了母妃的目標。”
知道自家男人不笨,一點就透。道理確實是如此,若現在幾番找我麻煩的不是他的母親,而是個不相干的人那麼我大可將事交由他去處理,以他在宮中的地位也不用我多操心。可如今這個人是他娘,難道當真要他們母子成仇,不死方休嗎?
同樣的道理,最初朱元璋對我也不甚喜悅,可如今卻與我關係和睦。並不是驀然間就對我改觀了,而是一次次膽顫心驚地打交道,直至我住進這蘭苑起,後得知是馬皇后的住處,省得朱元璋對之的想念便投其所好,這才關係慢慢融洽起來的。
我能對朱元璋如此用心,爲何就不能對呂妃也用同樣的心思呢?難道當真要等到無可挽回時纔來後悔嗎?
我看阿平也在躊躇沉思,當是在想要如何才能扭轉眼下這不利的局面。對他已經不再擔憂了,在跟着朱元璋學政了大半年後,他的心思已經深到令我都難測的地步了,就好比他在呂妃宮中安排棋子這事我便難預想到。還有原先那件我隱下不說的事,都足以證明他對權術越來越掌握熟練了。
而且這事要處理起來我還不能太過主動,一是我拉不下這面子用熱臉去貼呂妃的冷屁股,二是呂妃對我積怨已深,一樁樁事都在那擺着呢,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過去的。只需在阿平行動時配合便可,不會顯得太刻意,或許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那之後阿平日日都會去呂妃那邊,回來再將情形告知於我。起初母子倆因大吵過後都互生嫌隙,阿平去了各自都不說話,他也是有本事的,就往那乾坐着,坐上半個時辰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估計呂妃見着自己兒子這般,定然是氣到不行又無可奈何。
後來我讓阿平飯點上過去,回來他就說今天蹭到飯吃了。我不由感到好笑,指點你這時去本就是讓你蹭飯吃的,你往那桌邊一坐,就算呂妃不說,底下的宮人們也不敢不給你擺筷子啊。差不多又過了三天,阿平回來比平常晚了一炷香,進門就嘴角上揚了跟我邀功地說今天母妃與他說話了,而且在臨走時又特意與送他到門口處的劉清講了幾句體己的話。
我一邊爲他寬衣一邊問是什麼體己話,他面露了怔忡轉頭來看我,“媳婦,我當真不該像之前那般的,母妃保養有加倒還好,今日我見清姑的頭髮竟然半白了,她眉間的皺紋也深了許多,甚至連背都有些駝起了。”
聽見這些我就知道當初自己沒有判斷錯,阿平對劉清再怒也仍有感情,養育之恩他從沒忘記。相信劉清在阿平真情流露的一瞬,再硬的心腸也都會軟下來。
當真如我所想,這個男人在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他知其母妃是主因固然要哄好,而劉清絕對不是可以忽略的一個人,她跟隨呂妃多年早已是呂妃的心腹,很多時候她在旁邊的一句話,比他做很多事都要來得有用得多。相信他在當時看見劉清變老確實有真情流露,但也有其謀算在內。
看着他成長我一面欣慰一面又隱生憂慮,就好比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這宮裡吃虧,懂得了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從而放下清高來順應是一個道理,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元兒的滿月酒辦在了蘭苑,除了朱元璋外我還請了江太醫,而阿平那邊我讓他親自去請呂妃和劉清了。不管能否請來,都理當如此。
當朱元璋與呂妃前後進門時我並不感意外,不說其它,單單是連皇帝都會來的場合她呂妃怎敢不來?阿平隨在一旁面色溫和地引人入到堂屋,朱元璋首先驚異而問:“這屋內怎生如此暖融?”我靜默在旁不作聲,不想去搶這風頭,由阿平來陳述便可。
可阿平那小子生怕別人忽略了我似的,一口氣將地暖的原理解釋完後又說這全都是我的構思,他只是操作執行而已。朱元璋聽後看向我,目露驚歎地道:“此方法當真是聞所未聞。”
我輕輕一笑了回道:“皇祖父,你別聽阿平誇張,我也就是感覺天太冷了,怕元兒凍着就跟他提了意見,回頭他就去與工匠們商量了辦,都是他在忙這些事呢。”
朱元璋捋了捋鬍子點頭道:“嗯,咱們宮裡的工匠們確實匠心獨到,能有此構想當屬不易,晚些也讓人來朕的寢殿做一做,都可省了夜裡點火爐了。”
阿平眼睛一亮:“皇祖父您寢殿那邊可隨便動土嗎?我一直想跟您提的,又怕您說我不務正業。”朱元璋聞言笑罵了道:“此等事又何來不務正業,如若成本不大的話你便放手去做就是了。”
“成本的話還行,主要就是用炭火與煤生暖的。它的主要原理是……”
我見說起這阿平便滔滔不絕,也十分的興奮,乘他話落假裝不經意地提到:“如果皇祖父批准了你動土,那就幫着母妃的寢殿一起弄吧。”
阿平迴轉眸笑道:“還是媳婦想得周到。”
那處呂妃聽後面色雖不動,卻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我這屋子四周,顯然也是覺得此屋內要比起她待的宮殿暖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