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不想浪費時間,就先提醒了句:“江大夫,您帶上治風寒的藥了嗎?”
“病症還需對症下藥,等老夫診斷之後再抓藥也不遲。”
我堅持:“還是先抓一副帶上吧,假若不是得了風寒也可以備後需。”老郎中頓了頓,躊躇的樣子像是想要拒絕但又說不出口,過了一會才妥協:“好吧,那請夫人在這邊稍等,我回後屋去抓藥。”
看着他轉身時我忽然心頭一動,不經大腦思考就脫口而喊:“再抓上一副金創藥吧。”
他驚異地回頭,“是誰受傷了嗎?難道阿平……”
“不是的,不是的。”我連忙阻斷他的胡想,並且解釋:“是平日裡切菜偶爾會切到手,想着上您這順便再抓一些傷藥回去,有備無患。”
老郎中這才大鬆了口氣,點點頭,“我這就去抓。”
看着老郎中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我的心在撲騰撲騰地跳。剛剛,我提出了一個既違背了心志又屈從於那一瞬間的意念的要求,捫心自問很清楚,我要金創藥不是真的爲了以備後需,而是,心裡放不下。
老郎中很快就抓着兩包藥出來了,他指了指外頭說:“走,咱邊走邊說這藥性。”
路上他跟我解釋了兩包藥的用處和方法,而且我發現他很有心的兩包藥包的紙不是同一種顏色,以至於到時不會弄錯。其實我就算不懂藥理,也不至於傻到連內服的風寒藥和外敷的金創藥都分不清,憑着五年照料小同的經驗,光聞味道大致也能聞得出來了。
回了屋,剛好撞上劉寡·婦從佛房走出來,這些日與她碰面相敬如賓也不算,在她眼裡從沒將我當成賓。單純就是忽略,而且單純是對我,她對阿平依然會關心。
所以這刻在我以爲她會開口詢問,而接下來的場面可能是老郎中迴應了阿平疑似身染風寒後又一場指責,但是她卻只是掃了一眼我,便從身旁掠過往後屋走了。
我一時怔愣,有些意外,但回頭一想便明白了,她一定以爲老郎中過來又是替我治療腳傷的。關於我的事,她不屑一顧也無意關心。
把老郎中引進房時發現阿平已經醒了,聽見這邊動靜便轉過頭來。老郎中立刻走上前,也沒用我搬椅子,放下藥箱自動拉了椅子到牀邊,“阿平,讓老夫先替你把一下脈吧。”
我看阿平一臉的無動於衷,只能嘆了口氣走過去將他放在被中的手拿了出來。
老郎中擦了擦虛汗,趕緊手指搭上去把脈。過得片刻老郎中收回手指道:“從脈象來看確實是寒氣入體了,身子有些虛,不宜食油葷之物,儘量吃清淡些。夫人不妨熬點粥,等吃完後半個時辰內務必喝老夫抓的那副風寒藥。”
心說早就料到了,而且粥我也熬了。不過面上還是很感激地回道:“知道了,多謝江大夫趕這一趟。”老郎中起身,想了想又囑咐了道:“夫人務必要記住,粥要熬的稀一些,藥也務必要在半個時辰以內服下,否則體寒難驅。”
倒是不覺得他囉嗦,是在心中想這位老郎中還真的是善心,對待病患也是盡責。跟阿平使了個眼色,就拄着棍送老郎中出門,隨後來到竈房盛了一大碗的粥擱在涼水盆裡,再把爐子給起了火拿出藥罐開始煎藥。
藥需要慢火熬着,我看粥變溫後就端進了房中。
單手端一大碗粥還是有些吃力的,等來到牀邊時手腕很酸。聽見阿平冷不丁的問了句:“不疼嗎?”我愣了愣,立即明白他是在問我的腳。
把碗放在椅子上後我纔回答:“怎麼不疼,可誰讓你這小子不省心的呢?昨兒讓你早些將溼衣服脫了就是不聽,這下病着了吧。”
被我說了後他也沒不高興,只用鼻子哼了哼氣,然後丟來一句:“活該。”
我挑挑眉,一會那般黏人,一會又故意拿話來氣人,典型的孩子脾氣。也不生氣,指了指椅子上的粥道:“起來喝吧。”
只見他瞥了一眼就將頭轉過去了,還酷酷地丟給我兩字:“不吃。”
“怎麼?還嫌口味淡?你這身體虛着呢,不宜大補,先清淡地吃兩天吧。”
聽我好言相勸他又迴轉眸來看我,然後道:“你餵我。”
我一口氣差點岔在那,無語又好笑地想平日裡都讓我不拿他當孩子,現在這要求難道就不孩子氣?不過沒把話說出來,在牀沿坐下了先把他扶着半坐起來,又在他背後拿兩個枕頭墊着,這才端起粥來遞過一勺到他嘴邊。
看他傻愣愣的表情我不由好笑地問:“不是要我喂嗎?還不吃?”
伺候他吃飯不是第一回了,但像這般遞到嘴邊的還沒有,我姑且把他這呆滯的反應當成是受寵若驚。
看着那麼一大碗,可一口接着一口也不過一會兒碗就見底了,看阿平還眼巴巴地在等着,我搖搖頭:“不能一頓吃太多,給你盛的份量已經很足了。少吃多餐纔是養生之道懂嗎?”
他眨眨眼睛,咕噥着說:“不懂。”
“不懂那就聽進耳朵裡去。好了,你先休息一下。”
正要端着空碗起身,卻被他拉住了袖子,“陪我。”
“……”又開始黏人了,我暗歎了口氣,緩緩道:“我這肚子還餓着呢。”
他聽了後起先沒動,但過了片刻手指一點點鬆開了我的衣袖,表情有些悶悶的。我心頭一軟,改了口風:“那我把粥端進來吃好不?”
果然見他立刻展顏點頭,從我拄着棍一顛一顛地走到出房門,都能覺着那目光一直膠着在我背上。無奈搖頭,誰讓他是病人呢,麻煩點就麻煩點嘍。
等我端着粥再回來時進門就見阿平一副翹首以盼的樣子,抿了下脣角,走到牀邊坐下,看他目光還往我碗裡飄,不由好笑,這小眼神是還怕我私藏了好吃的?我就是有心也無力啊。
一隻腳都不能動了,還是少折騰的好。
着實餓了也就不管他了,埋頭喝粥。原本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當屋子裡就聽見我那喝粥的聲音,然後前面一雙漆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喝粥時,漸漸感到了彆扭。
是不是我吃起東西來太不文雅了?看着碗裡還剩了一個底的粥,下口不是,剩下來也不是。反倒是他還問了:“幹嘛不吃了?”
我遲疑了下,“有些飽了。”
他坐直起身看了眼,又再看了看我,也不知道他何意,心說難道他還知道要勸我多吃?可念頭剛轉過就聽他說:“剩下的你餵我吃吧。”
“……”
心說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可他至於有這麼餓嗎?剛纔那一大碗可是我這碗粥的三倍份量呀。忽而將他上下打量,有些恍然,他這年齡正是長個長身體的時候,能吃屬於正常。
把餘下那點粥餵給他吃了後我要收碗,他卻又黏人地拉着我不放。只好陪他坐了一會,纔去端來已經熬好的藥喂他服下,應是藥效中有安眠成份,過沒多久他就又睡着了。
我把碗都收進竈房後,心思便有些遊移不定。
金創藥已經問老郎中要來了,能出去的時機也就只有阿平睡着的這個時候,我到底該不該去?思慮再三,我回屋看了看阿平,度了下他額頭的溫度,確定沒有發燒之後,拿上藥包和必要的器具出了門。
此時正值午後,太陽當頭照很是灼人,加上我一瘸一拐走得費力沒過多久就渾身都是汗。但不能在路上耽擱,這一來一去光是路上就得一個多時辰,所以咬牙熬着也一步一步往前。
經過溫泉,來到山洞前時我那一條好的腿是又酸又麻,累得氣喘吁吁。不是我想怎樣,而是沒辦法在看到那張與陸鋒酷似的臉後還置之不理。
那是我的過去,即便如今我已嫁爲他婦也無法抹滅的過去。
我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棍子挑開灌木叢朝洞穴內探看,一眼就看見地上橫躺的人,位置雖然好像變了,但身體卻沒了起伏。心一沉之後是莫名的痛意襲來,不會經過昨晚他就……
再不猶豫一腳跨入內,蹲下身將人翻轉,就着外面的光亮可見他面色蒼白如紙,顫着手指去探鼻息,等了一會才感有微弱的氣息出來。也使我鬆了一口氣,總算還活着。
目光下移,大吃了一驚,那支在他胸口的箭矢不見了!左右環看,果然見有一個染了血跡的箭矢滾在一旁。所以他是醒過來後自己把它給拔出來了?
再看他那傷口,當真是叫血肉模糊,看着好生嚇人。
來時便有準備爲他拔出箭矢,所以除了帶刀和火外,還自制了鹽水裝進壺中。這是我能想到的可以消毒防止傷口感染的最簡單且最容易的辦法,至於酒精之類的家中無人飲酒,實在難找到。把帶來的紗布帕子用鹽水打溼後,便一點點替那傷口擦洗。
人即使在昏迷中對疼痛還會有本能的反應,很明顯我的帕子在碰觸到傷口時他身體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