俆若言的出現，讓店裡的中心都在她的身上，別人未免會有些心裡不舒服，畢竟來這裡的人，誰都不想成爲別人的配角。
“俆小姐，這些都是本店的新品。”
兩三個店員擠在俆若言面前爭着給她介紹，那樣子就像在爭寵一般。
“這幾件，都是剛到的，還沒有給別人看過。”
“對對對，是設計師的新品。”
俆若言笑吟吟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似乎看到她往我這邊瞄了一眼。
她旁邊剛纔和我起衝突的妹妹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幽幽說道，“這些比起別人身上那些俗品，是好看得多。”
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多心和猜忌的人，但是這個小年輕說話的語氣十分傲慢，不止是我，旁邊的人也面露不滿。
俆若言笑着輕輕打了她妹妹一下，說道，“別這麼說，只是因爲這些價格貴，店員沒有向人家推薦罷了。”
我還以爲俆若言要打什麼圓場，結果她說出來的話，更加有羞辱作用。
本來開開心心的，但是被她們一搞，我之前的那些好心情通通都沒了。
上前一步，陸慕舟似乎一開始還想拉我，但是沒拉住，我直接穿着她們口中的“俗品”站到她們身旁，越過店員，我拿了其中一件“價格不菲”的婚紗就要看。
這時，那位似乎從剛纔就不待見我的小妹妹就不對付了，直接摁住我的手，上來就一句，“不好意思，這些婚紗，我們都包了。”
“你們付定金了嗎？”
“……還沒，不過已經決定要了。”
“既然沒給定金，就不算是你們的。”說着，我轉頭問店員，“誰給的定金多，誰就能拿，對吧？”
店員被我問得一愣，一臉爲難，“這個，原則上是會員優先。”
“聽到了沒有，我姐可是這裡的鑽石會員！”
“婚紗店的鑽石會員，這是選了幾次了纔能有的？”
冷笑一聲，其實我對手上拿的這件並沒有多大的感覺，只是純粹看不慣她們的嘴臉。
我此言一出，俆若言沉了臉色，她壓低聲音對我說，“陸太太，哦不，未來的陸太太，我勸你積點口德，不要給你老公惹麻煩。”
她這麼說的時候，瞄了瞄我身後的陸慕舟，顯然意有所指。
我自然不想給陸慕舟帶來麻煩，但是被針對成這樣，心中這口惡氣實在咽不下去。
“這句話，我原話送還給你，來店裡的人，不是爲了來生悶氣的。”
“呵呵，這還有沒有天理了？什麼樣的人就適合什麼樣的衣服，我姐天生麗質，要承包設計師作品，有什麼不對嗎？要是有能耐，其他人也可以這麼做啊，我們又沒霸佔着。”
眼前盛氣凌人的女人我真不知道她的腦袋裡是否有邏輯這種東西，剛纔不知道是誰我剛拿就說她們已經要了。
我看了她一眼，就順着她的話，放開之前那套，轉而撫上俆若言正在看的那套，對店員說，“那就這套，我要試。”
“你！”
俆若言沒說話，她妹妹簡直要氣炸。
我對她們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說道，“感謝你們的不霸佔，所以誰都可以試不是嗎？”
話都被我說了，再反駁顯然失了面子，俆若言瞪了她妹妹一眼，最後還是鬆手把禮服讓我拿走。
店員的臉色幾乎成了豬肝色，似乎誰都不敢得罪。
陸慕舟倒是沒有勸我將婚紗還給俆若言，而是在我轉身要往更衣室走的時候，問了我一句，“更喜歡這一套嗎？”
我點了點頭，心中無波。
其實去試婚紗，也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個聲音自外面的隔斷屏風處傳進來。
“聽說有人在這裡讓俆小姐不好做？”
幽幽的聲音響起，我的腳步便一頓。
因爲這個聲音，我實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轉頭一看，果然就看見陸承北越過鏤空的屏風，繞了進來。
他看見我和陸慕舟的時候，目光在我身上稍稍停留了一秒，便望向俆若言。
“姐夫！他們太欺負人了！搶了姐姐挑中的婚紗！”
俆若言還沒說話，她妹妹就惡人先告狀起來。
陸承北看了她一眼，擺手示意他會處理，一邊走近俆若言。
見陸承北來了，俆若言彷彿一腔的委屈才有地方可以傾訴。
她上前，幾乎就是埋在陸承北的胸口，低聲伏在他耳邊說着什麼。
這個動作十分親暱，看得周圍還在挑禮服的女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大概誰都希望能有一個背後爲自己撐腰的男人吧，不管自己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
俆若言說完，陸承北轉頭看着我。
他的眼神十分微妙，我看不出是什麼意思。
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婚紗，如果陸承北過來找我要，我一定不會給他。
即使只是爭一口氣，也不能在這裡示弱。
俆若言估計就是在告我的狀，她從陸承北身上退開時，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彷彿是在說，讓我好好等着。
陸承北果然向我走了過來，我沒有後退，不僅沒有後退，還轉回身迎了上去。
陸承北眉頭微皺，但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他全程都沒有看陸慕舟，不知道是刻意忽略還是什麼。
我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威壓，但是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試婚紗。”
陸承北當先開口，卻是如此意味不明的一句話。
我微微頷首，瞥了一眼陸承北身後的俆若言，稍稍揚起嘴角，對他說，“你也好事將近。”
陸承北沒有正面回答，緊接着問了我一句，“你真的覺得你已經準備好了？”
他這麼問，完全沒有要爲俆若言討回公道的架勢，更像是在質疑我要嫁給陸慕舟這個決定。
有一瞬間的發愣，但是我很快回過神來。
淺淡一笑，同樣姓陸，但是要成爲我先生的，是站在我身後這個人，而不是面前這個人，我心裡非常清楚這一點。
“陸先生，人生大事，如果不是考慮清楚了，應該是不會輕易做出決定的吧？”
笑着這麼回答，我也有點要故意說給俆若言聽的意思。
“……”
陸承北微微眯起眼睛，我直接忽略他的這種審視。
其實我對他和俆若言不怎麼看好，想到鶴瑾以及那個孩子，我便問他，“你這麼做，當真就考慮清楚了？家庭的責任，可不止是給予物質保障而已。”
我這麼說，陸承北應該能明白，我指的是鶴瑾以及她的孩子的事情。
這時，俆若言走了上來。
她似乎有些不滿陸承北沒有爲她出頭，但還是要在外人面前，表現他們之間的“好感情”。
俆若言抱上陸承北的胳膊，卻是對我說，“家庭的責任什麼的，我們可以一起承擔，就不勞你費心了。”
我攤了攤手，“我只是友情提醒，沒有別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陸承北被俆若言抱住胳膊的一瞬間，似乎有些嫌惡。
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甩開手，在這種場合裡，面子要給足。
大概是覺得這種對話不應該繼續下去，俆若言瞥了眼我手上的婚紗，虛僞地說了一句，“這婚紗既然你喜歡，就拿去吧，我還可以選其他的。另外，提前祝你們百年好合。”
俆若言皮笑肉不笑，陸慕舟禮貌地迴應了一聲。
陸承北沉默，這時，他的視線才放在陸慕舟身上。
“一見鍾情？”
他問的顯然是陸慕舟，這個問題，大概是針對我之前回答的，和陸慕舟是在機場的一次偶發事件相識的事情。
我沒想到他會忽然跳開俆若言好不容易委屈自己而重新拉到正軌上的話題，直接這麼問。
這件事我還沒和陸慕舟通過氣，不過陸慕舟倒是沒讓我失望。
他上前一步就攬住我的肩膀，用一種十分愉悅又很溫柔的聲音看了看我回道，“對，一見鍾情。”
微微笑着，我擡頭看他的時候，陸慕舟眼睛裡滌盪着某種星屑一般的光芒。
這大概，是他在陸承北面前，說得中氣最十足的一句話吧。
陸慕舟語音剛落，陸承北的臉色就完全變了。
甚至，他看着我的眼神都變得冰冷了起來。
這個變化，讓我始料未及，不知道在陸承北的腦袋裡，究竟做出了怎樣的判斷。
空氣有一瞬間的寂靜，還有些尷尬。
末了，陸承北忽然冷淡地對我道，“之前，應該是我弄錯了，給你造成了困擾，不好意思。”
說着，陸承北將俆若言的手從他胳膊上拉了下去，轉而握住，而後繼續說道，“攀巖時候我說過的話，你忘了吧。另外，祝你們幸福。”
說完，陸承北頭也不回就拉着俆若言往外走。
他走得如此決絕，以至於我都沒反應過來。
等面前空空，只餘一屋唏噓的時候，我才逐漸理解過來陸承北話裡的意思。
他大概，終於不再把我當作是程安安。
他讓我將他那時說過的話忘掉，意思是，他會忘記程安安，也忘記vivian，繼續生活下去嗎？
心中不由惆悵起來，也許當轉身瀟灑離開的人不是自己的時候，不管怎樣，都會有被拋棄的錯覺吧。
我下意識拉住陸慕舟的衣袖，彷彿這樣才能讓自己明白，我並不是孤身一人。